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5 玉妃落泪,一片痴心

作者:无语微雨 更新时间:2019/7/1 6:45:57 字数:2558

花如珺闭上眼睛,再次吹动了玉箫。

和先前两首乐曲有着显著的不同,这一次曲调从轻柔细腻的意境中展开,犹如空灵月色在江水上洒下一袭皎洁的银绫,又如烟花楼阁近旁一树冰洁梨花幽幽绽放,绮丽而清冷,使人在恍惚间柔情暗生。

苏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聆听天籁般的曲子。

在女孩的四周,河畔的风景也随着曲中的唯美的意境,逐渐变幻出海市蜃楼般纷呈的光景。

先是春江夜色迷濛,华灯点缀楼阁,良曲绕梁若有琴瑟和鸣,佳人身披霓裳羽衣起舞于花前月下,舞姿妖娆不可方物,容颜身段倾城绝世……偶尔朝这边瞥来,一颦一蹙皆若有万种风情,使人心驰神往难以自持。

纵使是苏姝,稍不留神也险些陷入旖旎的心境当中。

她连忙固守心神,驱逐杂念,驱动潇湘剑绕身而飞,释放出剑意以对抗蕴藏在此尘世奢华意象中的靡靡之音。

但觉玉箫之声愈发缠绵迤逦,月色妩媚惹人心醉,金蜍焚香溢满红楼,佳人步姿蹁跹粉黛尽展眉目传情,拨撩间霓裳褪去流苏轻盈坠地,华灯照映下花蕊般的香躯幽然摇曳,映在眼帘中美得惊心动魄的景象,使人呼吸几乎停滞。

“姐姐你还真的对我用美人计了啊……”

怀着微妙的心情低语了一句,苏姝恪守本心,所持潇湘剑往前轻点而出,但见视野中的所有虚幻的旖旎意象轻晃了一瞬,紧接着有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渗透而来,竟是由内而外紧紧箍住了她的心神,情感中蓦然滋生出一股感伤哀恸之意来。当她的视线再度接触到款款走来的佳人时,心儿犹如被万千虫子所咬噬似的,怜惜、心痛、不舍等情绪几乎占据了她的内心世界……

她呆呆望着面前的佳人,恍惚只觉殷盈儿就伫立于此间。

仿若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

苏姝眸中生出了几分迷惘之意,终于觉察到自己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迷幻魔音所惑。她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了几许苦笑来。

这种美人计……还真是犯规呢。

苏姝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在心念之中斩断情丝,来自情感的反噬让她的嘴角渗出了一缕鲜血。只见女孩的身子飘然转旋翩若飞燕,嫣然纵送惊若游龙,斜曳裾时曼舞于清池,挥袂时彤红的剑光绚若牡丹绽放,须臾间竟以剑式描摹出了丝毫不逊色于此间绮丽的绝艳风采——

入骨风流国色在,冠绝群芳牡丹来。

“国色天香”一式即出,面前美景仿若为剑意所倾倒,月色清辉轻碎,画舫珠帘低垂,迷濛细雨中若有清泪拂面,此间蜃景宛如梦幻泡影般摇曳不止,终是开始消弭……待苏姝回过神来的时候,倾城绝世的佳人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一盏晶莹剔透的梨花坠落在地,被淋漓雨水所浸透。

春去春来春又归,花楼雨榭依稀在,不见故人独自徜徉。

但闻箫声凄凄切切,苏姝的眸中亦是充满了感伤惘然之意,被始终萦绕于耳畔的乐声所摧残,冷不防咳出了一口鲜血来。

苏姝捂着心口抬起头来,只见雾霭消尽的高坡之处,手持翡翠玉箫的花如珺脸色亦是十分苍白,显然这一段乐曲已经耗费了她的大部分心力,却还是被苏姝的剑意所破……倘若比试再进行下去,必成两败俱伤之势。

“花姐姐,我们平手吧。”

苏姝只觉继续听魔音奏鸣下去,蛰伏的魔心会再度被唤醒也说不定,便也暂时放弃了一较长短的心思。

然而,花如珺的倔强与执着,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

身姿出尘的白衣少女轻轻摇了摇头,但闻玉箫之声倏然一转,急如鼙鼓彻响动地而来,若有千军之师奔腾大地,先前缠绵迤逦的霓裳羽衣曲,还不待使人有所回味,便被彻底淹没于悲情壮阔的曲调之中。

手执玉箫的花如珺脸色愈发苍白,按动箫孔的手指亦是不住地颤动,而闻此骤变魔音的苏姝,也只觉一股郁结于心中的闷气还来不及缓和,胸口便如遭重击,再次“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花姐姐……为什么非得做到这种程度不可呢?

曲中意境倾泻而至,苏姝恍然只觉自己成为了那个惑乱君主、祸国殃民的妃子,此番大军将至、自己首当其冲。她咬紧了牙关,潇湘剑上煞气充盈,迎向了前方倏忽幻生而出的,朝着这边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

……果然,还是想不明白呢。

可既然已经是这种局面了……就让我来彻底打倒你吧!

但见战马疾驰烟尘漫漫,牡丹纵然国色天香技压群芳,也有凋零悲泣之时,令人炫目迷离的血色剑光中,女孩的身影决然而壮烈,仅仅在十几个回合之内就杀穿了此间的万千刀光剑影……然而在片刻激烈的战斗过后,她的身上也染遍了刺眼的鲜血,状若牡丹泣血,看起来颇为瘆人。

然而,箫声还在继续奏鸣,节奏相比刚才稍微缓和,但蕴藏其中的幽冷决绝之情,却是让苏姝感到了一股异常的寒意。

夜色苍茫,星光暗淡,苏姝分明看到花如珺伫立于潇潇夜雨之中,催魂夺命般的铃声从不知名之处传来。她心底里涌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握紧手中的潇湘剑才走近了几步,瞳孔却骤然放大。

只见花如珺的手中出现了一枚玉簪,抵在白皙的脖颈之处。

苏姝的心跳几乎停滞。

眼前的景象,恍然间和当日殷盈儿以银钗自刎的画面重合在了一起,苏姝只觉自己心痛地喘不过气来,喃喃出声道:“花姐姐……不,不要……”

“苏姝,抱歉……我好像太想赢过你了……”

花如珺用似是迷惘,又似是忧伤的语气说道:“迷幻魔音,心象蜃楼,两者结合起来的时候,可以幻化出这世间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意象……但是,我却忘记了,想要以魔音迷惑他人,必先以魔音迷惑自己……”

苏姝紧紧盯住了花如珺持着玉簪的手,轻声说道:“姐姐别怕,先把玉簪移开一点点,我马上就会来助你走出困境。”

“好像……已经没用了。”

花如珺摇了摇头,若有泪水从眸中淌落而下:“这首《玉妃引》,根据传唱于前朝的故事所谱写。你也知道那个故事吧?玉妃倾城绝色,对君王一片痴心,却终是甘愿自赴九泉……我技艺尚且不足,也没法领悟到那所谓的‘爱情’到底为何物,想要演奏完这首曲子赢过你,就唯有让自己也参与到其中,成为乐曲的一部分,这样想着,我就没法让自己停下来了……”

“姐姐这么厉害,肯定已经赢过我了呀!你看我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了,接下来肯定打不过你,我认输……姐姐,求求你了……”

苏姝的语气中充满了惶恐的意味。

“苏姝妹妹,真的很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呢。但是,认识你的这段日子,我真的很开心,请不要自责,都是我太任性才会导致自己走到这种地步的……”

说罢,花如珺露出了凄然的神情。

电光石火间,眼看着那枚玉簪就要刺穿白衣少女的脖颈,当日凄厉的景象就要再度浮现于眼前时,某个清明的念头在苏姝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几乎是本能地大喊出声道——

“姐姐我喜欢你!”

花如珺怔了一怔,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刚才姐姐不是说,不理解‘爱情’到底是什么吗?”

苏姝深吸了一口气,用异常决然的语气说道:“那么,现在我就来教会你,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何物……如果你敢任性地死在我面前,我也敢任性地丢下我身上所背负的所有孽债,就此追随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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