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
迷茫的少年无数次向不同的人发问。
“爱?那玩意大叔我早都忘了是什么东西啦小伙子!硬要说的话,应该就是男人女人一起过日子吧?啧,找一个大老爷们问这种东西你叫我怎么回答的出来啊!”
也就是说,【爱】其实就是“陪伴”么?可为什么又有许多人在一起生活后反而会爆发出无数的矛盾与争吵呢?
明明是距离最近的两人,猜忌和背叛却同样时有发生,同床而异梦。
农夫大叔的答案并没有解开少年的困惑,在他的想象中,【爱】应该是某种更为崇高以及美好的事物,或者说,情感。
“爱可是这世间最美妙的东西啊!迷途的少年哟~,它的甜美赛过西顿酒庄的百年陈酿,它的动人远超流传久远的名作诗歌,无论多么有名的诗人都吟不出它的韵律,可事实上它却能平等的降临在每一个人身边。
所以勇敢的去追寻它吧!可爱的少年!”
吟游诗人夸张的描述让少年的内心有了一丝触动,这正是他理想中的【爱】!
可之后的见闻又让他对【爱】产生了怀疑。
“大哥哥,能陪莎莎说说话么?莎莎好想和小秋她们一起出去玩呀,可是妈妈一直都不允许我离开她太远,哪怕是在学校都有妈妈的眼线躲起来观察莎莎。每次莎莎说想出门的时候妈妈就会很伤心的哭,莎莎不想让妈妈哭,可是莎莎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妈妈总是说外面很危险,哥哥就是因为不小心所以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是......啊,妈妈在叫莎莎了,不好意思大哥哥,占用了你的时间,谢谢你能听我说话。”
少年看着小女孩逐渐远去的背影,默默从包中拿出了一张羊皮卷,上面是一幅画像,主人公赫然便是刚刚与他交谈的那个小女孩。
这是一份委托,暗杀委托。
旅行需要钱币,少年并不怎么在乎获取金钱的方式,只是这次他不太想继续完成这份委托了。
于是他随手便撕掉了那张羊皮纸。
只是可惜了周围那几个倒下的暗卫,他们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个举动并不是出于怜悯之类的无聊意愿,仅仅只是因为,没有必要。
不远处传来悲痛的惊呼并未让少年的眼神泛起一丝波澜,毕竟,她们的结局一开始就被确定。
旅途中的少年再一次开始思考。
女孩的母亲毫无疑问是爱着她的,她们的家族被人盯上了,这份悬赏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接受,所以那位母亲才那么担心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吧。
可是这样的爱为何让两人如此痛苦呢?被爱囚禁的女孩眼底的光芒正在消散,为爱全心付出的母亲内心的郁结也与日俱增。
爱不应该带给她们更多的幸福么?
少年想不明白。
“【爱】很复杂,或者说,人很复杂。少年你既然对爱有所疑问,那么你能回想一下在你目前的人生当中所感受到的爱么?”
眼前这位儒雅的学者并没有糊弄少年的心意。既然不知道什么是爱,那么就自己去回想一下自己所感受到的【爱】。
这是很有效的一个办法。
可惜少年从来没有被人爱过。
“我想不起来。”
是的,出身于孤儿院的他并没有感觉到【爱】的存在。
少年所在的那所孤儿院并不是出于怜悯而养育着这群可怜的孩子,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流淌着的是无数令人作呕的丑陋贪婪与欲望。
他们这群“孤儿”不知有多少是从一个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中被无情拐卖诱骗出来的,偶尔也有像少年这样的弃婴,但是这不过是出于可以卖给某些有需求的人家的考虑罢了。
养育他们并不困难,每天随意投喂一点废弃的面包和白水就行,
这些东西当然是不够他们成长的,但是那些人并不在意,条件好而且听话的还能给你点甜头让你在外面露面,运气好也许就被某家好心人给收养从此逃出生天,被抓走的孩子们身上都被种下了禁制,他们根本无法说出孤儿院的任何消息。
而少年的运气并不好,这样条件下成长的他在六岁时便再一次遭到了遗弃。
但是从某方面来说他又被上天所眷顾着。
他拥有魔法的才能。
天生拥有的才能让他在孤儿院有着夺取其他孩子食物的力量,这也是他能够成长到六岁的原因。
不过这也意味着被他夺取了食物的孩子有不少都就此失去了生命。
然而他不以为意。
他的血是冷的,生下来就是。
虽然只有六岁,但他的才能让他在流浪中得以生存,连身份都没有的少年根本无法融入正常的社会。
就这样,在与野兽和其他流浪者的争斗中,少年成长到了十二岁。
此时的他虽然年龄尚小,但是体格已经不再如以前一样瘦弱,愈发熟练的魔法让他得以更加轻松地获取更多的食物和资源。
冒险者委托便是其中的一条途径。毕竟比起犯罪,接受委托不仅没有受到通缉的风险,其中的危险程度以及报酬都更为稳定,最重要的是,当冒险者并不需要出示身份证明。
这些恰巧都是少年所需要的。
当然,偶尔遇到需要大量金钱的情况时他也不介意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少年的经历并不丰富,短短几句便能交代清楚,学者对其报以怜悯,同时继续思考着少年的问题。
“那么你为什么要寻找【爱】呢?”
少年愣住了。
是啊,自己为什么要去寻找【爱】呢?
他努力思考着自己产生这个想法的契机。
可惜的是,这个他也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只想找到这个答案,缘由似乎并不重要。
“这样的话......很抱歉,我并不能解决你的疑问,毕竟每个人感受到的爱并不一定是相同的。”
学者也给不出让他满意的答案,少年只能继续着他的旅程。
“爱...么?”
这次回答少年的是一位乡村中的中年男子,似乎在这里是一位备受尊敬的私塾先生。
“我虽然给不了你这个答案,但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应该能给你一些思路。”
“哪里?”
“你去不了,我叫人带你进去吧。在这里等两天没关系吧?”
“嗯。”
于是少年便就此在男子家里住下了。
在这期间,少年受到了村民的热情接待。
他并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好意,所以少年总是冷漠待人。
他只是一个过客,多余的羁绊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这些举动被男子看在眼里。
“村民们的热情其实就是一种爱。”
“我不需要。”
所以说爱原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么?价值似乎也并不怎么高的样子......
男子摇头。
少年的心中有堵高墙,他迫切地需要爱的注入,却又私自地将其拒之门外。
毕竟有着那样的经历啊。
男子在这两天也知道了少年的来历,他对自己的过往倒是不怎么介怀,有问必答。
两天后男子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所以你突然叫我过来干嘛?嘿,我可先说好,你可别想随便两下就把我打发走啊!别的不说,你的存货我可得好好检查检查。”
男人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闲着无聊正在读书的少年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毕竟谁都不喜欢自己被打扰。
对方估计是不知道少年的存在,看到他时眉头一挑。
“这都能给你遇到?”
估计是习惯了男人的无礼,房子的主人倒是没什么表示。
“他是最后一个。”
少年心头一凛,立马做出戒备的姿势,拐卖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看来自己先前没有接受任何来自这个村里的食物的举动果然是正确的。
“别激动少年,我真想卖你你可跑不掉。”
新来的男子猜得到他心中所想,他也明白自己的说辞估计不能稳住眼前这个眼露杀气即将暴起杀人的少年,于是随手一挥便是一道精纯的金色斗气出现轻松地便禁锢住了少年。
“我并没有说谎,事实如何你到了那里自会知晓。”
少年依旧是凶狠地瞪着他。
无奈之下,他只好朝他一挥手,少年便就此沉沉睡去。
“最后的特异点,这也是命运的指引么?”
这是少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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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殿下,他醒了。”
“哦?终于醒了么?那位的催眠魔法效果这么好的吗,还是说只是这家伙太累了?”
恭敬的女声和慵懒的男声先后传到刚刚苏醒的少年耳中。
他本不应该睡这么久的,或许是长时间的戒备让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太好以至于身体下意识地贪恋了这得之不易的休息时间吧。
“嗯?你这家伙居然还想着偷袭?我说,你先检查检查自己的状况吧。”
少年面色一沉,自己的想法居然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既然被揭穿了那就没必要继续伪装下去了,他瞬间坐起开始检查周围的环境。
自身的状态不用对方提醒他早就了解了,魔力处于封印状态,但他有其他的制敌手段,这也是他刚刚准备偷袭的底气。
出乎他的意料,此刻的他居然处在一个宽敞的精美房间中,头顶上是奢华的水晶吊灯,身上的被子也是摸上去就顺滑无比的丝绸编织,屁股下面的床更是他这辈子体验过的最舒服的一个。
还有许多说不上名字却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的华贵家具,琳琅满目。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貌似有两天没说话了,他的嗓子有点沙哑,不必等人吩咐,一旁待命的女仆便将事先准备好的饮品递给了少年。
此时的戒备无疑是多余的,他的生死完全被拿捏在对方的手中,所以他也不在乎这水里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一口气喝完一整杯,少年毫不客气地将杯子伸出,女仆会意地给他再添了一杯,再次喝完后她才将杯子从少年的手中接回。
少年多看了她一眼,两次成功猜到他心中所想,这女仆感觉也没那么简单啊。
等他喝完水,另一边的红发男也开始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这里是诺亚,带你过来的原因我也不清楚,老爷子说要我照顾好你,等你醒了之后就带你去见他,啊,老爷子就是带你过来的那个粗暴的老男人。”
说完他还嫌弃地撇了撇嘴,显然是对接到这种活表示不满。
“所以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的话咱们就过去吧,放心,我们还不至于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来害你,再说了,凭你的本事估计也跑不出去。”
确实。
少年无言,龙潭虎穴总要走一走,他也没什么拖延时间的想法,毕竟没人会来救他。
起身,下床。
女仆立刻开始为他穿衣整理,虽然很不习惯,但是看了眼那复杂的服饰,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让她对自己动手动脚了。
准备完毕后三人来到了一个像是议会厅的地方,女仆停在门口给两人微微欠身,并没有进去。
进去之后,里面摆着一张长形方桌,坐在次位的赫然是将少年带到这里来的那个男人,而坐在首位的则是一位和男人面向八分相似的男子,不过比起前者的那种痞气一般的粗犷气质,后者却是显得更有威严,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威严男子看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
“人还没齐,先入座吧。”
红发男收起了之前那副慵懒随意的神态,认真地向他行礼问好,然后领着少年入座。
两人的座位正好是方桌的另一端,方桌上虽然还有其他几个人在座,不过他们周围倒是空空如也。
看样子有点像家族聚会?除了前面两个比较年长之外,其他人好像都挺年轻的,难道说只有两代么?
少年无聊地想到。
没等多久,后面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入座,粗犷男子确认了人数后向威严男子汇报:“大哥,除了来不了的,其他人都到了。”
威严男子点头,眼神在座位上一扫,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正襟危坐。
“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消息,没错,曜的孩子找到了。”
方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到少年的身上。
他的脸色十分淡定,事态已经很明了了。
“这个少年,就是你们这一代的最后一个孩子。”
尽管是认亲的场面,然而此时房间里的气氛并不怎么热烈,倒不如说,有些沉闷,不过作为当事人的少年却是显得有些无所谓,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其他大部分人或多或少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身边那个红头发的,好像是叫焱吧?
他倒是露出一副傻眼的表情,视线不停地在少年和长者之间来回切换,想要确认这消息的真实性。
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样的情况两个长辈多少都有点想象得到,事实上,他们对少年也有着复杂的感情,但是看样子此时此刻并不是一个能与他好好交流的时机。
“废话不必多说,如何对待这个最小的弟弟你们心里都有数。
散会,有事情需要报告的留下来,其他人可以走了。”
少年立刻起身,从容地准备就此离开。
“啊,对了,不知道你在这些年有没有取过其他的名字,但是在这里,你的名字就是‘旭’,这是写入了族谱的。”
少年,不,旭停下脚步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大步离开了房间,旁边的焱回过神来也赶紧追了上去。
其他人也开始陆续离席,只有少数人留了下来。
威严男子有些惆怅地自言自语着。
“看来曜的事还是在大家心里留下了不少的芥蒂啊......”
“也不知道接他回来究竟是好是坏。”
“第零特异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