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人间无数雨打去(1)

作者:Czeni 更新时间:2019/11/15 23:58:29 字数:1981

“每当我们的基层部队需要发起任何一次冲锋,本队的政委都必须带头冲锋。哪个政委敢在士兵冲锋的时候自己不冲或者冲在大部队后面,战后立即撤职。”

——“导师”,第一任公共安全委员会主席,娜塔莉亚·卢克西昂。节选自《关于规章制度的讨论会的回忆录》。

……

……

休伊·皮尔斯先生一个多月以来,在山区里进行的建设可不仅仅是在一两个训练营里进行演说。

他几乎是把全套的古特兰人军事体系全都复制了过来。

只不过,这一套制度到了布列塔尼亚西部的山区里面之后,总会发生种种变形。

比如说,本该起到提振士气、稳定人心的作用、并且带头冲锋的武装政委,应该是一种能文能武的形象;到了格拉摩根领地的山区里,这个职位却变成了全部都由山民们最强的狂战士来担任。

这个“担任”,根本不是自上而下的任命,而是自下而上的竞争上岗。对于这些整天在山里和各种野兽作斗争的山民们来说,文绉绉地说半天毫无意义……要是出现某一个人能把一个猎人小队里的十几号人都打服了,那他就是新任的“政委”了。

这种习俗几乎与南边的兽人帝国开始趋同起来——队长应该任命谁、领袖应该由谁担任,说再多也没用,喝了酒之后打一架就知道了。

皮尔斯先生看得哭笑不得,但这也没办法。自从他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把全副武装的刺客硬生生地打得满地找牙之后,整片山区都开始传扬他的事迹,而他所说的许多事项都开始变味起来。

尚武风气本来就是山民们维持了数百年的“传统美德”,结果政委体系到了他们手里就变成了这样一种形态了。

按照这些不懂大道理、也不认识几个字的山民们的理解,政委就是“能打敢冲,会教育那些胆子小的后进仔”。

至于怎么教育嘛……就是酒喝上头,然后带着后面的人狂喊着莫名其妙的口号欧拉欧拉地冲上阵地,敌人自然就胆怯地溃退了。

这种情况在夜战中十分常见。那些伦德勒斯来的冒险者根本没见过这种阵仗,大半夜的从林子里突然钻出一大堆人,头上戴着狼皮头套,身上赤膊,还画着各种各样恐怖的斑纹……举着古特兰进口的蓝光火把,相当之瘆人,一边冲一边还喊着听不懂的山区俗语。

睡意朦胧的国王军战士们之间被这么一冲,真的是连靴子都来不及穿,吓得光着脚就飞奔而去。

……

皮尔斯先生和这些人其实是挺有感情的。

小的时候,他家的牧场也在西部。

只不过,作为牧人的儿子,作为候补的牧民,他还不像这些山民一样狂野到这样的地步。

毕竟牧民不需要和各种各样狂野的山林怪兽打交道,自然也不会孕育出这样奇诡的文化来。

到了古特兰之后,接受了“新文化”的熏陶,就更加脱离这种原始的野性了。

然而,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之后,山民们的热情和狂野让他感觉自己也躁动了起来……他觉得这些人真是格外亲切。

只不过,作为一个领袖,他就不能像那些底层的、自我任命的“政委”一样狂野了。

他要安排各种各样的事务,协调各种各样的势力……这也是他在古特兰学到的许多东西。

另外,演讲也要继续搞,要能煽动新来的那些中部和东部的逃难者们,提振他们的士气。

只是,最近的一些演讲,总是被皮尔斯先生搞成了故事会和讽刺笑话集锦。

因为他发现,说一些虚无的大道理,说什么“唯物观念”、“xx主义”之类的词汇其实根本无法和一批又一批的逃难者们引起真正的共鸣,反而倒是揭露那些贵族们做过的破事能让大家都有切身的体会。

所以皮尔斯先生惯例的演讲活动慢慢地就转变成了诉苦大会。每一次他都请许多年轻人来讲述自己的故事——这些人大多都只有十来岁,刚刚到山区的时候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之中的许多人还有些畏缩……毕竟几个月前还是奴隶,思想还没有调整过来。仿佛即使已经逃到了这个山区来、已经背叛了自己的主人之后,仍然怕哪天主子打赢了仗、又把他们抓回去,把敢于冒头演讲的人通通剁碎了喂狗。

可是等头几个胆大的小伙子把庄园主怎么鞭打一位奴隶父亲、怎么把他的女儿的一手一脚剁下来摆在他面前以警示他的“懒惰”的时候,简易的会场里一下子传来一片哭声……似乎这还远远不是“个案”的范畴。

有了这些“同胞”们的鼓励,诉苦大会后续就变得顺利了很多。

而到最后,皮尔斯先生总是会用一些精辟的话语来做出总结——

“大家总说,贵族是贵族,教会是教会。

但在我看来,贵族和教会就像经常来小镇上推销药剂的吉普赛老家伙,他有两种药,能治好树皮上的那些因为病害而长出来的白斑。”

皮尔斯先生说完之后,看着大家疑惑不解的样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一只药瓶子里装着的是‘高格尔仁’,另一只药瓶子里装着的则是‘低格尔仁’。

如果有人问他,这两种药有什么区别?他会说,差异很大,但药效都不错。

高格尔仁从树冠部位撕下树皮,低格尔仁从树根部位撕下树皮。

当我走进伦德勒斯的时候,我发现贵族和教会的唯一区别是,一个自上而下地剥你的皮,一个自下而上地剥你的皮。”

(作者的话:

其实我有时候看一些文章,最怕的不是“本故事纯属虚构”,而是“改编自现实事件”。

因为当天收割橡胶太少而被砍断女儿右手掌和左脚掌的奴隶父亲,是一百多年前发生在所谓刚果“自由邦”(实为比利时殖民地)的真实事件。

图为摆在这位父亲面前的残肢。)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