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刻,少女的哭腔传进了他耳朵,于是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畜生,放开她!”
他必须站起来,即便如此,身体被狼人利爪所刺穿的剧痛,以及胸口的鲜红,并非虚假。
该死,为什么他会有那个男人一半的血脉,就是因为这个,他直到现在都使不上力气。
但是他又必须承认....假如没有血族血统的话,他早已经死了不下几百次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的意识依旧相当涣散,被前所未有的疼痛所夺走的注意让他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从来没有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势,对于一个经历过太多风霜的少年来说,这样的痛觉足以让他昏死过去,但是莲还是忍了下来。
——短暂而简单的一瞬间里,莲的脑海里闪过无数思绪。
要怎么才能救下伊莉丝?如果他再被利爪击中的话会怎样?打倒了爱德华以后,又该怎么办?
“唔.....唔啊。”
他挣扎着,抽搐着,让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优雅的礼服几乎全部染成了鲜红色。
“啊...?我刚才,是听到什么老鼠的声音了吗?灰姑娘小姐,你听到了吗?”
他的目光变得清晰了了起来,不远处的狼人正像是抓住玩偶一样挟持着少女,她单薄的上衣早已撕破,胸口袒露在外,认知到那一点的时候,这让他心中燃起了一点怒火。
“...放开她!”
——原来他还会愤怒。
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愤怒这个感情,变成了只会隐藏自我的人偶。
“啊哈哈哈哈哈,美帝奇小子,你果然还没死啊!明明有吸血鬼的血脉,被狼人的剧毒利爪贯穿了身体以后居然还能活着,果然就像个怪物一样.....实在是太棒了!我们两人果然很像啊!”
“我改变主意了!现在,我要一点一点地在这里,在你的面前杀死他!”
对手是速度不亚于自己,甚至更胜一筹的,同时还拥有巨大力气的怪物,
怪物么.....那又如何。
只有怪物才能理解怪物啊.....当然,也只有怪物才能当怪物的对手!不是吗!
然而就在他以这种自嘲的心态,想要踏出脚步的那一刻——
“笨蛋!为什么这个时候要醒过来啊!你应该装死才对啊!
他全身的怒火都宛如被熄灭了一般,然而这并非他失去战意的信号,莲朝着少女缓缓迈出脚步,手中银灰色的刃身倒映出他锐利的琥珀瞳孔。
“...约定好了的。”他呢喃道,任由刘海微微遮住他的双眼。
“什....什么?”
“我...一...定...要...带..你..出去...”
他用着沙哑的声音努力地说出这句话。
“——太慢了!”
敌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他早已做好准备,可是他还没有所动作,少女的嘶吼打断了他们还没开始的战斗。
“....住手!《第一巫...”
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白皙的寒光带着杀意正要蓄力而出,然而莲却惊恐地撑大了瞳孔。
“伊莉丝!”
银发少女凌空飞了出去,像是失去了力气的人偶那般撞在了名贵材料所制的墙壁上。
少女就那样随意地被打倒在地,而受伤的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只是这般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充斥在他眼中的,重新燃起的熊熊大火。
完全无法容忍这一切,骇人般的怒火化作杀意,从少年的身体中即将迸发而出的前一秒——
“——Desert Eagle。”
那之后的一切,出乎了少年的预料。
尽管不明白那只是她杂乱无章的口胡,还是某种他不认识的语言,但是可以肯定那就是少女本人熟悉的声音,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莲还没能理解到这一切,纯白的光束却已经夺走了他的视野。
那些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像是让他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些光芒.....仿佛就在拥抱着他那般,让他因为失血过多而发冷的身体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失控一般地大喊了出来。
“伊莉丝!”
少女忽如其来的大声哭喊,让莲惊呼出声,他急忙着想要确认发生了什么,可是并没有得到少女的任何回应。
“嗯?你这个混账女人,怎么了?”
“——我绝不允许!”
光芒散去的时刻,少女丝毫不在意由于自己的衣装被撕破而微微露出的白皙肌肤,眼神凛然,充斥着杀意——
——就像是从前的自己那般。
毫不留情用着手上那像是“火铳”一样的武器指着狼人的她,此时此刻,表情带着一种不寒而栗的静谧。
她想做什么....难道打算就用她手上那个根本不知道来历的东西当做最终武器么?
“那是什么!”不仅如此,敌人也似乎有着同样的想法,原本脸色大变的狼人,当他看清楚少女手上的“火铳”的时候,言语中也充满了讥讽,“啊哈哈哈,事到如今,你不会以为那个东西,对我还能有所作用....”
“砰。”
那个瞬间,在莲的注视中,少女可爱的表情之上的那双紫瞳中,像是没有半丝感情。
“你以为你是什么.....啊!!!!!!!”
狼人大声吼叫着,然后——发出了惨叫。
莲稍微愣住了数秒,出乎常理的现象,让他甚至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伊莉丝!”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反射性地用尽力气喊了一句。
“啊!小莲?那个.....我,诶诶诶诶?不是,那个我.....为什么我手上为什么会拿着沙鹰啊!这是什么鬼啊!这不是魔法世界吗?难道说我在做梦吗.....啊哈哈哈哈...原来我也只是做了一个美少女的梦啊...呜呜呜啊啊啊啊....”
虽然很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少女现在看上去一副迷糊的模样,还时不时地检查自己的身体,不管怎么说,应该算是恢复了意识了吧。
看到伊莉丝惊慌失措地翻翻衣领和裙子的模样,反倒让莲安心了下来,
“呜哇....啊哈哈哈哈!真是不可思议的武器啊,原来如此,魔女啊,这才是你的本性吗!什么灰姑娘......你才是最大的怪物啊!!!”
“.....给我安静。”
莲再也无法忍受了。
唰——
仅仅在一闪之间,爱德华早已已经被少年近身,莲毫不留情地挥下银刃,粗壮的多毛手掌牵扯着若有若无的血管飞舞在空中,染红了少年的脸颊。
“嗷嗷嗷嗷嗷嗷嗷!”
血液如喷泉般涌出,狼人的哀嚎,也不曾使得莲的动作慢过一分一毫。
一个疏忽,就有可能让对手得逞,明白这一点的少年,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刺入皮肉,斩断骨头,闪躲。
如此反复。
“小莲!”
她什么时候对自己该用称呼了?
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的少年,也并未停下动作,
于是乎——
“啊啊啊啊啊!”
狼人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了。
“你知道人在被砍头后15秒也会有知觉的么?能不能告诉我,那狼人呢?”最后的时刻,少女把冰冷的话语,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轻轻地说着。
少女将一柄银白色的长剑高高举起,贯穿了狼人的头颅。
◇
“小莲!”
再三确认倒在血泊中的爱德华应该已经失去了意识,我随手将从艾斯汀娜那里得到的银剑一丢,冲着少年不自觉地喊出这个名称,虽然总觉得很奇怪,但是现在才发现这一点好像有些太晚了。
“伊莉丝...”
浑身是血的少年,用着那双像是空洞无神的表情茫然地看着我,那陌生的模样让我下意识地战栗了一下,捏紧了手上的沙漠之鹰,但我还是打起精神,朝着他微笑道。
“不要紧吧。”
或许是我的笑容有所作用了,莲那瞳孔中的疯狂逐渐消散了,变得柔和起来。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用手捂住他伤痕累累的胸膛,温柔地看着我,“他有伤害到你吗?”
“没有哦,嘛,毕竟我没什么料。”我轻松地笑道,双手护住凉飕飕的胸部,不用我说,我自己都从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那白皙脸颊上的一抹红晕,“吃起来肯定也不好吃吧。”
“....是吗?我倒是觉得还好。”莲静静地看着我的胸口。
“总觉得你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我的目光变得冰冷而轻蔑了起来。
“嗯?难道不是吗,你的发育情况似乎并不差....为什么踢我?”
“小莲你个臭直男!大变态!”我又抬起脚,用魔女靴的尖角顶了他的膝盖一下。
紧接着我们对视了片刻,相视一笑之后,我垂下了头,轻轻地抓着他染血的衣角,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口。
“我好害怕,我们差一点就死了。”
“...但是我们现在还活着。”
“你姐姐她们呢?”我这才想起来埃莉诺。
“......没事,趁着我们打斗的时候,她们都很自觉地在照顾着她。”
在这个巨大的遗迹内部的边缘,那些女仆们正照看着圣女大人,刚才我们爆发剧烈冲突的时候,她们也毫不在意,毕竟无论最终是哪一方占上风,她们都插不上手,此时此刻,像是察觉到了我们的目光,她们朝着我们....不,是冲着小莲点点头,像是在感谢他救了她们。
“要是我们没赢,现在会怎样呢。”我难以想象那样的惨状,望着周围血流成河的骑士尸体堆,嘴唇不住地颤抖,“而且....这真的能称得上是胜利吗?”
莲没有说话。
我明白自己把话聊死了,但是我只是靠在少年的肩头,无声地哭泣。
这是我头一次,真正意义上遇到的一次生死攸关的情况,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平静下来。
右手紧握住的那把手枪,从手掌心传来的触感也并非虚假。
“小莲,我现在已经不那么着急要离开翡冷翠了,我想陪你.....”
“我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交流,但是请原谅我,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瞬间——
一个熟悉的声音,撕破了我们仅有的宁静。
“怎么了,小莲?”
“父亲.....”
少年呆呆地看着我的背后,颤抖的琥珀瞳中映出那个熟悉的男人的身影。
噗呲。
银白色的剑柄,说明那是我从猎魔人少女那里得到的剑,从我身旁穿过——
没入了我面前的少年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