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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就坐在桌旁早餐,他除了时常彻夜不眠之外,早晨总是起得特别的晚。
我站在壁炉前的小地毯上,拿起了好像是昨晚与福尔摩斯对弈的客人所遗忘的手杖。
这是一根很精致而又沉重的手杖,顶端有个疙瘩;这种幕僚长吁槟榔屿,名叫槟榔子木。紧挨顶端的下面是一圈很宽的银箍,宽度约有一英寸。上刻“送给皇家外科医学院学士杰姆斯·莫提默,C.C.H.的朋友们赠”,还刻有“一八八四年”。
这不过是一根旧式的私人医生所常用的那种既庄重、坚固而又实用的手杖。
“不过是一个手杖而已,有必要这么奇怪吗?”
神无正正视着我,坐在福尔摩斯的身旁,他那歪头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
“不是哦,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哦?”
福尔摩斯有些好奇地望着我,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微笑。
“就是啊,像这么认真的一个人又怎么这么马虎地将自己的东西丢在这里呢?”
不觉,将自己满腹的疑惑倾诉。
“呵呵,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华生?”
“我想,从认识他的人们送给他这件用来表示惊异的纪念品来看,莫提默医生应该是一个刻苦用心的、年岁较大的医学界人士,并且应该是很受人尊敬的吧。”
“好哇!”福尔摩斯说:“遗憾的是咱们现在并没有遇到他,对他此来的目的也是一无所知。”
我思索了一下,然后继续刚刚的言论。
“还有,就是因为这根手杖原本虽很漂亮,可是,也已经过了很久远的年份了,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医生会继续拿着它。下端所装的厚铁包头似乎是被擦拭过得很厉害,因此,显然他对于自己的仪表很讲究。”
“完全正确!”福尔摩斯仿佛是向我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还有,那上面可这“C.C.H.的朋友们”,据我猜想,所指的大概是个猎人会[因为猎人(Hunter)一词的头一个字母是H,所以就推想是什么猎人会组织名称的缩写字。];他可能曾经给当地的这个猎人会的会员们作过一些外科治疗,因此,他们才送了他这样一件小礼物表示酬谢。这也表明,他是个认真克己的小有名气的医生吧。”
“华生,你可是大有进步哦。”福尔摩斯一面说着,一面把椅子向后退了退,并点了支纸烟,“我不得不说,在你热心地为我那些微小的成就所作的一切调查里面,你已经逐渐向着成功的道路转换了。也许你本身并不能发光,但是,你是光的传导者。有些人本身没有天才,可是有着客观的激发天才的力量。我承认,亲爱的伙伴,我真是太感激你了。”
自从我们初遇的『恐怖谷』案以来,他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多的话,不可否认,他的话给了我极大的快乐。
过去对于父母口中的正义伙伴的无限祈望,以及企图为福尔摩斯先生做一些有益于社会的事情所作的努力,终于得到了面前这个人的赞赏,想起这点我就感到很骄傲。
……因为,这也许是我一个新的开始吧。
望着面前的悠一又一次流露出温和又无邪的神色,我无法理解,像悠一这么一个留洋的日本人,为什么对于所有的一切(包括伤痛)都能流露出淡淡的温柔,总是像这样默默地承受着一切的波澜。
“什么嘛,这个东西,是你的推理出问题了吧。”
“我还漏掉了什么东西吗?我相信我没有把重大的地方忽略掉。”
悠一总是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流露出这样仿佛靠不住脚的自负。
“亲爱的华生,神无说的没错哦,恐怕你的结论有一些本质上的错误呢!”福尔摩斯毫不顾忌地摇摇头,一双鹰眼有如捕猎的鹰隼,闪闪发亮,“坦白的说吧,当我说你激发了我的时候,我的意思是说:在我指出了你谬误之处的同时,往往将我引向了真理。”
沉吟良久,福尔摩斯又猛吸了几口烟草,然后又继续自己的言论。
“但,这一次的话,其实按照你们的思维来看,这并没有错误呢。所以啊,这一次,你在、并没有完全推理失误呢。”
“那么说。我的猜测也有对的了。”
如坐针毡地说着,悠一也入座了。这家伙似乎有着一旦对自己不利就会露出本性的倾向……这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现在福尔摩斯从我的手中吧手杖拿了过去,用眼睛审视了几分钟,然后带着一副很感兴趣的神情放下了纸烟,把手杖拿到窗前又用放大镜仔细察看起来。
“也只是到这个程度而已。”
“但是,那就是全部事实了。”
听到悠一现在算是毫无章法可言的辩解,我也是不觉反感了起来。
“你是白痴吗,坂井?”
“什么啊?!”
悠一疑惑地转过头。
“并非全部——绝不是全部,坂井。譬如说,送给这位医生这件礼物,与其说是来自猎人会,倒不如说是来自一家医院;由于两个词头“C.C.”是放在“医院(Hospital)”一词之前的。因此呢……”
“很自然地使人想起了Charing Cross这两个字来,对吧?”
福尔摩斯用左手有节奏地在桌角叩动着,随即接下了我的言论。
“……也许,是你对了。”
悠一黑着脸,无奈地叹息。
“很有可能是这样的。如果咱们拿着一点当作有效的假设的话,那吗、我们就又有了一个新的根据了。有这个根据出发,就能对这位未知的来客进行描绘了。”
“好吧!假设“C.C.H.”所指的就是查林十字医院,那么我们究竟能得到什么进一步的结论呢?”
听到悠一俨然是自暴自弃的言行,不觉有些恼火。
“难道就没有一点能够说明问题的地方了吗?既然想成为正义伙伴,那么就活用自己的头脑吧!”
当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如是对悠一说过了。
“我只能想出一个明显的结论来,那个人在下乡之前曾在城里行过医。”
“我想咱们可以大胆地比这更前进一步,从这样的角度来看,最可能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发生这样的赠礼的行动呢?在什么时候,他的朋友们才会联合起来向他表示他们的好意呢?显然是在莫提默为了自行开业而离开医院的时候。”
福尔摩斯目光灼灼地望着悠一,然后继续推论道。
“我们知道有过一次赠礼的事;我们相信他曾从一家城市医院转到乡村去行医。那么咱们下结论,说这礼物是在这个转换的当儿送的不算过分吧。”
“看来当然是可能的。”
“现在,你可以看得出来,他不会是主要医师,因为只有当一个人在伦敦行医已有了相当名望的时候,才能据有这样的地位,而这样的一个人就不会迁往乡村去了。”
“那么,他究竟是个做什么的呢,福尔摩斯?”
“不要着急嘛,华生。如果说他是在医院里工作而又不算在主要医师之列,那么他就只可能是个住院外科医生或者是住院内科医生——地位稍稍高于医学院最高年级的学生;而他是在五年以前离开的——日期是刻在手杖上的,因此你的那位严肃的、中年的医生就化为乌有了。”
福尔摩斯静静地点燃了一根纸烟,然后继续言论。
“亲爱的华生,可是这里出现了一位青年人,不到三十岁,和蔼可亲、安于现状、马马虎虎,他还有一只心爱的狗,我可以大略地把它形容成比狸犬大,比獒犬小。”
尽管是如此精妙的言论,悠一还是不相信地笑了起来。
歇洛克·福尔摩斯向后靠在长椅上,向天花板上吞吐着的飘荡不定的小烟圈有如并不存在的楼兰旖梦。
“至于后一部份,我无法检查你是否正确,”沉吟良久,悠一如是说,“但是要想找出几个有关他的年龄和履历的特点来,至少是不怎么困难的。”
悠一稍稍踌躇了一下,然后从他自己那小小的放医学书籍的书架上拿下一本医药手册来,翻到人名栏的地方。里面有好几个姓莫提默的,但只有一个可能是我们的来客。
于是,他高声地读出了这段记载:
“杰姆斯·莫提默,一八八二年毕业于皇家外科医学院,德文郡达特沼地格林盆人。一八八二至一八八四年在查林十字医院任住院外科医生。因著文《疾病是否隔代遗传》而获得杰克逊比较病理学奖金。瑞典病理学协会通讯会员。曾著有《几种隔代遗传的畸形症》(载于一八八二年的《柳叶刀》),[《柳叶刀》(原文为Lance)是英国的一种医学杂志,至今仍继续出版。]《我们在前进吗?》(载于一八八三年三月份的《心理学报》)。曾任格林盆、索斯利和高冢村等教区的医务官。”
“呵呵,并没有提到那个本地的猎人会啊,华生!”
福尔摩斯带着一丝嘲弄的笑容,如是说着。
“那狗呢?”
望着摩尔赴死那俨然是胜者的姿态,我不觉满腹的疑惑。
“经常是叼着这根手杖跟在它主人的后面。由于这根木杖很重,狗不得不紧紧地叼着它的中央,因此,它的牙印就能看得很清楚了。从这些牙印间的空隙看来,我以为这只狗的下巴要比狸犬下巴宽,而比獒犬下巴窄。它可能是……对了,它一定是一只卷毛的长耳獚犬。”
福尔摩斯站了起来,一面说着一面在屋里来回地走着。他在向楼外突出的窗台前站住了。他的语调里充满了自信,引得我和悠一一起抬起头来,以惊奇的眼光望着他。
“还有,千万不要用外围人士的目光来看待里世界哦,华生。”
“说些什么“里世界”的,像这种事只能期待在这种天气客人还会登门拜访了……”
“啊拉,你的直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准了,华生?客人已经上门喽。”
“诶,开玩笑的吧?”
望着此时悠一近乎错乱的神色,我不禁有些欣喜。
……因为,这才是他外表下的真实。
甚至无须过多强调,福尔摩斯先生已经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言行。
“原因很简单,我现在已经看到那只狗正在咱们大门口的台阶上,而且它主人按铃的声音也传了上来。不要动,我恳求你,华生。他是你的同行兄弟,你在场对我也许会有帮助。华生,现在真是命运之中最富戏剧性的时刻了,你听得到楼梯上的脚步声了吧,他正在走进你的生活;可是,你竟不知道是祸是福。这位医学界的人物,杰姆斯·莫提默医生要向犯罪问题专家夏洛克·福尔摩斯请教些什么呢?请进!”
这位客人的外表,对我来说真是值得惊奇的事,因为我先前预料的是一位典型的乡村医生,而他却是一个又高又瘦的人,长长的鼻子象只鸟嘴,突出在一双敏锐而呈灰色的眼睛之间,两眼相距很近,在一副金边眼镜的后面炯炯发光。
他穿的是他这一行人常爱穿的衣服,可是相当落拓,因为他的外衣已经脏了,裤子也已磨损。虽然还年轻,可是长长的后背已经弯曲了,他在走路的时候头向前探着,并具有贵族般的慈祥风度。
他一进来,眼光马上就落在福尔摩斯拿着的手杖上了,他欢呼一声就向他跑了过去。
“我太高兴了!”他说道,“我不能肯定究竟是把它忘在这里了呢?还是忘在轮船公司里了。我宁可失去整个世界,也不愿失去这根手杖。”
“我想它是件礼物吧。”福尔摩斯说。
“是的,先生。”
“是查林十字医院送的吗?”
“是那里的两个朋友在我结婚时送的。”
“唉呀!天哪,真糟糕!”福尔摩斯摇着头说。
莫提默医生透过眼镜稍显惊异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糟糕?”
“因为您已经打乱了我们的几个小小的推论。您说是在结婚的时候,是吗?”
“是的,先生,我一结婚就离开了医院,也放弃了成为顾问医生[顾问医生为医生中之地位最高者。顾问医生停止一般医疗工作而专门协助诊断治疗一般医生难以诊治之疑难病症。]的全部希望。可是,为了能建立起自己的家庭来,这样做是完全必要的。”
“啊哈!我们总算还没有弄错。”福尔摩斯说道,“嗯,杰姆斯·莫提默博士……”
“您称我先生好了,我是个卑微的皇家外科医学院的学生。”
“而且显而易见,还是个思想精密的人。”
“一个对科学略知一二的人,福尔摩斯先生;一个在广大的未知的海洋岸边拣贝壳的人。我想我是在对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讲话,而不是……”
“不,这是我的朋友华生医生。”
“很高兴能见到您,先生。我曾听到人家把您和您朋友的名字相提并论。您使我很感兴趣,福尔摩斯先生。我真想不到会看见这样长长的头颅或是这种深深陷入的眼窝。您不反对我用手指沿着您的头顶骨缝摸一摸吧,先生?在没有得到您这具头骨的实物以前,如果按照您的头骨做成模型,对任何人类学博物馆说来都会是一件出色的标本。我并不想招人讨厌,可是我承认,我真是羡慕您的头骨。”
夏洛克·福尔摩斯用手势请我们的陌生客人在椅子上坐下。
“先生,我看得出来,您和我一样,是个很热心于思考本行问题的人,如同我对我的本行一样。”他说道,“我从您的食指上能看出来您是自己卷烟抽的;不必犹豫了,请点一支吧。”
那人拿出了卷烟纸和烟草,在手中以惊人的熟练手法卷成了一支。他那长长的手指抖动着,好象昆虫的触须一样。
福尔摩斯很平静,可是他那迅速地转来转去的眼珠使我看出,他已对我们这位怪异的客人发生了兴趣。
“我认为,先生,”他终于说起话来了,“您昨晚赏光来访,今天又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研究我的头颅吧?”
“不,先生,不是的,虽然我也很高兴有机会这样做。我所以来找您,福尔摩斯先生,是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是个缺乏实际经验的人,而且我忽然遇到了一件最为严重而又极为特殊的问题。由于我确知您是欧洲第二位最高明的专家……”
“喝,先生!请问,荣幸地站在第一位的是谁呢?”福尔摩斯有些刻薄地问道。
“对于一个具有精确的科学头脑的人来说,罗宾先生办案的手法总是具有很强的吸引力的。”
“那么您去找他商讨不是更好吗?”
“先生,我是说,就具有精确的科学头脑的人说来。可是,就对事物的实际经验说来,众所共知的,您是独一无二的人物了。我相信,先生,我并没有在无意之中……”
“不过稍微有一点罢了,”福尔摩斯说道,“我想,莫提默医生,最好请您立刻把要求我协助的问题明白地告诉我吧。”
◇
福尔莫斯靠在安乐椅上,双手的指尖对顶在一起,闭上眼睛,显出一副听凭自然的神情。
“呐,神无。你对于这件事情怎么看?”
突兀的,他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神无。
“嗯,你是指哪些呢,夏洛克?”
“当然是刚刚那个莫提默医生所谓的“巴斯克维尔的猎犬”喽。”
福尔莫斯理所应当地如是说着,这不由地让我联想起当时那个令我有些不舒服的男人的言论。
那是一个关于一百多年前巴斯克维尔家族的祖先雨果·巴斯克维尔是如何为非作歹,最终招致自己丧命在传说中凶悍无比的巴斯克维尔猎犬的利齿之下的故事。
“总而言之,是“诅咒”吧?”
“确实呢。”
福尔莫斯仿佛很是在意地望着这边,然后带着一丝的赞许,如是说道。
“从悠长的畏惧中勘测的信仰是“诅咒”。即使是没有什么寄托的物事也会觉得相当的奇迹。但是呢,当放眼无法望断自己所依托的信仰时所感受到的就不是某种冲击。那么,从畏惧的信仰中所得到的只有一个……”
混沌冲动,说道这个词后,福尔摩斯先生略略停顿了一下。
人们所理解的冲动,大概是由理性或是知性中所产生的情感。
但是,冲动并非如此。
我以为,万事万物存在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通常情况下,生命是多重概念结合的生命系统——魂与魄依托幽体而结合成对,幽体借由肉体而独立行进。
而,在不稳定或混沌的生命系统中,一般存在一个中间介质,初始状态下的小小变动,在整个系统中都会引发一次大性行为。通过了解这样的生态『公式』,即使是真实的演变,我们仍然不能利用它们去预知生命的坍缩。
这是因为,形同物理方程的解会呈现一个称作“混沌”的性质,所谓的『公式』可能是不稳定的:在某个时刻对于整个生命系统而言作极其微小的演变,系统的未来行为很快会变得不同。
另外,制约脑域的『公式』几乎都会具备混沌行为,初始态的非常小的改变会导致不同的结果。
通过人为的外界力量的袭击,所导致的所谓的系统的未来行为以及混沌行为的暴力式的异同认知,我们通常称之为冲动。
那么,亘古的信仰下的畏惧所招致的**又会是什么呢……
“那是,久远。过分悠长的时间,与所居住的视界间的碰撞。
人类毕竟只是个普通的生命体,他只有对紧紧规划在自身认知内的事物感到安心。不论是以多精巧的工程来解释存在于世的某种现象,到底不过是个定律罢了。对于我们而言,所谓世界只不过是可以依托形体来感知的一个虚伪的视界。倘使我们不去亲身介于知识所规划的地球、国家又或是城市的接触面上的话,也就无法对于这个接触面产生存在的实感。而且,事实上,这种认知的模式并没有错。
这,即为矛盾。
所以,一旦面对过分异常的现象的话,这种认知就会出现扭曲。自己的魂与魄所感受到的这个狭隘的骸骨,与自己俯瞰到的那有如异界的虚假的形骸,究竟哪一个才是自己所依托的存在。或许,更能给人以真实的是后者。
你看,这里已经出现矛盾了吧。比起自己所仅能够依托的狭隘的骸骨,自己所俯瞰的宏大的形骸理应更能给予人类‘生命之本源’这个概念。但是,事实上,自己是不论如何也无法抵达那虚伪的伽蓝。
为什么呢?那是因为,境界的实感总是以自身在初始态下所获取的原初的讯息为依托而创始的物事。在这里,作为讯息的理性以及作为经验的知性相互摩擦,很快地造就了矛盾的螺旋,意识便很快演算为混沌。
……从这里羸弱的形骸俯瞰的不论如何也只是那一叶扁舟;真难以相信,我所依托的家会是这样的啊;无法勘测,那个森林是这么一个形态,仿佛就像是一场无法明知的幻梦;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个不应存活于世的异端……
过分**的现象,会使人禁不住涌出这样的实感。
异常即为矛盾,就真理这方面来讲也很容易演算。
不过福尔摩斯先生所说的应该是在神经系统方面吧。
“不过,如果这么说起来的话,总觉得,好像在某个神话中听过这种不可能之现象……”
“嗯,确实是这样。”福尔摩斯重新叼起了纸烟,略带一丝赞赏地补充着我未言的结论,“那是在所记载的最完备的神代,最丑恶的一类魔物。”
刻耳柏洛斯(Cerberus),蛇身女怪厄喀德那(Echinda)和众妖之祖堤丰(Typhon)所生的后代,现世所流传的希腊神话中的地狱看门犬。
相传,刻耳柏罗斯住在冥河(在希腊神话中,死人在进入冥界时要先乘坐卡戎划的船渡过冥河),为冥王哈得斯看守冥界的大门。在里世界更有传闻,刻耳柏罗斯拥有否决生人存在的戒律,而且允许每一个亡者的魂与魄进入冥界,但不让任何人出去(即为后世所记载所谓‘魂魄的引路人’)。
“是么……”
神无一脸严肃地思忖着,姣好的脸蛋上不觉流露出那一刻的惊艳。
“呐,夏洛克。”
“诶,有什么见解吗,神无?”
“照他们的说法的话,那份异常应该来自人心吧。”
“真不愧是神无呢,居然一下子就看穿了呢。”福尔摩斯极为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即掐灭了手头的纸烟。
“诶,你们在说些什么啊,福尔摩斯先生,神无?”
满腹的疑惑不觉脱口而出。
虽然确实感到有些无礼,不过啊,他们所说的话我倒是真的听得云里雾里就是了。
“呵,华生,有些事啊还是让它变成秘密比较好哦。”
“什么嘛,福尔摩斯先生?!”
“啰嗦,坂井。”
……看起来,我好像是被排挤出这个小圈子了呢。
不过,还是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别人偷走了一样。
看着面前仿佛永远天真无邪的悠一流露出这么苦恼的神情,心情不觉有些转好的姿态。
“唔,该怎么说呢……福尔摩斯先生,依据你们的意思的话,也就是说,这只是人为的命案吗?那,即将到来的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不也就危险了吗?”
悠一极为认真地抬着头,温和的脸庞上依旧是闪烁着那惊人的坚毅。
略略挑起眉,我讨厌这样的悠一——只知道设身处地地担心着着别人,却从来不考虑自己的事情。
……那,明明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他人家族的事情,你有指摘的权利吗?原来你和他们就没有深交吧,再说,仅仅是一介留洋生,你也没有对他国公民行使指责的责任啊。”
“……可是,这样的话,英国的死亡人口可是又要增长了啊。”
悠一并不在意我的反驳,只是一味地坚持着自己的言论。
但是,正是有着这样的悠一,所以,我才会火大。
“什么嘛,你这算是什么?!你只会这么设身处地地担心着他人,那你自己呢。你把你自己的性命当成什么了啊?!!!”
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拳头击向面前这个温和无垢的男子,原本空无一物的胸口却是涌起了一阵无名的业火。
“好了,好了,二位都尽请消消火吧。真是的,明明先前相处得那么的愉快,怎么又吵起来了呢?”福尔摩斯静静地倚靠着安乐椅,却是在这里充当起了和事老。
“但、但是,福尔摩斯先生……”
“好了,你也少说两句吧,华生。说实在的,我也赞成神无说的。你呢,只要好好地给我完成自己的学业,那就够了。”
“可可……”
“别罗嗦了,其实啊,你所说的,对于我们来说,只是无法测定之必然罢了。就算是有所警戒,也是没有用的哦。”
“……”
“不过呢,神无你也是的,明明知道华生就是这样的性格,你又何必和他较真呢。”
不出意料地,继悠一之后,又是遭到了福尔摩斯那温和的责备。
“……”
虽说是如此,我也是无法反驳。
静静地低着头,葱荑般的手指悄悄拂过胸口。
有些不解,明明此生理应没有任何的生存的实感,但是,对于面前这个温和又无垢的男子,即使是有着再如何从容淡定的心灵,却仍旧是不觉有些恼火。
……是因为,知道他的一切吗?
不,被冠以“神无”之名的伪物的此身,是不会拥有任何的情感才对。
这个有着天真无邪的容貌的男子果然是个麻烦。
“呐,神无,你有在听吗?”
“啊。”
“那个……对不起啊,刚刚确实是我太过莽撞了,没有考虑过神无你的感受。”悠一满是愧疚地望着我,无垢的脸庞上分明是一丝的苦恼。
“是么……”
“呵呵,那么,神无,接下来说说你的看法吧。”
虽然很强硬,不过,确实像是这个鹰隼一样的家伙的作风。
毫不理会一言不发的我,福尔摩斯又一次重复着自己的言行。
“那,请神无你也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要是像你说的那样,从久远中俯瞰的时间是异常的话,那短暂的视界又怎样呢?就连流动的日常中,我们的认知不也总是不真实吗?”
沉吟良久,略微有些愉悦地在福尔摩斯先前言论中的挑着刺。
人的认知,确实存在于比视界还高的位面。这样一来,所执迷的日常答题也可以算是异常的某种扭曲。
对于我毫不客气的言论,福尔摩斯只是表示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不过呢,你认为是平行的视界也存在着可能的不连续面呢。可是啊,即使把这一点包括进去,通常的异常也不会被称为矛盾。
所谓矛盾并不是指视界所囊括的客观冲突,而是指大脑所理解的不可能之现象。由于我们的认知为我们的常识所庇佑,对于自身的视界并不会感觉到异常,这已成为共识。
因此,在其中并没有矛盾这个概念。
不过也可以反过来说,人类又是不论怎样的人都有产生各自缠绵的矛盾的结局。并非是因为肉体上的认知,而是在精神上的观测。
愈是膨胀的精神愈是产生异常。纵然是如此,人类也是不可能脱离禁锢自身的愚昧的象牙塔。
人是囚禁在象牙塔下的罪人,又是只能存活在象牙塔下的生命。而,我们是禁止拥有上帝般的视角的。一旦越过了这个戒禁,人就会化身怪物。
幻想造就了幻灭,至于是由哪一方产生的**的矛盾,这点就比较暧昧,也就无可考证了。”
……也就是说,正说着这些话的福尔摩斯本人,现在也制造着巨大的矛盾。
立足在视界内,俯瞰异常。
不过,这就好像是神之民的一些荒谬言论。
但是,即使是这样,心中却不觉地衍生出一种赞同的意味。
“啊,对了,华生还有神无,现在已经很晚喽,你们二位也该回家了呢。”福尔摩斯满脸堆笑地望着这边,那双锐利的鹰眼中此刻却是说不出的暧昧的神色。
“哈,惨了,现在已经十点了呢。”
“你也应该给我安静一点吧,坂井。”
“喂,神无,这个时间的话,就算是那个温婉的房主也已经入睡了啦。惨了、惨了,我今天可是忘记带钥匙了呢。”
悠一抓狂地抓着自己的头皮,温和的脸庞上分明是莫名的苦恼。
“呐呐,神无,华生,我说你们要不要在这里休整一宿呢?”
“诶,真的可以吗?”
“啊,是的哦。不过呢,我可就一张床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这个恶趣味的家伙所期待的啊。
“给,钥匙。”
带着一丝胜者的睥睨姿态,我将那把古铜的钥匙静静地放在正陷入抓狂状态的悠一的眼前。
“啊,谢啦,神无。这次,还真是幸亏有你呢。”
悠一那毫无防备的笑靥映入眼帘,空荡荡的胸口不由地感到一丝温暖。
……一如,从未感受过的『生』的实感。
城市陷入一片有如幽冥的昏暗。
伦敦的夜市也充盈着莫名的矛盾。
查林十字站(Charing Cross)此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紧邻着纳尔逊铜像而闻名的特拉法广场(Trafalgar Square),以及因为面临黑夜而杳无人烟的车站。
除了方才莫提默所栖身的候车厅内,几乎没有任何的人迹。
车站本身并没有任何违和的装设。
但是,现在通行此处的事物才是异常。
这就是,通行伦敦的最晚的火车。而,现在这个便利的交通工具里面,便是所谓的巴斯克维尔家族仅存的继承人。
火车刚刚停泊在这个火车站内,一个年轻的准男爵就从那个里面走了出来。他有些嫌恶地整了整自己的圆衣领,尽管是有些不满,但是还是保持着像那样的绅士的风度。
“亨利•巴斯克维尔,我等您很久了。”莫提默医生沉默地看了看手中的怀表上的刻度,然后满脸堆笑地迎将上去。
“哦,是莫提默医生么?”
“是的,我就是这次的遗嘱的见证人,杰姆斯•莫提默。”莫提默医生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积极地将亨利准男爵手头的行李箱拿在了手中。
“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亨利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然后执起了自己那仿佛是历经了风霜雪月的侵蚀的手杖,“那么,可以请你将详细的一些事宜告诉我吗?”
“唔,其实呢,我觉得在这里不太安全,还是等到了旅馆的时候再说吧。”莫提默警惕地审视了四周几眼,随即附在亨利的耳边小声地呢喃。
“不用顾忌这么多,我就不信了,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会存在什么可笑的诅咒!”
“唉,亨利爵士,您实在是太年轻了。”莫提默只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至少,那可是您的父亲经过亲身验证的啊。”
“是这样么……”亨利准男爵有节奏地用手中的手掌敲击着地面,面露愤愤之情,“我才不相信什么诅咒呢,这个世界的所有都可以用科学解释得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解开父亲死亡的真相的。”
“我说,亨利爵士您……”
话音未落,悠远的阴霾中忽而掠过一道有如秋水的剪影。
然后,一张揉成一团的纸条有如脱弦之箭,落在了两人的脚前。
“这是……?”
亨利不免有些好奇地打开了那张纸条,却不觉为上面的话语所激怒:
“可恶啊,这算是什么?当我是孬种吗?!”
“怎么,是什么东西啊?”莫提默医生有些疑惑地翻阅着亨利愤然丢下的那一张纸条,却也不禁面色一变“……这还真是可恶呢。”
显然是挑衅的话语,顿时在这两个人的心中泛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可恶啊,要是让我抓住了你,我一定会严惩的!”
原本杳无人烟的街道上忽而传来了某个人愤怒的叫喊声。我不免有些好奇,于是也就悄悄地牵着神无的手,向好像是查林十字站那边的方向赶去。
说起来的话,我们的委托人好像就是在这里抵达的。
时间刚过夜间十点,我总算看清楚了那个异常的来源:
莫提默医生就站在那个异常的来源地,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准男爵。
准男爵是个短小精悍、生着一双黑眼珠的人,年纪约有三十岁的模样,人很结实,眉毛厚重,还有一副显得坚强而好斗的面孔。他穿着带红色的苏格兰式服装,外表显出是个久经风霜、大部时间都在户外活动的人,可是他那沉着的眼神和宁静自信的态度,显现出了绅士的风度。
看来,这个应该就是我们的委托人,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了。
“呐,莫提默医生。请问,你们需要帮忙吗?”
心中尚未准备完备的话语不觉地脱口而出。
“嗯,这个家伙是……?难道,你就是刚刚的犯人吗?”
完全没有料到亨利爵士那绅士的外表下居然有着这么强悍的体魄,不过,看这个情形,我们似乎是被误会了吧?
“额,那个,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您认错人了,我只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身边的一个小小的助手罢了。”
“是这样吗?”
……深切的疑惑态度,并不是朝着我,而是面朝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的那个莫提默医生的。
“确实是这样呢,亨利爵士。”
“切,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给我说明白不就可以了吗?”
亨利爵士悻悻地松开了手腕,然后带着满怀的不爽的情感,朝着这边好是一阵啰嗦。
“那个,请问,您刚刚那个反应,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唔,确实是的。”沉吟良久,亨利爵士才阴晴不定地说道,“算了,反正明早我肯定还是要去找寻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其实,就在刚刚,我遇到了一件令人火大的事情。”
……嗯,我想,也是这样。不过,像这样拥有绅士的修养的爵士居然会那样大动肝火,或许,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吧?
“那么,亨利爵士。您是说从您刚刚抵达伦敦以后已经遇到了一些奇特的事吗?”
“嗯,没什么重要的事,这位先生,多半是开玩笑。如果您能把它叫做信的话,这就是我刚刚收到的一封信。”
他把信放在桌上,我们都探身去看。
信纸的质地平常,呈灰色。看样子,纸张是受到了强力的揉合后,才送到亨利爵士面前的。不过,与其说是信,更不妨称它作便签吧。
纸张的正面写着的是“亨利爵士亲启”,字迹很潦草,邮戳是“查林十字街”,从字迹的新旧时间上看,应该就是刚刚不久前书写的。
“那么,谁知道亨利爵士您今天从这里抵达呢?”
“谁也不可能知道啊。还是在我和莫提默医生互通电报以后,我们才决定地点的。”
“但是,莫提默医生无疑是在这里候车的吧?”
“是,不过,这只是我一个人的行为而已。”医生颔首道,“我们并没有约定在这里会头。”
“好像有谁对你们的行动极为关心呢。”神无从我的手中拿去了那张便签,然后将它翻到后面。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们分明是看到,纸张的中间是一行用铅印字贴成的句子,上面是这样写的:
若是你看中你的生命的价值或还有理性的话,远离沼地。
只有“沼地”两字是用墨水写成的,其余的好像都是从某张报纸上剪切下来的感觉。
“那么,这位先生。”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有些急躁地敲着手杖,然后开口,“也许你能够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究竟是谁,对我的事这样感兴趣呢?”
“您对这件事怎么看法呢,莫提默医生?不论如何,您总得承认这封信里绝没有什么神怪的成分吧?”
“当然,先生。但是,寄信的人倒很有可能是是个神怪一样的人物。”
“什么意思?”
“就在刚刚,那个,唔,我们就称它作人吧,它从这个几乎没有任何的遮盖物的地方突然出现,然后又从这个地方神奇地消失了。”
“这,就是异常?”
……明明是疑问的语气,但是,从神无的口中出来,就好像是带上某种不明意味的坚定一样。
“怎么回事啊?”亨利爵士满怀不解地望着这边的对白,急促地问道,“我觉得,似乎你们二位对我的事比我自己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在您离开这个站台之前,您就应该就会知道我们所了解的情况了,亨利爵士,这点我保证。”
沉吟良久,满腹的真诚不觉地又一次脱口而出。
“那么,目前还是请您允许我们只谈这封一定是刚才仓促凑成的很有趣的“信”吧。”
“……今天的《泰晤士报》,坂井。”
“那个,我有呢,就在手提包里。”莫提默医生有些仓促地开口道。
“可以麻烦您拿给我吗?”
如果说是神无的话,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的吧。那,就让我稍稍调查一下那个东西吧。
莫提默医生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那份报纸,我毫不客气地自他手头抽出了那份报纸,由上而下地看了一遍。
……不过,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里面的一版,专登主要评论的那一面。”
神无轻轻地将报刊翻阅到最里面的那一版,指着上面的某一栏,然后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
那片重要的评论谈的是自由贸易,让我给你们读一读其中的片段吧。
“可能你还会重被花言巧语哄得相信,保护税则会对你的本行买卖或是工业具有鼓励的作用,但若从理性出发,有长远来看的话,此种立法命定会使国家远离富足,减低进口总价值,并降低此岛国之一般生活水平。”
“那个,我不觉得这个有什么不对啊,先生。”亨利爵士此刻也是一脸的不满的情绪。
“唔,你是怎么看的,神无?”
我疑惑地面朝着神无,莫提默医生带着职业的兴趣的神情望着这边,但,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则将一堆茫然的眼睛盯住了我。
“我不大懂税则这一类的事情。”亨利爵士有些沮丧地说道“可是据我看来,就这封短信来说,你的朋友的推论好像已经有点离题了。”
“才不是呢,坂井你还真是个笨蛋呢。两者之间的联系是这样的紧密,短信中的各个单字都是由这个长句中抽出来的。例如:“你”、“你的”、“生”、“命”、“理性”、“价值”、“远离‘”等,你现在还看不出来这些字是由那里弄来的吗?”
毫不客气地批判着我的幼稚,这确实是我所认识的神无令人无比怀念的凌冽口吻呢。
不过,每每都是托他的福,才能让我的思维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天哪,您太对了!唉呀,您可真聪明!”亨利爵士也是不顾形象地喊了起来。
“如果对此还有任何怀疑之处的话,“远离”和“价值”这几个字是由同一处剪下来的,这个事实就足以消除怀疑了。”
“嗯,现在……确实!”
“实在,这位小姐,这完全是我料想不到的事。”摩梯末医生惊异地盯着我身边的这个家伙,说,“如果有任何人说这些字是由报纸上剪下来的,我也能够相信,可是您竟能指出是哪份报纸,还说是剪自一篇重要的社论,这可是我所听过的最了不起的事了。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也不作任何的言语,神无只是那么惊悚地盯着莫提默医生。
“抱歉啊,莫提默医生。其实呢,那个,神无应该是男生才对。”
“哈?”
“还有啊,我想,现在我大概能明白神无的想法了。”
面对着这个诡异的气氛,最后还是只能有我这个做苦力的来收尾了。
“不必,坂井。”突发张扬的语气,令我也感到隐隐的不安。
“医生,您能区别黑人和爱斯基摩人的头骨吧?”
并不在意我那阴沉的脸色,神无仿佛示威似的话语顿时飘入了耳端。
“当——然了。”
“但是,怎样区别呢?”
“因为那是我的特殊嗜好,那些区别是很明显的。眉骨隆起,面部的斜度,颚骨的线条,还有……”
“这也是我的癖好啊,那不同点也是同样的明显,正象黑人和爱斯基摩人在您眼中的区别一样。在我看来,《泰晤士报》里所用的小五号铅字和半个便士一份的晚报所用的字体拙劣的铅字之间,也同样具有着很大的区别。区别报纸所用的铅字,对犯罪学专家说来,是最基本的知识中的一部分。不过,坦白地说,在我还很年轻的时候,也曾有一次把《李兹水银报》和《西方晨报》搞混了。但是《泰晤士报》评论栏所采用的字型是非常特殊的,不可能被误认为是其他的报纸。
因为这封信是昨天贴成的,所以很可能在昨天的报纸里就能找到这些文字。”
果然……一旦触及了他的逆鳞的话,相信,就算是神也没办法阻止他的行径了吧?
“我明白了,那么说,这位小…先生。”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肯定地说道,“剪成这封短信的那个人是用一把剪刀……”
“虽然很想说你是对的,但是啊,应该是剪指甲的剪刀哦。”
肯定地摇了摇头,赶在神无“暴走”之前,我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继神无的暗示之后我的肯定的推论。
“您可以看得出来,那把剪子的刃很短,因为用剪子的人在剪下“远离”这个词的时候不得不剪两下。”
“正是这样。那么就是说,有一个人用一把短刃剪刀剪下了这封短信所用的字,然后用浆糊贴了上去……”
“用胶水。”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震撼的异常,只是用简洁的语言抒发着自己内心的不满……不过,这才是我所认识的神无呢。
“是用胶水贴在纸上的。可是,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沼地”这个词竟是用写的呢?”
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大概也只有面前这位有着良好的职业习惯的莫提默医生才能提出的。
“恐怕因为他在报纸上找不到这个词。其他字都是在任何一份报纸里都能找得到的常用字,可是“沼地”这个词就不怎么常用了。”
“啊,当然了,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了。您从这封短信里还看出些什么别的东西吗,坂井先生?”
“唔,该怎么说呢……事实上,还有一二迹象是可供研究的。他为了消灭所有的线索,确曾费了极大的苦心呢。这收件人名姓,您看得出来,是写得很潦草的。可是《泰晤士报》这份报纸除了受过很高教育的人之外,是很少有人看它的。因此,我们可以假定,这封信是个受过相当教育的人写的,可是他装成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人。
而从他尽力掩饰自己的笔迹这一点看来,似乎他这笔迹可能会被您认出或查出来。还有,您可以看得出来,那些字不是贴成一条直线的,有些贴得比其他字要高得多。例如说“生命”个词吧,贴得就很不是地方。这一点可能说明剪贴的人的粗心、激动或是慌张。
总起来讲,我是比较倾向于后一种想法的,因为这件事显然是重要的,这样一封信的编纂者,看来也不象是个会粗心大意的人。如果他是慌张的话,这就引出了一个值得注意的新问题:为什么他要慌张呢?因为刚刚寄出的任何信件,在他离开以前就会落到亨利爵士的手里的。写信的人是怕被人撞见吗——可是怕谁呢?”
“现在我们简直胡猜起来了。”摩梯末医生说道。
“嗯,不如说是在比较各种可能性,并将其中最与实际相近的选择出来;这就是科学地运用想象力,可靠的物质根据永远是我们进行思考的出发点。”
毫不犹豫地否决着莫提默医生的言论,神无只是轻描淡写地如是说道。
现在,还有一点,您无疑地又会把它称为胡猜,可是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信上的地址是在一家旅馆里写成的。
“您根据什么这样说呢?”
“如果您仔细地把它检查一下,您就可以看出来,笔尖和墨水都曾给写信的人添了不少麻烦。在写一个字的当儿,笔尖就两次挂住了纸面,溅出了墨水。在写这样短短的一个地址中间,墨水就干了三次,这说明瓶中的墨水已经很少了。您想吧,私人的钢笔和墨水瓶是很少会这样的,而这两种情况竟会同时出现,当然更是十分罕有的事了,您知道,旅馆的钢笔和墨水却很难不是这样的。真的,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如果咱们能到查林十字街附近的各旅馆去检查一下字纸篓,只要一找到评论被剪破的那份《泰晤士报》剩下的部分,我们马上就能找到发出这封怪信的人了。啊!唉呀!这是什么啊?”
神无顺应着我的意思,把贴着字的那张13×17英寸的信纸拿到亨利爵士离眼睛只有一二英寸的地方让他仔细地检查着。
“啊?”
“怎么样,其实也没有什么。”深吸一口气,然后带着满怀的自豪,如是倾诉着自己的言论,“这是半张空白信纸,上边连个水印都没有。我想,咱们从这封奇异的信上能够得到的东西也就仅止于此了。啊,亨利爵士,从您来到伦敦以后,还发生过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
“嗯,没有,坂井先生。我想还没有。”
“您还没有看到过有人注意您的行动或是盯您的梢吗?”
“我好象是走进了一本情节离奇惊人的小说里似的。”原本理应是我们的委托人的客人说,“见鬼,盯我的梢干什么?”
“我们就要谈这个问题了。在我们谈这问题之前,您再没有什么可告诉我们的了吗?”
“噢,这要看什么事情是你们认为值得讲的了。”
“我认为,就算是归来以前日常生活上的任何异常都是值得提出来的。”
模仿着像是福尔摩斯那种冷静的口吻,我毫不做作地向着我们的委托人这样询问了起来。
“对于英国人的生活,我知道得还不多,因我的时间几乎全部都是在美国和加拿大度过的。可是我希望失落一只皮鞋并不是这里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吧?”亨利爵士微笑起来。
“您丢了一只皮鞋吗?”
“唉,还不就是放错地方了嘛。昨晚我把两只鞋都放在房门外,而今早就剩一只了。我从擦这双皮鞋的那个家伙的嘴里也没问出所以然来。最糟糕的是,这双高筒皮鞋是我今早刚刚由河滨路买来的,还没有穿过呢。”
“如果您还没有穿过,为什么您要把它放在外面去擦呢?”
“那双浅棕色的高筒皮鞋,还没有上过油呢,因此我就把它放在外边了。”
“那么说的话,是因为今天要回来的缘故吗?“
“是啊,坂井先生。您知道,既然我们要到那里去做个乡绅,那么我就必须穿着当地式样的服装,也许我在美国西部所沾染的生活方式使我显得有些放荡不羁了呢。除了其他东西以外,我还买了这双棕色高筒皮鞋——付了六块钱——可是还没有穿上脚,就被偷去了一只。”
被偷去的似乎是一件不成对就没有用处的东西,这看上去好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却总是给我带来说不上来的一种既视感……也许,我是忽略了什么“钥匙”吧?
“嗯,先生们。”准男爵忽而整了整仪表,然后带着坚决的口气如是说,“我觉得,好象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点点滴滴全都说了。现在,你们应当实现你们的诺言了,把我们大家所共同关心的事详详细细地告诉我吧。”
“唔,相信您也应该知道,自己的家里发生的神怪的事件吧?”
“嗯,也就是源自于那份附有宿怨的遗产吧?”亨利爵士毫不客气地将我的话一把驳回,“坂井先生,我觉得这个世界的所有都可以用科学解释得了。所以啊,请您不要提这种可笑的话题好吗?”
“真的是这样吗,拥有禁忌血脉的男子呵……”有如精神暗示的强力言灵从神无的口中蹦了出来。
我无法反驳。
……或许因为,我的潜意识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
翌日清晨,天气依旧不怎么好,天空总是被厚重的阴霾所遮蔽,就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的模样。
贝克街221号B的公寓,这里是全伦敦唯一的私家咨询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所居住的地方。
公寓内,福尔摩斯先生神采奕奕地倚靠在自己的靠椅上,一双鹰眼有如灼灼的太阳,仿佛也看破那名为混沌的原罪。
“怎么回事,华生?”福尔摩斯背对着门,声音中仿佛是带上了些许的不喜,“按照你的个性,理应不会这么晚过来才对啊。”
“抱歉,福尔摩斯先生。”温和又无垢的脸庞上依旧是毫无诚意的笑靥,坂井悠一,同时亦是约翰•H•华生如是说,“昨晚刚好遇到了我们的委托人,也就稍稍帮他解决了一下难题呢。”
“坂井你个笨蛋,明明只是在添乱吧。”神无,坂井悠一收留的纯洁的孩子依旧是尖锐地挑着他口中的刺。
“好了,好了,别一过来就吵架啊,华生还有神无。”福尔摩斯先生从怀中抽出一支纸烟并叼在口中,现出很感兴趣的神情,“那么,可以详细地和我说一说昨晚的事吗?”
乍起的火苗,有如初生的生命,冉冉升起……
该怎么说呢……
夏洛克•福尔摩斯有着高度的控制个人感情的意志力。
把我和神无昨晚的结论在这两小时内似乎已被遗忘了,他全神贯注地观看着近代比利时大师们所作的绘画。从我们离开美术馆直至走到诺桑勃兰旅馆为止,除了艺术之外他什么也不谈。
其实,他对艺术的见解是非常粗浅的。
“也就是说,扭曲已经发生了吗?”福尔摩斯静静地将烟草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大烟斗中,然后带着一丝森然,如是说。
………等一下,按照昨晚的说法,过分悠长的时间与我们所俯瞰的视界的冲突,应该是矛盾才对啊。
带着满腹的疑惑,我就这么向着我所敬仰的福尔摩斯询问道。
看样子,你还没有明白呢,华生。
对于我的疑问,福尔摩斯只是报以无可奈何的态度。
“不过,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确实理应如此呢。其实啊,不论怎么考虑,这都只能算得上是扭曲。
我曾经说过,所谓矛盾并不是指视界所囊括的客观冲突,而是指来自大脑层面的不可能之现象。那么,扭曲也就是由于我们的认知为我们的常识所庇佑,对于自身的视界感到的一种概念上的冲突。这,只能算是一种概念上的“异常”。
因此,并不存在矛盾这个概念。
那么,反过来说,不论是怎样的家伙,人类所栖息的日常以及其所代表的定义的共识,两者相互依存,彼此相生相克,也产生了各自的俯瞰的视界的扭曲。这也就是,我未曾提过的肉体上的认知。
……也就是说,每个存在的生命由于自身概念的暴力冲突都会产生定义下的变相扭曲,就连明知这一观点的福尔摩斯先生也不例外。
立意现世,定义扭曲。
这听上去就好像是三流小说的剧情一样,可是,不知为何,在我听来,这却又是无比地令人信服。
“这么说的话,是由什么人从昨天开始故意地制造着扭曲,从而达成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胸口忽而燃起了莫名的火气,早就想好了的话语有如决堤之水,脱口而出。
“……比如?”
“亨利口中那份所谓的“附有宿怨的遗产” ……”
“华生,不要再显露你那可笑的正义心了。那并不能拯救得了虽有人,反之,因为你那愚昧的正义之心,可能还要害死不少的人呢。”
福尔摩斯的那有如指责的口气,令我不由地皱起眉头。
即使是伦敦人口中如此伟大的福尔摩斯,居然也不能理解自己吗……心头不由地勇气这样沮丧的想法。
……还以为,可以找到与自己是同类的人呢。
稍稍整理一下思绪,但是,面对这个仿佛永远天真无邪的男子,不论如何,我都无法平复下来。
“啊,华生医生,您的厚意我真是感谢之至。”那个拥有着禁忌血脉的家伙一脸激动地抓住了悠一的手,热情地摇了起来,“您了解我所处的境地,对于这件事,您知道得和我一样多;如果您能到巴斯克维尔庄园去陪我,我将永远铭记在心。”
相信即将投入的冒险,对他是永远具有吸引力的,何况他还受到了福尔摩斯的恭维和准男爵把我当作伙伴看待的真挚之情的感动呢。
“一定,我很愿意去。这样使用我的时间是非常值得的。”
不出意料,老好人似的悠一并没有拒绝亨利爵士的邀请,反而是欣然接受了下来。
“这样对华生医生方便吗?”
“很方便。”
“那么,除非我另有通知,否则星期六咱们就在车站会面,坐由帕丁顿开来的十点三十分的那趟车。”
于是,当我们正站起来告辞的时候,巴斯克维尔突然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并且冲向屋角,由橱柜下面拖出一只棕色的长筒皮鞋。
“正是我丢的鞋。” 他喊了起来。
“那,但愿咱们所有的困难都象这件事一样地消失!”福尔摩斯忽地冒出一句。
然后,由于种种缘故,那德国籍侍者被叫了来,可是他说对这件事一点也不知道,无论怎样问也是弄不清楚。
目的不明的神秘事件一个紧接一个地连续发生,现在又多了一件。除了查尔兹爵士暴死的整个可怕的故事之外,在两天之内就意外地发生了一连串的无法解释的奇事:其中包括收到用铅印字凑成的信,双轮马车里蓄着黑胡子的那个盯梢人,新购棕色皮鞋的遗失和旧黑皮鞋的失踪,还有现在被送还的新的棕色皮鞋。
不过看起来这种事件,也只有像悠一那么有正义感的家伙会一直冥思苦想吧?
当我们回到贝克街就送来了一份电报,其中内容是:顷悉,白瑞摩确在庄园。巴斯克维尔。
……看起来,福尔摩斯苦心经营的一条线索就这么完了。不过,说起来,这好像是头一回出现的这么的事事不顺吧?
接下来的线索,只有对于旅馆的查访了吧?
咦,说曹操曹操到。
不过,事实证明,门铃声带来的结果较我们希望的答案更加使人沮丧。因为门一开就进来了一个举止粗鲁的家伙,显然他正是我们所要找的那个人。
“那个,我接到电报,说这里有一个侦探先生需要我们着手调查查林十字街的二十三家旅馆中是否寻得被剪破的《泰晤士报》的旅客。“他说道,”我就立刻展开了调查,然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干得相当不错啊,老弟。”福尔摩斯难得如此高兴地说道,“那么,请你清清楚楚地回答我的问题。”
“那当然。”来人听了裂开嘴笑着说,“其实,这正是我的使命不是吗。那,福尔摩斯先生,您有什么要问我的?”
“首先,我要问你的姓名和地址,以后需要你的时候,我好再去请你。”
“约翰•克雷屯,住在镇上特皮街3号,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员,先生。”
夏洛克•福尔摩斯快速地将那个记了下来。
“现在,克雷屯,请你把今天所调查的二十三家旅馆而后知道的那个旅客的名姓全部告诉我吧。”
看样子,那人吃了一惊,并且还有点不知所措了。
“呃,这件事似乎用不着我再告诉您了,因为看来您知道的和我一样多。”他说,“事实是这样的,作为一个优秀的警员是不应该私自将他人的信息透露给无关人员。”
“老弟,这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呢,如果你想对我隐瞒任何东西,你可就要倒霉了。你说,那人是不是有什么背景?”
“唔,可以这么说啦。总之,警方是不可能怀疑到他的。”
“他设么时候离开的呢?”
“不,他从未离开过。”
“唔,那你大概还知道什么别的吗?”
“我只知道他的姓名。”
听到了这话,福尔摩斯立即以胜利的眼神迅速冲我们这边瞟了一眼。
“哦,你知道他的名字,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呢。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啊?”
“他的姓名……”警员说,“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也就是,您自己的姓名。”
似乎是听到了身边悠一那诧异的声调,大概是觉得是天方夜谭一样的荒谬吧?
不过倒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福尔摩斯那家伙像听到这位警员的话时那样的大吃一惊。刹那间他惊愕得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然后,他又纵声大笑起来。
“啊,华生,真是妙极了。”他说,“我觉得他真是个和我一样迅速、机敏的人。这次他可把我搞得真够瞧的——那么,他的姓名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是吗?”
“是的,先生,这就是那位绅士的姓名。”
“太好了!请告诉我,他是在什么地方入住和其中的异常吧。”
“就在昨天下午四点半的时候,他在特莱弗嘎广场叫了车,他说他是个侦探,并说如果车夫能整天绝对地服从他的指示而不提出任何问题的话,他就给那个车夫两个金镑。于是,首先赶到诺桑勃兰旅馆,在那里停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据车夫描述,大概是在整理自己的行李或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吧。夜间九点半的时候,他才从旅馆里出来,赶往特法拉广场……”
“那,接下来呢?”福尔摩斯依旧是锲而不舍地问道。
“啊,接下来的事就比较不可思议了。据那个车夫说,那位绅士在那个广场上一直站着,直到最后的一班火车到站,然后,他就好像是雾气一样地消散了……
沉吟良久,福尔摩斯有些无奈地说道:“这我知道了。”
“现在你怎么来形容一下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呢?“
那个警员有些愤怒地望了福尔摩斯一眼,然后道:“该怎么形容呢……我看他有四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比你矮二三英寸,先生。衣着象个绅士,蓄着黑胡须,须端剪齐,面色苍白。不过我看,那也只是您的乔装吧?唔,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您对我们警方有什么不满的话可以说出来,你也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荒谬的事情来挑战我们的耐心吧?”
“不好意思了,那,请警员先生先回去吧,晚安!”
“呼,希望下次不要在出现这种情况了,福尔摩斯先生。晚安!”
约翰•克雷屯咯咯地笑着走了。
“咱们的第二条线索又算是断了,刚摸着点头就又吹了。”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带着失望的微笑向我们这边袭来……不过,对于我来说,福尔摩斯的失利倒是一种病态的欣喜。
福尔摩斯愤愤地说道:“这个狡猾的流氓!他摸了咱们的底,他知道亨利Z •巴斯克维尔爵士曾经与我会晤,在查林十字街时察觉了华生的身份,考虑到咱们有可能推理到便签的奥秘,一定会去查找旅馆的清醒,因此他就送来了这个戏谑的口信。我告诉你,华生,这一回咱们可真搞上了一个值得干一场的对手了。我在伦敦已经遭到了挫折。但愿你在德文郡运气能够比在这里好一点,可是我真不放心。”
“为什么不放心呢?”
“对派你去的这件事不放心。这事很棘手,华生,既棘手而又危险,这件事我愈看就愈不喜欢它。是啊,亲爱的伙伴,你可以笑我,可是我跟你讲,如果你能安安全全地再回到贝克街来,那我就太高兴了。”
“如果担心的话,就一起去就是了。”
胸口涌起一阵奇怪的热流,然后满怀着心上最深的羁绊,向着纠结中的两人平静地将自己的肺腑之言倾诉。
……这,也许就是我的存在的真实了吧?
在约定的那一天,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和摩梯末医生都准备好了。我们就按照预先安排的那样出发到德文郡去。夏洛克•福尔摩斯以及神无陪同我一道坐车到车站去,看样子是真的想和我一道去德文郡吧。
“虽然我也陪同你一道,但,我不会提出各种说法和怀疑来影响你,华生。”福尔摩斯语重心长地说,“每个人的认知以及视界都有所偏差,所以,也就有不同的事实。我只希望你将各种事实尽可能详尽地报告给我,至于归纳整理的工作,就让我来干吧。”
“哪些事实呢。”我问道。
“看来与这案件有关的任何事实,无论是多么的间接,特别是年轻的巴斯克维尔和他的邻居们的关系,或是与查尔兹爵士的暴卒有关的任何新的问题。前些天,我曾亲自进行过一些调查,可是我恐怕这些调查结果都是无补于事的。只有一件看来是肯定的,就是下一继承人杰姆士•戴斯门先生是一位年事较长的绅士,性格非常善良,因此这样的迫害行为不会是他干出来的。我真觉得在咱们考虑问题的时候可以完全将他抛开,剩下的实际上也就只有在沼地里环绕在亨利·巴斯克维尔周围的人们了。
“唔,那我们过去时,显辞掉白瑞摩这对夫妇不就好了吗?”
“千万别这样做,否则你就要犯绝大的错误了。如果他们是无辜的话,这样就太不公正了;如果他们是有罪的话,这样一来,反而不能加他们以应得之罪了。不,不,不能这样,咱们得把他们列入嫌疑分子名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还有一个马夫,还有两个沼地的农民。还有咱们的朋友摩梯末医生,我相信他是完全诚实的,但是,关于他的太太,咱们是一无所知的。生物学家斯台普吞,还有他的妹妹,据说她是位动人的年轻女郎呢。有赖福特庄园的弗兰克兰先生,他是个情况未明的人物。还有其他一两个邻居。这些都是你必须加以特别研究的人物。”
“我将尽力而为。”
“武器应该带了吧?”
“咦,武器那种奇怪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带嘛!”
……真是的,福尔摩斯总是以平常的心态对我灌输着奇怪的东西。
“我说,其实,你那支左轮枪,日日夜夜都应带在身边,不能有一时一刻的粗心大意。诺,给。”
……果然,福尔摩斯先生才是世界上最杰出的罪犯。
当我们已远离月台的时候,我回头望去,看到大本钟那高高的、严肃的身影依然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地俯瞰着我们。
这真是一趟既迅速而又愉快的旅行,在这段时间里,我和我的两位同伴搞得较前更加亲密了,有时还和摩梯末医生的长耳獚犬嬉戏。车行几小时以后,棕色的大地慢慢变成了红色,砖房换成了石头建筑物,枣红色的牛群在用树篱围得好好的地里吃着草,青葱的草地和极其茂密的菜园说明,这里的气候湿润而易于获得丰收。年轻的巴斯克维尔热切地向窗外眺望着,他一认出了德文郡熟悉的风景,就高兴得叫了起来。
1989年10月7日,我们抵达了巴斯克维尔家的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