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拥有着强烈执念的动物。
或许这样说有失偏颇,但是,从某个意义上说,人正是因为有了种种难于言喻又满蕴着强烈情感的执念,才能与动物区别开来。
就像哪怕已经知道faker已经老去,他的粉丝依旧会期待着他捧起第四座冠军奖杯。
就像哪怕UZI已经退役,无数lpl的观众依旧会希望在明年的RNG夏季赛首发名单上,还能再次看到RNG.UZI这个ID。
就像哪怕詹姆斯已经36岁,他的球迷依旧相信他能否带领湖人得到总冠军戒指,紫金王朝的光芒还能再次闪耀在斯台普斯中心。
就像,哪怕鸽了很久很累很害怕很难受,也有作者依旧会希望完成自己曾经没有写完的故事。
凌清婉的执念很简单,很透彻。
她只是希望,某个足够温柔的人,能够给予自己一个容身之所,一个足以称之为家的地方。那里有足以温暖自己内心的空间,仅仅如此。
但是,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前路茫茫,一苇以航,没有路灯也没有指路人,她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而只有凌子充,是她目前能够看到的唯一一点微光。
于是,她在不断地尝试接近他,这无关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只是她个人的期望与念想。
对于前方从来就没有路的人而言,哪怕是泥塘上的些许干草,那也是可以落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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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很突然,但是凌子充开始打算认真地学习了。
也不是说他之前不认真,事实上由于学习习惯很不错,他比起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可以说得上相当努力。
不过,那是在他自我感觉轻松的前提下。
现在,他打算给自己加点压力。主要的原因是,由于之前答应了去洛灵家玩这件事让其他几位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了点不满,于是纷纷预定了他之后的日程,就连凌清婉都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些事情并且隐晦地表示想要邀请他出去玩这件事,凌子充意识到自己可能必须超前学习一下,再加上有些吃醋的林舒窈利用教师的权利强制要求凌子充参加补课,他自主安排的时间恐怕是一点都不会剩下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生命逐渐不属于我自己了啊……
凌子充在一边满脑子无奈地思考起这个有些终极感的哲学问题一边在教辅上做着笔记,不用花很多时间他就将自己的意识沉入了知识之中。
不断获取新知识,功克难题,理解消化的感觉其实很让人上瘾,尤其是对于有天赋的人而言。人只要集中于一件事总是能够获得些许**,这对于任何人都一样,所以,很多所谓读不进书的人,很可能只是单纯地懒到不肯投入罢了,即便如此,他们也多半习惯性地将锅甩给所谓的“教育机制”和“填鸭式知识输入”,而完全不去想想同样的学习环境为什么有的人就是能够学出东西来而有些人不能。
毕竟爱因斯坦小时候也被人怀疑有多动症,但是你会怀疑他学习的时候不认真吗?
凌子充在沉浸其中的时候多半是很难打扰的,但是不代表他会长时间地沉浸,这样对于精神消耗很大,有效率地休息也是非常重要的。
在解决了一个阶段的学习任务后,凌子充稍微闭上了眼睛,这是开关关上的暗示。
或许是很久没有这样地集中了,他稍微有点大脑供氧不足的感觉。而且现在是下午午休的时间,刚刚吃完午饭,血液向胃部集中,这时候强度稍高的学习其实消耗挺高的。不过,为了抓紧时间,凌子充还是选择了这个点来补强。
带着稍微迟钝了点的感觉,凌子充转过了头。
然后一袭亮丽的白金色泽闪耀着强调着它们的存在感,映入了凌子充的眼帘。
好近。
这是凌子充下意识的想法。
淡淡的香气已经传入了自己的鼻子,让他有些发痒的感觉。
“凌清婉同学,你,你什么时候……坐到我旁边的?”
“嗯?就在刚刚啊?是子充你自己太投入了所以没有察觉到。”
轻轻微笑着回答到,非常轻松随意地就用名字称呼别人充分展现了她完美的社交力,再加上非常好听的声音,说实话,这种美女在你身旁轻声软语确实很有杀伤力。
但凌子充不觉得自己能有让别人一见钟情的能力,所以他很小心,面对着这几天来看显然有些过于热情过于积极的凌清婉,他的态度显得有些谨慎而难以捉摸。
“……你坐在这个位子的话,洛灵看到了可能会不开心哦?”
这并不只是凌子充为了提醒凌清婉而编的假话,事实上,他心里也在祈祷着洛灵能迟一点来学校,以免看到这一幕。
如果是一开始的洛灵也就算了,但是最近的洛灵明显占有欲和竞争的心态比以前强了很多,总觉得让她看到自己和凌清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还是在她的位子上,很可能事后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嗯……没事,我会小心不被发现的。”俏皮地一笑,凌清婉甚至身子还往凌子充那儿靠了靠,柔软的触感从凌子充的皮肤上微微传来,一种刺激的背德**在凌子充的脑海中微微闪现过,但很快就被凌子充强行压下了。
等等……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妻目前犯的感觉吗?
凌子充强行不让自己去往这个方向想,总感觉再探究下去会很危险。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吗?”单刀直入主题在这个时候能够很好地掩饰凌子充微微有些尴尬的心情。
“没事啊,只是想来找你玩不行吗?”
“……高二的时间很重要哦?最好还是抓紧时间学习哦?”
“诶……在各种各样的女孩子身边转悠也是学习的一环吗?”
“所以我现在正在悔过,在努力学习以减轻我内心的内疚。”
鬼话连篇的凌子充厚着脸皮在和凌清婉拆招。
“其实我一直很不理解呢,子充明明并不是总喜欢被人缠着,你应该是那种喜欢自己掌握分配自己时间的人,为什么还能容忍这么多女孩子不停来打扰你的日常生活?”
原来你有意识到我是在被缠着啊,那在这之前能不能先意识到你自己在做什么啊?
不过,看凌清婉的表情,似乎这个问题她问得还蛮认真。
说起来,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有想过。
曾经,在没有遇到这些女孩子之前,他的内心其实是挺缺乏自信的。
他期求别人的关注与关心,对于他人的好感与喜爱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这样的他饰演着各式各样的角色,以满足不同的人的喜好与需求,他对各种各样的女孩子们谄媚,明明心里不怀着丝毫爱意或者是类似于喜欢的感情,却还要营造出甜蜜的恋爱氛围,一切的源头都是他对自己本人的怀疑。
那个时候,被女孩子缠着是他维持自我的一种方式,是他对自己的一种心理安慰,就好像对药物产生了依赖性的病人,充满了病态的执着。而实际上,对于这种招蜂引蝶的状态,他的内心早已充满了厌烦,甚至是到了反胃的程度。
那现在呢?
他多多少少克服了自己的心结,也认识到,自己是被人所爱着的,自己的依旧能够从家人或是朋友身上得到自己渴望的温暖,他不需要再去这样子来填补内心的不安与空洞,他完完全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接受他人的爱意,那现在的他,本该早就开始摆脱这种不断地在各种各样的女孩子身边周旋的状态了。
是什么让他放慢了离开的脚步?
逐渐入秋的午后温度适中,阳光不再那么刺目,微微的蝉鸣显得有气无力,打开的窗户偶尔能有微风吹入。
少年少女的青春即在此地停驻着。
“也许……只是觉得这样也不错罢了。”
凌子充略带着迟疑开了口,表情却是莫名的清爽,又微带着点羞涩,
“我很喜欢她们,她们可能会占有我很多时间,可能会让我的生活吵吵闹闹而又拥挤不堪,但是,仅仅是这样能让她们开心的话,我觉得这种损失其实也没什么。”
“我明白她们对我的感情,这样的话,就不能仅仅是她们单向的付出,不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回馈她们的好意。她们拯救了我,那我做出这点小小的牺牲也不算什么吧。”
凌子充带着少有的明确而轻快的语气,向凌清婉说道,
“如果说,我成长的经历能够教会我什么,那么,也许就是‘试着让别人尽可能舒心’这件事情,我不是那类圣母的人,但是只是对别人好一点,或许不是什么错事。”
凌清婉并不很熟悉凌子充此前的成长,凌云只会告诉自己凌子充在何处优秀,其天赋如何如何,但是凌云也从不关心凌子充到底成为了怎样的一个人。
人如何塑造自己,比他拥有怎样的天赋更加重要。
凌清婉深深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年,他已经褪去了所有的虚伪,真诚地向别人展示出自己温柔的灵魂。
他很谨慎,但是,某些东西是掩盖不住的。
这莫名暖心的氛围让她很喜欢。
“那个……子充,”
“嗯?有问题吗?”
“我可能要迷上你了。”
“哈?”
看着面前有些诧异的凌子充,凌清婉掩着嘴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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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这种感情在16/7岁这个年龄段会变得莫名复杂,朦朦胧胧捉摸不透,而且总是让人误会。
凌清婉并不觉得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凌子充,但是自己想要接近他的执念无疑比之前还要深了。
他真的很招人喜欢。
坐在自家的专车上,凌清婉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回到了住所。
刚一上楼,正常是要去凌云的办公室汇报今天观察的情况和成果,但是平日不同的是,父亲已经在会客厅等她了。
她稍微有些感到奇怪。
没等她向凌云开口打招呼,凌云已经开口了,效率主义者的冰冷体现在他的每一个动作里,“刚刚有一个客人想要见你,有兴趣吗”
上一次凌云用询问的语气和她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凌清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同时也不可抑止地感到好奇。
没等凌清婉回答,凌云就又一次开口了,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将你卖给我的那个人。”
一瞬间,凌清婉有了一种心防被击破的人。
我的……亲生父亲?
凌清婉对他已经不剩什么印象了,所谓父亲的形象,已经只剩下浓雾冥冥里隐约可见的一个虚幻的轮廓。
他来找我干什么?他……是来接我走的吗?
压抑住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及突然开始不知所措的情绪,凌清婉定了定神,回答到:“我,我想见一面。”
点了点头,凌云将它带到了一个小房间。
一个小小的,处在角落的待客室。
沙发上,一个佝偻的身影被塞在一套皱巴巴的,完全不合身的肮脏西服中,他的坐姿颇有蜷缩感,显得几分卑微。
男人一回头,脸上马上如同见到了救星似的,凹陷的脸颊拉长来,牵扯着皱纹挤出一个可以说是谄媚的笑容。似乎是没看到凌清婉眼中的动摇,抑或是完全不想去在意,他立马站起来向凌清婉伸出双手。
“清婉,清婉是你吗?我是爸爸啊!”
爸爸?
就算凌清婉的印象再怎么单薄,但是她依旧可以肯定,记忆中的那个男人,绝对不是面前这般模样。
“清婉啊,出落成大美人了啊!”
看着面前似乎是想要抱上来的男人,凌清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男人一看,伸出的双臂尴尬地停在原地,但还是努力维持着笑容。
“好了,说说看,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就是想见见……”
“快点说。”
凌云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男人立刻闭上了嘴,好一会儿才悻悻地开了口,
“那个,我最近有点缺钱,您能不能……看在清婉的面子上……”
“我当初说了吧,我们的交际仅此一次,她的价位就是600万,我已经满足你了,之后再无瓜葛。”
“她是很好的商品,但是600万,一次付清,之后不论如何涨值,都与你无关。”
凌清婉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只知道这两个自称是自己“父亲”的男人,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般扎在自己的心里。
男人见凌云没留任何余地,便转向了凌清婉,
“清婉啊,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看看……”
凌清婉脸色苍白,险些吐出来。
她铁青着脸,挤出一句话,
“我只听父亲的命令。”
这个父亲,指的是谁,三人心里都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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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为什么卖掉你吗?”
在男人离开后,凌云突然说起了凌清婉的往事,
“他在你出生后不久就染上了du(二声)/瘾,为了买du/品把家里的财产变现一空,后来你的母亲生病也没钱医治,病死在医院里。你母亲死后,他就更加放纵自我,最后想到了把你卖掉。”
“……”
凌清婉沉默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晦暗的情绪在心里不断酝酿着。
“或许你应该感谢我,毕竟,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估计已经是哪个有钱的变态手中的玩具了。”
“……那在你的手中,我能成为什么?”
似乎是第一次,凌清婉说出了稍微有些尖锐的话语。
凌云的眉毛微微一抬。
“棋子。”
“你能成为,我最优秀的棋子。为我的事业添砖加瓦,这是你无上的价值。”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