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会比肖昂在之前自己预想的要无趣一些。会议刚开始，校长介绍了每一位新添补的科委委员，并向他们介绍了科委的三项主要工作：学院和实证科支援下的学位授予，学术造假的调查和判别，对学生会和校领导层的工作建议。之后关山、高林和林宁三位连任委员介绍了本学部上一个年度的学位授予情况，校长在确认学生会那边没有什么需要报告的事情后，呼吁连任委员多“传帮带”新任的委员们，然后宣布了第一次例会的结束。在开会的这段时间里，肖昂自己想清楚了两件事情，并在会议结束的瞬间决定将其先后实行。
“我说林宁啊……”
“怎么了学长？”林宁刚站起来就被肖昂叫住了。
“刚才郭校长也说了，说让连任的委员帮帮我们新人，要不咱找时间聊聊这份工作到底要做些什么？今天讲的不怎么具体。”
“好啊，没问题。就这么定了学长。”
Yes！肖昂心里不自觉地燃了起来。交换了手机号之后，林宁打了招呼就先走了。
肖昂回过身来，面对唯一还留在座位上没动似乎在会议结束后一直就对面前的桌子产生浓厚兴趣盯着不动的李游。
“李游同学，我有几个问题想和你交流一下，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空？”
“好啊，现在说吧。大家都走了~不过，”李游看向肖昂，“先跟我说说你发现了什么如何？”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偶然了解到了实证科的科委委员一个额外的工作罢了。”
“愿闻其详。”
“在来参加科委例会前我就有一个想法。据我说知，实证科一直是以支持和监督科研工作为主的，现在让监督学术造假工作的人参与学位的授予，这个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很好的想法，但是这样的职位确实存在。”
“确实存在。所以我猜测实证科委员有自己额外的工作。而你说的那句关于推墙的话，让我明白了实证科委员的真实工作。”
“那就是？”
“那就是监督我们六个科委委员是否参与学术造假。”肖昂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之后，学术造假被认为是最坏的犯罪之一。不管是剽窃、假数据、冒名发文，在严重性上都相当于21世纪初的经济犯罪。科委的日常是学位授予，但是最核心的工作室判断和调查学术造假。一般事件（如本科生毕业论文雷同）被反映到科研委员会的话，都是由实证科委员带回去交给实证科研究员调查，并由实证科委员在科委例会上公布调查报告由科委判断是否处罚和处罚等级。
“三部的科委委员对校内信息具有最高权限，如果有意阻挠实证科调查，实证科是调查不出来的。”
“所以？”
“所以必须有一个监督我们的人。”
“你的结论我很喜欢，有什么证据么？”
“证据就是，”肖昂指了指自己的袖口，上面几处点有淡淡的白灰，“你发现我推墙来消除紧张。”
“我其实五十五分左右就到后厅门口了，但是发现了件有意思的事情，”李游对着门努了努嘴，“看到门旁边粉刷不久的墙上有淡淡的水汽印，像是有人用手按在上面了一样。而且，按照水印的高度，是推墙这样的姿势。我记得有的主持人教程里有说过这种方式来减压。”
“你进屋之后的扫视就是为了确认谁的袖子上有白灰？”
“没错。”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推墙被看到了？”
“我之前就知道你有点暗恋林宁……不要看上去这么想攻击我好么事实上你身边的人都发现了哎……这个，你也不要突然这么颓唐……其实是这样，我进来的时候你真在偷瞄林宁，但是感觉有点愧疚，我在走到位子上的这段时间就这么猜了下然后决定试一试你，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我再也不会推了……很想死啊。”
“不要泄气嘛，知道是你之后我个人其实挺高兴的。”
“为什么？”
“想想看，如果你是我的话，面对自己的监视对象——不好意思这么说——你会这么简单的暴露自己么？”
“不会。除非……你是有意暴露给我的，你想看看我能从你的这句话推断到什么地步。”
“没错这确实是一场测试。”
“测试我是否有足够的能力……”
“做我的助手，监视和调查其他科委委员。”
肖昂理解了李游的全部想法，但是，还有最后的一点疑惑。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需要一个助手？”
“我个人呀，”李游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喜欢这个科研委员会这个制度。我有一个简单的理论：轻易就被发现的学术造假带来的坏影响很小，因为这些作假的人本身就不够聪明。一个抄来的本科毕业论文能够有什么太坏的影响？除了确认这个人的学术道德不值得信任之外。”
“但是如果是学术权威或者学术能力很强的人作假……”
“这就很难被发现。”李游总结道。“现在学术发现，无论是基础科学技术还是社科研究，转换成实际产品和服务的速度太快了。举一个你们经济学方面的例子好了，如果一个经济学家做出了一个金融产品，用虚假的数据模拟起来很美但是实际上风险很大，并把它推到市场上，人们纷纷去购买……你觉得最坏的可能是什么？”
“严重的金融危机。”
“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这就是我觉得科研委员这个体系很危险，你们……好吧……我们都是年轻人，容易收到不劳而获获得少劳而获的诱惑，但是……”
“我们又有做到完全看不出来的学术欺诈和学术造假的能力，无论是自己做还是帮他人。”
“科委委员的权限太大了，”李游摇了摇头，“这对一个在读的学生来说是不合适的。但是这个制度已经出现了太久，而且，”他顿了一下，
“有些力量已经发现了这一权力制度的带来的可能性并决定成为其强有力的支持者。”
“！你难道是说？……”肖昂被自己一瞬间想到的吓住了。
“我什么都没有说。总而言之，”李游拍了肖昂的肩膀。“我需要在科委内部有自己的人而是自己战斗。对这个人的要求是，一定的推理能力和判断力，干净而单纯的履历，以及，”
“以及什么？”
“是个没有任何复杂背景的普通人！……好吧兄弟我承认这稍微有点伤人……不过你明白的对不对？”李游试图安慰瞬间变得失落的肖昂。“我觉得你会帮我的。”
“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嘛。”李游吹了一声口哨，“学术生活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满足我们对逻辑推理的追求，但是有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够刺激，是不是？被官方雇佣却秘密工作的私家侦探身份，相信我，很酷的。”
肖昂知道自己没法反驳他，他知道自己就是李游所说的这种人。
“……好吧。”
“我知道你会答应的。——‘就这么定了学长~’”李游突然模仿起林宁的语气。
“滚！……”
例会后的周日。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李游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的脸，肖昂的内心就油然而生一种将其放倒然后将其胖揍一顿的冲动。那天口头答应了帮助他之后，李游说会再联系肖昂，他自己就把这件事情搁下了。另一边，通过短信和林宁确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这天下午，“不经意”的喷了香氛、换上新买的白衬衫的肖昂，来到了约定的地点——经管学院旋转咖啡厅。“不过是一次见面而已，淡定！”肖昂给自己鼓了劲，走进咖啡厅。
“学长！这边这边……”
听到了学妹的声音，肖昂迅速调整出自认为无死角的微笑，慢慢的匀速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源，脸上的肌肉瞬间就生硬了。梳着爽朗单马尾的林宁是坐在那边没错，她旁边一起摇着手招呼肖昂的那个满脸诡异笑容的自然卷是怎么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