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黑白无常

作者:太易軒 更新时间:2019/12/7 21:40:58 字数:4473

贝卡星辛两袖一甩,把哭哭啼啼的童锦琳甩给了貉神,貉神倒也配合,但他功力尚未恢复,只能借“梨花道人”这么个称号露面。不过人类的想象力远超过他的想象,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取了诸多别名,其中最被认可的就是夜游神。与之相对的,还有一个日游神,相传,这日游神常随风沙而来,有驼队开道,驼铃声不紧不慢,一声接一声地描述着死神一般的步伐,这铃声不像平常的声音,它仿佛穿透了耳膜,在颅骨中、大脑里振动,同时周围所有的声响都会消失。

童锦琳还在房间里颓然神伤,何立也没兴趣一直守着看着她哭。

轻轻关上房门,何立背起手闲庭信步般走出破庙的院子,若没有熊神授命,他是毫不关心童锦琳的死活的,顶多会对马神和金牛的陨落表示惋惜,而即使这种惋惜,也不会在他心里占多大分量。何立之所以现身出来,一个是发现了古神贝卡星辛,另外一个就是他感觉到这里出现了一个极强的能量吸引中心,强到如同氢弹爆炸时候吸收大范围空气一般。这个中心在汲取一切黑暗力量,就连何立的梦魇国度也受到牵连。对于何立而言,这枚“黑魔法核弹”无异于恢复功力的一粒大补丸。可没想到,等他到了这里,“大补丸”没找到,反而多了个哭哭啼啼的累赘,何立此刻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破庙在座小山上,站在院外可以很清楚地望见不远处的小村子,村子范围不大,也就个四十来户的样子。

“这荒郊野岭的,竟然真的有村子。”何立一转身化作黑紫色的浓烟在空气中消散于无,眨眼间,村外大红牌坊下,同样黑紫色的浓烟贴着地面匍匐着向心凝聚,然后平地拔起,愈来愈高,接着浓烟凝聚,变成人形——貉神神何立稍稍拍了拍斗篷上的似有似无的土。他面色凝重,似乎察觉到了极其严重或者离奇的事情。

“嗯?”他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疑问,伸出手在面前虚无的空气中抄了一下,仿佛在撕扯似有似无的蛛网。

貉神并不是有意停在村子口的,他使用的是黑魔法中的黑暗传送的一个变异法术。通常的黑暗传送其实是一个障眼法,在短时间内吸取周围的暗物质在自身一臂范围内形成暗影浓烟,施法者借浓烟掩护,以极快速度躲闪转移到新的位置,用以尽可能完美地进行下一步动作。而何立,他直接遁入梦境位面,以瞬闪的方式直接出现在目标位置。几十万年来何立运用这个法术可谓屡试不爽,然而这次,他本来是锁定在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里,可没想到竟然被阻隔在村外。

“童村?”何立抬起头,轻声念出牌坊上写着的两个篆体大字,“童村?童锦琳?难道这里是童锦琳的老家?难道这里在被什么人保护着?可为什么童锦琳要住在外面?”

何立尝试着用平常的方式走进村子,可自己在迈过村子的时候,就感觉到迈过去的腿失去了知觉,低头一看,只见以牌坊为界,迈过去的部分只剩下了透明的轮廓,而且这轮廓正在一点点淡化。

何立见状一个激灵猛抽回身,而失去知觉的腿无法感受身体的重力,趔趔趄趄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好在那条腿并没有真的消失,在回复了颜色的同时,也恢复了知觉。这让他想起了先前吸引自己过来的那个黑魔法聚变。看样子这个村子就是聚变的中心了,而且聚变没有结束,还在吸收着进入村子范围的黑魔法。此刻自己的身体还处于一个黑魔法元神的状态,刚才腿部的变化正是黑魔法被抽去的表现。

想到这里,何立也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停在村门口了——并不是法术被阻断,而是法术在进入村子之后被吸收了。

进去是肯定不行了,何立抽动鼻息,嗅着魔法聚变的边界围着村外查看,一边走着一边心里开始琢磨:难道童锦琳到童村的时候,童村已经被敌人占领?然后这时候发生了什么,产生了这么一个黑魔法聚变,将敌人全数吸收?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聚变是有人有意为之?还是偶然发生?以现在留下的“后遗症”来看,如果是前者,必定是个技艺不精的黑魔法初学者,但聚变能量之大,又绝对不是一个初学者所能制造的。

何立绕着村子转了一圈重新回到牌坊下,其间村子呈现出即便在深夜里都不会存在的死寂,仿佛整个星球的生命都已消逝。

“到底发生了什么?”何立摸着腮帮子上的浓毛,一个又一个的假设跃然心头,可又被他所掌握的魔法规律所否认,“算了!”

何立挥挥手,离开了村子。时间尚早,一想到童锦琳的样子他就有点挪不动步,不如去看看还有什么山珍海味。想到这,何立左手轻轻拖住右手腕,抬至胸前,而右手拇指捻住中指尖,点了三点,在点了第三次之后突然五指张开,像是被什么力量猛地弹开似的,随即暗影从他手心里扩散开,如同一个大号的黑色塑料袋一样将他套住,而后塑料袋迅速缩成一点消失于无。

时至傍晚,即便是闹市,人也开始有些稀少了,童村西北面的破庙外,一团黑烟闪过,貉神何立拎着个大包袱从黑烟中一跃而出。童锦琳此刻还失意地坐在房间里,一整天过去了,她顶多走到窗前向外望望就又垂头折回床边。

忽然,童锦琳听到外面有些异样的声音,不是风声,也不是脚步声,但又和脚步声同样的频率,有点耳熟,仿佛在哪听到过。

“哗啦……哗啦……”很像是锁链在地上拖行。童锦琳悄悄走到门前,透过光滑磨损的门缝望着外面,只见一黑一白两个人正在院子里徘徊,其中黑的那个手里拎着一条锁链,锁链一端拖在地上,那声音正是由此发出。

是……黑白无常么——童锦琳的心里似乎产生了些兴奋的情绪——如果真的是,那就快些让我的痛苦了结了吧。

想到这,童锦琳“砰!”地一声推开门。

“阶下何人!”她厉声喝问,在这颓房废宇中,背靠晚霞,仍是那不可一世的童皇后。

那黑白二人转过身来,只见他们高高的帽子上各写了四个字,黑的写着“正在捉你”,白的写着“你可来了”。二人眼球凸出,面目狰狞,黑的脸色紫青,白的面色淤白,血红的舌头从口中耷拉出来,僵硬地随着动作摆动。

在看到黑白无常这两张脸的瞬间,童锦琳视死如归的气势就被削弱了大半。

但黑白无常抓人从不迷路,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庙里,目的就是取走童锦琳的灵魂,见童锦琳自己送上门来,二话不说,白无常向左边让出一步路,黑无常将手里的铁链抡圆了扔出来,那扔出来的一端在空中生出一个硕大的铁钩,不等童锦琳产生躲闪的想法,铁钩就勾住了自己的脖子。

童锦琳感到自己不知不觉地开始顺从地向前走,身体的知觉渐渐消退麻木,她想要回头看看身后,视线就立刻转到了身后,这种转动并不是平常的斜视或者扭头,而是切换:她看到在之前的地方,还留着另一个自己,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像是毫无意识的木偶。

“难道这是……是我的灵魂被勾住了么?”这个时候,童锦琳的心里有些害怕了,她似乎产生了一些眷恋这世间的想法,她开始想要为马鸣聿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复仇了,可是现在,脱离了肉身,她连救命也喊不出来。

突然,就听“啷”的一声,声似筝弦,随后童锦琳感觉自己意识倒退,重新恢复了身体的知觉。

“回房间去!”

一声大喝,她回过神来,只见黑白无常正和一个穿着棕色逍遥袄的人战作一团。来不及多想,童锦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回屋里,关上房门不够,还把屋里所有搬得动的桌子椅子统统在门上,随后一泄气倚着个倾倒的桌子瘫坐在地上。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屋子里被映得亮一阵暗一阵,忽而发红,忽而发绿,击打声与喊杀声交错相生,童锦琳瞪大眼睛看着屋子里明暗不定的墙壁,墙壁上有一幅经过装裱的画,画中大部分都是空白的,右下角有很多种鲜花,最大的是一朵牡丹,画的左上角则有些淡淡的粉色,中间的空白很像是刻意留下的。

之前怎么没有?童锦琳站起身,双腿还有些惊吓后的无力的颤抖,但情绪已经镇定下来了,毕竟也曾是一国之母,打打杀杀的场面屡见不鲜,只不过这一次,是直面死亡罢了。

她看着画卷的空白,仿佛看到自己,凤冠霞披地飞去画中,定格成一个永恒的背影。童锦琳点点头,似乎明白了这幅画的用意。她小心地将画取下,转过身,不知何时已是一身华裳……

外面打斗还在继续,刀光剑影中传出一声极其尖锐的叫声,仿佛是什么人在濒死之际发出的最后的尖叫。随后,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但恐怕,这“戛然而止”并不是声音,而是自己:童锦琳随意地看了看站在面前的黑无常,胳膊胸前腹部还有双腿都受了很重的伤,青黑的浓烟从伤口一鼓一鼓地冒出来,手中的锁链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寒光刺目了。

“你想带我走?”童锦琳看着黑无常如黑狗一般的脸,冷笑了一声,“再等一万年吧!”

话音未落,童锦琳纵身飞起,在空中突地抖开双袖宛如雄鹰展翅,但随即,她便化作了无数鲜艳的牡丹花瓣,一阵清风吹过,带着全部的花瓣收入桌上空白的画卷中。

“哐!”老木门被猛地撞开,白无常打着滚摔了进来,同时木门又反弹回去重重地关上。黑无常看着地上几乎被浓烟吞噬、已经失去意识的白无常,刚想要上前一步,又是“嘭!”的一声,这次两扇门板直接被扔了过来,黑无常急忙扔出锁链挡在白无常面前,门板在碰到锁链的瞬间立刻朽化粉碎了。不等他把链子收回来,就见眼前寒光乍现,链子被蓦地一扽,一个趔趄趴在了地上。这时,一双穿着黑布鞋脚落在他面前,他顺着纤尘不染的黑鞋白袜向上看,只见那身着逍遥袄的不速之客手持一杆乌黑的大钺正咄咄逼人地俯视着自己。这杆钺,黑杆黑斧黑枪尖,只在斧面上浮雕出一张狰狞的貉面,炎目玉牙,森森摄魄。

“今天我就除了你们这两个祸害!”那人说话间举起了手中的黑钺。

“且慢!”黑无常突然抬手喝住他。

“还有什么话说?”

“敢问足下,可知三条老狗?”

“嗯?”貉神听到“三条老狗”这个称呼,不禁一愣,缓缓将钺头降至身侧,但仍保持随时能取下黑无常的脑袋的姿势,“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

黑无常见杀意暂缓,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声音还有些无力,一句一喘地说:“你……你手里拿的……可是貉面乱牙钺?”

“你怎么知道?”貉神不由得侧目看了一眼钺面上的貉脸。

“老貉,原来你还活着!”黑无常一激动,腾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快把貉神吓了一跳,差点抡起乱牙钺取了他的脑袋,但紧接着,貉神愣住了:“大……大……大犬神?”

“谢谢你打伤了白无常,让我可以恢复意志。”黑无常说道,“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但白无常随时会醒来。”

“杀了他得了!”貉神说着又把乱牙钺抡了起来。

“慢着慢着!”黑无常急忙拦住他,“白无常是我的另一个存在,我被某种巫术分成了两个人,但今天一战对白无常削弱很大,我会慢慢把他吸收掉。”

“那么——闲言少叙,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貉神将乱牙钺立在身旁问道。

“童锦琳把自己融进了那幅画里。”黑无常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画,“她说要等一万年以后。”

“你真的是大犬神么?”貉神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这很重要么?”黑无常一改之前的语气,有些傲慢地反问道,“你只要确定我跟你是一伙儿的就行了,如果我不是大犬神,那么就一定是个不足挂齿的小卒儿了。”

听到带着儿化音的“小卒儿”,貉神不由得笑逐言开了,因为那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大犬神的口头禅。

“我刚才怎么没一斧头砍了你呢?”貉神狠狠照着黑无常的肩头来了一拳。

黑无常一挥手,瞬间破庙变华宅,他把那幅画挂在正堂墙上,那原本空白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凤冠霞披的美女,同时在边缘还题了一首诗:

青山北,撷卿袂,水曲三转期无寐。

王国累,阴阳昧,一夕别去,几多狼狈。

泪,泪,泪。

人鬼契,烛灵治,倒戈相向兵倾髻。

千军毙,临绝壁,此时情债,那生还继。

泣,泣,泣。

貉神咂咂嘴,一挥手将诗文抹去,对着一脸疑惑的大犬神解释道:“等万年以后,童锦琳自会看到这首诗,其余的话,到那时再说。”

语毕,貉神收了乱牙钺化作一股紫黑的浓烟沉入地下消失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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