诗人的幸福

作者:硅大人 更新时间:2011/11/5 15:37:18 字数:0

1.

灰色之街,代表了整个国家的动荡不安和贫穷。本国与邻国的战争自爆发以来,已有3年之久。

正教对异教的征战,起因是地处本国北面的异教尚武之国与本国的接壤边境上,发现了对于正教而言的“圣遗物”,以此同时,异教统领的邻国也称其为该国的守城之神。究竟其为何物,世间没有统一的说法,有的教士说是圣人的不朽遗体,也有的人说是可以引发神迹的神之骨头。两国争执不下,各执一词。为了颜面,也是为了凝聚民心,本国的女王宣布了战争的司令,征战在三年前打响了。各城处处征兵,全国上下,男丁半数以上加入到圣战队伍。灰色之街的人们也不例外地笼上了战争的阴霾和战争的狂喜。

街道非常的宽敞,这尚且算是这条贫民街的优点。低矮的石筑房阴沉地压在人的头顶。四处闲游的无职业者,脸上写满了死亡的讯号,毫无疑问,这里的人随时会失去呼吸的机会,这个理所当然的权利。

现在已是深冬季节,南北贯穿本国与邻国的河流也不会因此进入休眠期,这片河域的繁荣正是此河的恩泽,或许说是本国唯一的神所赐予的福地。

北面吹下的寒风总会令人不知觉地打起冷颤,但是,没有足够棉质衣服的流浪者也可以撑过寒冬,前提当然是要有足够强壮的身体。

虽说是白天,但是街上的行人甚少,把帐篷用木柱撑起的摊位也是寥寥无几。寒风吹过,只有随处可见的破布和果皮滚动。

只要出生在这里的人,就决定了你的人生已无出路。如同身陷蚁狮所掘的沙穴一般,无法逃脱,尽管挣扎,也只是被黄沙吞没。

才华横溢的塞利尔,在一出生便是孑然一身,父母早就被由饥饿带来的死亡所俘获,留在塞利尔脑里关于双亲最后的回忆就是那块沾满了灰尘的一小块面包,那是母亲手里握着的东西。

塞利尔度过了十几年的游手好闲的生活,看着酒馆主人的脸色工作,对于此他并没有感到不满,反而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直到那场圣战,他的安稳生活被打破了,并没有参加战争的塞利尔突然意识到了,那是一种恐惧感,但是神明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他的心中,为何还会有这种恐惧呢?他明白,那是对死亡的恐惧,他逃开了战争,死亡的爪子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伟大的贤人说过,这是光荣之战,生死荣耀犹存。按这种说法,死后毫无疑问可以去到极乐世界,但是死亡的阴影在塞利尔的心中发疯似地乱窜。

对,没有获得过幸福的自己怎么可能得到神的怜悯。

我要逃出这条街,或许这才是改变人生,从而获得幸福的第一步,说到底,幸福到底是什么?

首先是金钱,这是世俗人活下去的根本,也是可以窥视神所在的乐园的方孔。

塞利尔听闻了,在那破烂酒吧的深处,有一位老妪,那里可以找到肮脏、不见得光的工作,杀手屋。

“这是最快的赚钱方式哦,小子。”

塞利尔看着这位包的严严实实的老妪,那张皱纹满布的脸孔,挂着笑容,牙齿掉光的嘴里挤出响亮的声音,就像是魔鬼的诱惑。

“拿起这把匕首吧,这是工具,想要那金闪闪,发光的东西的话,就拿着他吧,带着首级回来。”

塞利尔毫不犹豫地把有一些锈迹的刀刃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抓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不怎么重,至少没有酒吧老板吩咐我抓来的兔子重。

她递出一块写着文字和有着人头画像的粗布,

“这就是你的第一份工作,事成后再来领赏吧。愿神保佑你,哼哈哈哈......玩笑不该这么开吧。”

我之后再过来,塞利尔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将那把匕首藏在腰间,他小心翼翼地离开了酒吧。

第一份工作,这一晚塞利尔将那块布反复读着,那是摄政臣格拉哈多的手下的一名骑士的情人。

怎么会这样?杀害妇孺之辈这种事。

他摸着那把反射着月光的匕首,躺在城外的坚硬的赤褐土地上。

第二天清晨他马不停蹄地来到骑士领主的宅邸,并不气派的房屋,只有小小的后院,可见这位骑士尚未有名气,功名未成。塞利尔在周围转了几圈,没见着自己想象中的守卫,通过窗户往里瞧可以看见一位妇人,骑士大人理应出战去了。

塞利尔在心中舒了一口气,但是却又马上忧虑起来。这位无异于另一种恐惧伫立于此。

夫人坐在屋外,编织着以蓝色为底色的布料。虽偶有寒风吹过,但是天空一片晴朗,阳光带来的暖热恰到好处。夫人认真地注视着手中的不知是做服饰还是用作其他用途的编织物,微微一笑。

啊,那是多么的美丽。

一天下来,有几位商人打扮的老翁来拜访夫人,似乎是送食物来的,马车上堆积起的小山中,有着水果和新鲜的肉,也有色泽光鲜的面包,并不是自己平时吃的那种又粗又硬的石头。

对啊,这种生活才称得上是“幸福“吧。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屋内的烛光散发出一阵令人安心的感觉。

冬夜的星阵正在指引着大家的前进方向吧。塞利尔虽然逃过了战争的洗礼,但是心中却滋生着罪恶感。肉汤的香浓气味从窗内飘了出来,塞利尔现在背贴在冷冰冰的墙面,饥饿感令他精神了起来。

祈祷的声音犹如一首婉约的旋律,慢慢地,就像是对着神的耳语。

祈求骑士大人的胜利凯旋。

现在的话,只要破门而入,毫无疑问就可以顺利下手。且附近相邻的屋子也有一段距离。

可以吗?剥夺了这位年轻夫人的幸福,换来的是我的......换来的一定是幸福吗?这种是神认可的幸福吗?

杀手屋的老妪那个笑容告诉塞利尔,他已经是一名堕落者,只求生时之福。

塞利尔心中一阵刺痛,虽说自己并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幸福,但是也不愿意死后受尽折磨。

像从前一样的安稳生活或许更加适合我。

“是旅行者吗?”

哎?塞利尔一抬头,发现夫人的脸近在咫尺,红润的嘴唇在微光下也清晰能辨。

“不......只是在这休息一会,我正要离开。”

塞利尔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匆忙起身。

在走开十余步后,夫人端起一碗热汤赶了上来。

“旅行者,稍等。神让我们相遇,想必是一种恩泽。”

夫人把冒着热气的汤举到塞利尔胸前,夫人带着一种可怜的神情看着塞利尔轻薄的衣装,然后展露笑容。

“神果然是平等地照看他的子民啊。”

听了这句话,塞利尔明白了,夫人误会了他。也对,在这全民皆兵的几年,还能见到年轻男子,想必非伤即残。

这位夫人的善心,对于塞利尔来说就是不曾感受过的光芒。

我不能对这位夫人做出这种事!为什么要杀她?她遭什么人怨恨了?没来由的,塞利尔为夫人感到愤怒,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塞利尔喝下那浓稠的汤,大块的鹿肉嚼也没嚼就往里吞。

夫人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笑出声来,银铃般的笑声在冬夜的星阵下传开。

回到灰色之街,那酒吧的深处,老妪桌前这次摆放着几颗未经雕琢的黑曜石,意味深长的笑容依旧令人心寒。

“年轻人,下次可要好好完成工作。你总有一天会成功的,这是这几颗石头告诉我的,不可违抗啊。”

老妪也没多说什么话,只是不断摸着黑曜石。塞利尔放下那把匕首,悄悄离开。

2.

塞利尔住在集会广场的一角。这里白天是集市,而夜晚则是流浪者放歌之地。很多无家可归的人住在这里,很有情调的人则会嘟哝一句“空腹唱着歌,乃是最高乐趣。”在特别的日子,就像是每个月都有一天,教会的教士会过来给大家讲故事,有些是神的开天辟地故事,有些则是本族的英雄人物,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是借用了神的力量。

塞利尔缩在一角,现在广场十分冷清,只有不到五十人在这,而且清一色是老人或者伤残。之前很多在这里住的流浪人都参加圣战去了,为了他们心中的信仰。

——啊,当初我也去参战就好了。

塞利尔想到自己的懦弱,简直就是对自己憎恨至极。古时的贤人就要让我们认清自己的本性,没想到自己在主的庇护下,竟成了这样的人。

最近也没什么工作可干,很多商铺都没有开门,这让塞利尔感到很苦恼。只有教会经营的那一家烤面包屋,仍然为这里的居民提供食物。其他谋食的手段,除了自己有田地的人外,到森林去打猎是比较好的方法。塞利尔今天也是在天黑前终于捕到了一只兔子,那些要消耗工具的猎物,例如野鹿,自己可是抓不到的。塞利尔原本想着到面包屋去做杂工,但是那里根本就不需要他,因为这种工作谁都可以做,不必特别为了塞利尔而赶走其他人。

清晨,塞利尔在街上四处游荡,看看有没哪家人的门口有残渣剩饭。腹中早已经空无一物,昨天捕到的兔子吃了一半,所以暂时不担心今天。但是年轻的塞利尔早已经饥肠辘辘。酒吧的后门贴着一块告示。

不错,又是杀手屋的工作。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只不过没有人有胆量与这堕落的老妪为伍,所以大家都选择了无视。

塞利尔不想直到死都被困在这条街,这种想法占据了他的饥饿身躯。

进去看看吧,只要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我还是下得了手的。

会不会是丰厚的报酬呢?

“你果然再来了。”

老妪在那抿嘴一笑,房间的气氛让人窒息,塞利尔开门见山地问,

“这次的目标是哪位?”

“哼,别着急。这次的工作不是杀人,你能完成吗?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况且报酬也不少。”

说完,老妪只是睁着一边的眼睛盯着塞利尔。

“不是杀人的工作吗?”

“只要有钱,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啊啊,除了违抗神的命令,哈哈......”

看来老妪很喜欢拿神来开玩笑呢。

“内容呢?”

“扮演一位父亲,住在街道尽头尽头的那一家人。”

“哈?这算哪门子工作?也太可笑了吧。”

塞利尔一时不能理解,他感到了一阵恐慌,因为这并不是他这种连亲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可以胜任的。

“一位年轻的母亲,还有她带着的女儿和儿子。这是最适合你的工作,对对,我的本意就是让你来做的。”

“因为,你的相貌,与孩子们的继父很像啊。”

“继父是怎么回事?那女人再婚了?”

“你说的没错,她原本的丈夫很早就去世,而继父则是在早几年到了远方的国度游吟去了。”

世间游吟的人,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没落的原本贵族子弟,还有一种就是教会的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是谁委托的工作?”

“你不需管这些,况且目的什么的我从来不过问。”

听起来这份工作还挺轻松的。至少,不用做出杀人此等恶行。塞利尔欣然地接受了,这份目的不明的工作。

3.

“哇,是爸爸!”“父亲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蕾拉站在塞利尔身边,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留下了眼泪。

“孩子,你们的父亲,终于回来了。你们一直很想见爸爸啊。”

塞利尔有点不知所措。委托人并不是蕾拉,但是蕾拉第一次见到塞利尔的时候,还真的认错人了。

“不,我的名字是塞利尔。”

老妪让塞利尔和蕾拉先见了面,蕾拉激动了好一阵子后,也终于平静下来。但是塞利尔听到了雷拉的轻声低喃——他肯定已经死了......

“你不只是外表很像呢,就连气质也是......但是那个人已经......”

塞利尔也不太明白,原来世间有如此相像的人啊。如果能在他生前相见,那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蕾拉非常热情地欢迎塞利尔的到来,为了孩子们,为了这虚伪的日常得以延续,蕾拉撑起了令人心情愉悦的笑容。

“啊,我回来了。”

“我去准备晚餐,你们父子就先聊聊吧。”

儿子名叫利姆,女儿名叫法尔娜,两位小天使,闪亮的眼睛流露出喜悦,他们拉着塞利尔的手,向着一片温暖的毛毯跑了过去。塞利尔踉跄的脚步,差点就要一口气倒下去。

这想必是离幸福不远了吧,神。——不知家为何物的塞利尔如此认为。

“父亲大人,你不会再丢下我们了吧?”

女儿法尔娜趴在父亲盘腿而坐的怀里,抬起头亮着那双大眼问道。

儿子利姆则在身旁摇着塞利尔的肩膀,要求他快点回答。

如果我能给予你们幸福,那......

“啊,我再也不会走了,请相信爸爸。”

新的四人家庭,洋溢着欢乐的笑声,在这不算宽敞的屋檐下,开始了新的生活。

4.

从那天起,塞利尔就每天起早摸黑,到别的城镇去开始新的工作。尽管每天都是如此,劳累并不会成为塞利尔放弃的理由。

因为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家等着他。有时候,塞利尔还真的错以为他们就是真正的家人。

家这个字,是多么的诱惑人啊。

为了养活孩子,蕾拉多年来一直在做裁缝店的外接工作,靠着这些微薄的收入和教会的接济,勉强一家三口能过上温饱生活。

孩子们的继父,原来是没落的贵族,现在则是游吟诗人,已经完全失去联系。

在塞利尔的半强迫下,蕾拉辞去了那份工作,蕾拉只是含泪默默地点头。

想为他们做些什么,这种想法促使塞利尔更加坚强,微薄的薪水换来了无穷的欢笑。

夜里,塞利尔总会为孩子们唱歌。

“呐,爸爸,你的工作是给人演奏音乐和唱歌吧?”

“好想听听啊!”

缠绕上来的孩子们,总会令塞利尔束手无策,而蕾拉也不来帮忙,只是在旁边默默地笑着。当然,为了应付这种情况,蕾拉早就教了塞利尔一首弹唱歌曲。

塞利尔对唱歌这种事还真的没辙,每当手指触摸琴弦的时候,一股微动就在心头荡漾。尽管并不流畅、并不动听,孩子们依然兴趣盎然,静静地坐着,看着父亲的表演。

塞利尔投入得自己都忘乎所以了,因为这是一首表现家人间幸福情景的诗。

每当这时候,蕾拉总会躲在一边悄悄拭着眼泪,是因为她想起了那位尚未归来的人吗?塞利尔因为这份难以承受的感情而难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只能唱下去。

暖炉的火焰发出“啪”的小小爆裂声,与歌曲相融,流连在这空间。

5.

旅行的诗人,世间的人如是称呼马泽夫。

家道中落的他,选择了这条路,只因为他的心中充满了对世人的博爱。虽然自己的力量并不足以拯救苍生,但是这样的自己,自己的歌声能为他人带来暂且的温暖,那就足矣。

万里如一的晴空,风平浪静的海面,航船扬起的白色船帆微微倾斜。马泽夫来到船的甲板,感到自己就像是漂浮在空中,闭上眼睛,这世界仿佛变得更加明亮。船身摇动,带来一丝惬意,让人舒服得张不开眼睛。

爱世人——主的话语,永远铭刻在这副身躯。多少年了,自己依然漂泊在这无尽的地平线。战争,政变,天灾,这些自己都目睹过。

为受苦的人们献上一曲——唯有这个信念不曾改变。

马泽夫掏出那张收于胸前的画布,上面有着妻子与儿女的画像。寸步不离,他与画像度过了旅行的岁月。

每当与人相识后,他必然会把画像拿出来,就如炫耀一般,嘴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来介绍在这里面的人。

对,他们是我的家人。

无论相隔多远,无论多久不曾相见,只要看着画像中的他们,就仿佛能强烈地感觉到他们就在自己身边,就连孩子们的笑声也清晰如旧。

简直就像谎言一样幸福。

蕾拉,我是多么的......

马泽夫如今飘曳在这遥远的海路上的一叶小舟,手指拨动琴弦,一首爱的赞歌自然而然地流出。船员们都被吸引了过来,大家静静地站着,手头上的活也忘了,只是默默听着,偶尔有人落下眼泪。

孩子们都有所成长了吧?回想起两个可爱的孩子,马泽夫心中一阵腼腆。

幻想着自己带着许多许多双手都抱不过来的礼物回到家中,然后孩子们兴奋地跑到门口来迎接,自己则是蹲下来像是要窒息一样紧紧地抱着他们。

如果没有家人的支持,自己早就倒下了。果然,心中有必须守护的东西存在,自己则会坚强起来。

好想听听他们的笑声啊,多想看到蕾拉那曼妙的身姿。

一直以来,马泽夫不断写信,以此寄托自己的相思,不知他们是否收到呢?杳无音讯也不出意外就是了,毕竟自己可是一直居无定所。

多想休息片刻啊,但是不必了,自己的旅程似乎也快结束了。

我还留着很多诗歌要颂给你们听呢,还有自己的冒险见闻,那魔女的悲伤故事,飞鸟与白云的故事,主的善心,这些都是我宝贵的光阴凝结成的宝物,我要亲手交给你们。

仿佛催促着诗人前进一般,海上开始吹起柔和的风。

此时的他甚至觉得自己不用依赖指南针也能顺利回到家乡,那是因为有一条连往深爱的妻子身边的红线,以及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们。他们一起孕育出的比血更为浓厚的羁绊,这就是自己前进的方向。

演奏完毕,周围的人响起了掌声,马泽夫毫不停息,吟唱起一首爱之歌。

6.

塞利尔作为家人和他们三人一起生活,已经过了不知多久的时间,就连他自己也也忘了这只是一份受人委托的工作。

就像是真正的家人,一直以来是这样,往后也不会改变。塞利尔也不知道该向谁感谢,这只是神的一场闹剧吗?如果真是如此,希望永远也不要让我醒过来。

蕾拉辞去工作后,一心一意地照顾孩子,塞利尔认为这是最好的,外面的辛苦都由自己来承担吧。塞利尔偶尔也会去找杀手屋的老妪,毕竟自己的薪水很低,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还是不够的。但是老妪每次只是摆摆手说,

“你还不行呢,再等一段时间吧。”

塞利尔想着绝对不能让家人知道自己是想着干这种肮脏活来赚钱,所以每当老妪拒绝他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唉,还真是矛盾。

某一天,塞利尔听到了一个对他来说非常糟糕的消息——听说那位诗人要结束漫长的旅行回到这条街上了。

无论是酒馆的老板还是面包屋那排队买面包的妇人,大家都在讨论此事。

塞利尔因为这件事而苦恼万分。回到家中,依旧是令人感到温暖的气氛,就好像外面的消息根本是一个谎言,塞利尔产生了这种错觉。

但是,蕾拉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那一如往常的笑容有了犹豫的、僵硬的阴影。

这里很快就不需要我了。

我将会失去一切。

失去我的家人,失去我的归宿。

获得的幸福将要流走。

塞利尔闭上眼睛,回想起那无数孤独的夜晚,被绝望的气氛填满的广场,没有生机的流浪者的眼神,那段毫无生存价值的岁月。

“呐,爸爸,来教我唱那首歌吧。”

“好啊,坐在那,把我的琴拿过来。”

“父亲大人,我帮你松松肩膀。”

女儿法尔娜把手搭在塞利尔的肩上,蕾拉则是在收拾饭桌。她听到女儿的这句话忍俊不禁:

“法尔娜,你不够力气吧。”

塞利尔摸了摸法尔娜的头,松软的头发像是高级的丝料。

塞利尔手有点发抖。

不行,要是失去这个地方的话,我就——

7.

深夜时分,屋内的月光显得有些青蓝。

孩子们和蕾拉早已熟睡,但是塞利尔却十分清醒,他掏出藏在身上的刀刃,那是从老妪那借来用的道具。

“愿好梦。”

塞利尔半蹲看着孩子们和蕾拉的睡脸。

“这几天爸爸可能都不回来了,但是我一定不会离开你们的。”

听街上的人说,几天后船将会靠岸,绝对,绝对不能让他回到这里。

这里是只属于我的。

港口离灰色之街也有两个城镇之远,走过去的话路况平坦,只需在野外露宿一夜。

步行来到港口的食馆,这里的风俗混合了多个民族的传统,商业发展较好,所以有不少工人在天还没亮就要开始工作。塞利尔将身体隐藏在阴影中,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港口的情况。

塞利尔不禁屏息,插在衣服中的手有些微汗。

太阳还没完全出来,沉寂的食馆内坐着几位商人打扮的人,看来是在这里过夜了吧。

他看到了!船靠岸后,许多搬运工都聚集到港口的货物传输口。塞利尔快步赶到人堆中,等待着船客的下船。

塞利尔并没有看过那位诗人,但是与自己长得很像的话,或许能一眼认出来。

但是人的感觉并不如自己所想的敏锐,特别是自己没有足够自信的东西。

看来船客已经全部下来了,但是塞利尔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见到的人,那位与自己有相同外貌的诗人。

焦急的塞利尔从后赶上,一个个的确认那些旅客,但是并不如自己所愿。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海面开始变得湛蓝。

塞利尔决定在城镇找找看,但是万一诗人马不停蹄回到灰色之街的话......

他之所以没有埋伏在离灰色之街更近的地方,是因为这附近的森林更适合事后的处理。

时间才是最关键的!

塞利尔放弃了在城里寻找的念头,打算沿来路返回。从这里到灰色之街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最坏的打算就是在灰色之街内将其杀死。

摸着收于胸前的匕首,他没有任何迷茫。被神所遗弃,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这并不是最可怕的事。

发散的阳光刺眼。

灰色之街的入口,他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后赶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脸转过来,一脸的惊讶,看来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将锋利的刀刃刺入他的脖子,大量的血像是喷泉一样喷涌而出。

割下头颅后,用布包着。现在是傍晚,谁也不回来的灰色之街,可谓是连人的气息也没有,最靠近出口的小教会也是大门紧闭。正好。塞利尔将尸体用袋子装了起来,搬到酒馆后,他拜托老妪处理掉这具尸体,老妪也没有过问什么。

“费用就从下次的报酬中扣除好了。”

塞利尔在广场的水池清洗刀刃,收束的阳光在池面发散。

离家三天,现在已是第三天的早晨。

塞利尔疲惫的身躯似乎再也走不动了,他把身体靠在家门外,无力地开门而入。

孩子们立即从餐台那奔跑到门口。

“父亲大人!”

“我还以为爸爸又出门不再回来了!”

泫然欲泣的面孔,有多少光辉聚集在这里呢?这能照耀自己堕落的内心吗?

“我们都好担心你呢。”

蕾拉靠在塞利尔的肩膀上哭泣,之后一句话也没说。

仅仅数日没回家,就让他们如此担心。看着抽泣着的两个孩子,还有红肿着眼的蕾拉,塞利尔不禁上前紧紧地拥抱他们。

“放心吧,我不会再去任何地方了。”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

那一夜在那充满幸福的房间中,那首温暖人心的家人团聚的诗歌,在一家人的合唱中回荡。

8.

名为爱的欲望,让人堕落,而获得的假象,成了一瞬间的永恒。

这甚至能改写一个人的价值观,从主的怀抱逃脱,无论牺牲什么,即便手染污秽,也想要守护这罪孽深重的感情。

逻辑被打碎,塞利尔从此走上了不归之路。

“尽管有些漫长,不过总算开始了。只要杀过一人,那么要让那双手再次染满鲜血就会变得尤为简单了吧。”

如果是为了重要的家人那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呵呵,继父的工作真是赚钱啊。”

“真想让他多点工作啊。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尽快带着母亲离开这条脏兮兮的街了。”

两个孩子在老妪面前欢笑起来。

“好吧,这次的委托费我就从那家伙的下一次工作的酬劳中扣除咯。”

两个孩子相互击掌,在那庆祝般地手拉手转圈。

“真是两个坏小子,真可怕啊真可怕啊!哼哼。”

老妪在喉咙深处发出怪异的笑声。

男孩跌坐在地上,发出“咯咯“的笑声,

“讨厌啦,这些都是为了家人的幸福啊。不过,是真正的家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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