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风沙堡

作者:太易軒 更新时间:2020/2/24 18:22:14 字数:5226

“我觉得你们俩是故意的!”

风沙停了,周围也安静了下来,再加上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叶铭韬也就把胳膊松开了,转过身来,看见两个人正站在一个山洞前面看着自己,站在左边的自己认识,是貉神何立,站在右边的就有些面生了,穿着打扮和何立有那么几分相似,只不过这脑袋是个骆驼头,看到这叶铭韬就明白了,这个人想必就是此行要找的那位沙王段箴。但是这风沙堡就有些大跌眼镜了,他们本以为风沙堡会是一座黄沙聚成了大城堡,可是眼前只有一座大沙丘,以及那个快要被沙丘盖住的山洞。联想到上来时候的透明山道,这风沙堡的样子大概就是被一座玻璃山峰支上天空的大沙丘。

“用我介绍一下吗?”何立看看童叶二人,又看看身边的驼神。

驼神摆摆手:“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进来坐坐。”

“我想见绍唯!”童羽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往前窜了一步,就好像要开打似的。

“来吧,就在里面。”驼神似乎对童羽的态度并不介意。叶铭韬从后边拉了童羽一下:“咱多少讲点礼貌嘛。”

“哈哈哈哈……”驼神大笑起来,显然是听到了叶铭韬的话,“我段箴活了上百万年,见过人间百态,七情六欲,至于跟你们小孩子计较什么礼貌不礼貌的问题吗?”

叶铭韬和童羽跟在驼神段箴的后面,在山洞里迷迷糊糊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开始的时候何立和段箴还有说有笑的叙旧,后来也不知道是说累了还是自己也被转迷糊了,脚步开始慢了下来,也不说话了。紧接着叶铭韬就觉得山洞越来越低,以至于他必须要弯下身子来躲避一些顶部的凹凸。

“到了。”段箴在前面说了一声,何立也停下来,叶铭韬一抬头,就见面前耸立着一座对开巨门,山洞的顶部也跟着拔高数丈。这里虽没有火把之类的照明工具,但是门缝里包括门轴都有红光透出来,好像里面有什么极其明亮的东西。

“做好心里准备,我要开门了。”段箴说着,把手放在门上,也看不出来用力,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巨门就缓缓地向里打开了。尽管段箴说了做好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情景还是让大家吃了一惊,尤其是童羽。巨门打开之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座大殿,两侧的盘龙画柱撑开布满钟乳石的空间,一条瓷质小道从钟乳石间一直铺到大殿尽头,而尽头,一个人被四条粗壮的铁链锁着跪在地上,半个身子红彤彤的不知道长了些什么晶簇。这不是别人,正是童羽的妹妹童绍唯。

听见开门声,童绍唯并没有抬头,因为这么长时间自己被锁在这里,也就只有驼神段箴来送个一日三餐,而且每一餐都不会有太大变化,童绍唯早就没什么兴趣了,今天门一开,童绍唯心里边就觉得肯定又是送饭的来了,也就懒得抬头,在童绍唯的心里早就已经放弃了对生的希望,就算活下去,半个身子都变成了一块红水晶,这对于女孩子而言,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大门口如一根利箭直直刺了过来。

“绍唯!”

听到这一声喊,锁着童绍唯的铁链忽然抖动起来,同时童绍唯心脏的位置开始发光,光沿着晶簇之间的凹槽逐渐遍布半个身子,她缓缓地把头抬起来,可还没等抬起来,一双脚已经踏进了视野——一双熟悉的小白鞋。

“绍唯!”一双手捧起她的脸,“是我,我终于找到你了!”童羽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哭腔了,话说完更是已经泣不成声。童绍唯本来也要哭,可是童羽先哭了,就把自己的给压了下去。

“你……你哭什么嘛,我又没死,只是很久不见而已嘛。”童绍唯劝了童羽一句,但这句话说完自己的眼泪甚至从牙齿缝里挤着冲上来……

叶铭韬跟得紧,童羽冲过去之后他也急忙跑了过来,只不过看着她们姐妹相拥,自己也不好打扰,就在一旁站着,可是心里面也不免感慨,童绍唯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同学,换做谁也不会想到,曾经坐在班里最前排的那个小丫头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被锁在这么个地方。

“为什么锁着?”何立问了一句。

“嗯——”段箴想了想,“这么跟你说吧,她现在这样子,是从我把她接过来到今天为止情绪最稳定的。”

“此话怎讲?”何立皱着眉,有些不解。

“她本来是已经丧失了理智了的,每天我给她送饭的时候她都要自言自语地絮叨,絮叨一阵子就开始发疯,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也没太放在心上,可再后来我发现她每次发疯爆发出的能量都要比上一次强,力气也大,锁她倒不是我控制不住她,而是万一下一次她功力翻倍或者日积月累的,总有我控制不住的那一天,以防万一,只能这样了。”

“我的天,那你不早说!”何立说着走上前把童羽和童绍唯拉开,“快离远点,一会她犯病吃了你。”

“哎哎哎,多心了多心了!”段箴过去拉了何立一把,“你多心了,今天她情绪挺稳定的,应该是双生珏的事。”

“双生珏?”何立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就恍然大悟道,“噢!我知道了,就是俩猴,其中一个被腐化了,所以才有半个身子变成这样。而且另外那个好猴可能不是很强,一直被这坏猴压制着,但是现在也不知道是那坏猴休眠了还是我们的存在强化了好猴的力量,使得她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了。”

“差不多是这个原理。”段箴点点头,“不过话说这么多也可以了,你们都退了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和老貉了。”

“接下来?”

“什么事?”童羽和叶铭韬俩人一人问了一句。

“废话,你们干啥来的。”段箴身子向后挺起,直着腰板说,“你们在这也没啥用,闹不好还得添麻烦。你们回去放心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就能让童绍唯恢复正常。”

“那你早干啥的?为啥等今天?”叶铭韬不由得问了一句。

“你觉得呢?”段箴说着,用手一指叶铭韬,叶铭韬就觉得有个力量在往起提自己的裤子,接着就从裤兜里飘出来一张手绢——烈焰斗篷。

“行了,你们走吧。”段箴说完转身把手一背,不说话了。何立明白了,此时此刻段箴除了要救治童绍唯之外,还有一些悄悄话要和自己说。“你俩不能迷路吧?”何立问道。

“那倒不能,大不了我们就在这山洞里睡了,反正这里除了你们也没什么了。”叶铭韬说完,拉着童羽就往外走,童羽还有些不甘心想留下看着,但是叶铭韬力气大,而且段箴说自己在这呆着有可能添麻烦,也就作罢了,跟着叶铭韬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神奇的是,回去的路并不似来时那般漆黑,大殿里的红光虽没有把山洞照得多么敞亮,但也拐着弯地让他们可以看清脚下和头顶了。待他们走远,段箴长叹一口气,石门带着沉重的摩擦声又关上了,童绍唯看着他们,又一次低下了头,那半个晶化的身子也渐渐暗淡了下来,晶簇间的光芒缓缓流回心脏。

“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想说的?”何立问道。

“没有。”段箴的回答很是斩钉截铁,但是他说完就看着何立,“不过你,难道不想问什么么?”

“我有什么可问的?怎么好像你虽然住在这荒谬的地方,却对外界了如指掌似的?”何立被段箴反问了一愣。

“那是当然,在外面流水知晓一切,但是在这大漠里,没有水,便是风沙的世界,风沙会告诉我一切。”说完段箴看着何立说道,“更何况,你要问的东西,就在我的大漠里,在你来时的路上。”

一说来时的路上,何立一下就想起了那片已经干成盐盖的湖。

“这风沙堡下,是不是有一座咸水湖?”

“没错。”

“那是什么湖?为什么我在那里感觉到了金魔法的存在?你以前的府邸在那儿?”段箴摇摇头,走到童绍唯旁边:“来孩子,抬起头来,好不容易正常一回,咱听听故事。”说完他又朝何立招招手,“来,你也坐过来,站着说话多累。”

何立走过来,一撩袍子席地而坐。

“那个湖啊,那个湖……那是湖,你想想是谁的府邸?”段箴特意地强调了那是湖。

“湖?”何立一听就明白了,这是那个神与湖有关,突然,他眼睛一亮,“狐神胡月秋?还是湖中仙,鳄神鄂无波?”

“那废话,这边跟胡月秋有啥关系,肯定是鄂无波啊!”段箴说,“当年是苍雉紫翎镇守天瓮关,虽有鄂无波的支援,也没能抵挡兹华特的进攻,最终导致天瓮关失陷,紫翎和鄂无波双双战死,之后紫翎的尸体被堕神的千军万马踏为碎片,鄂无波也一样,同天瓮关城门被炸了个粉碎,尸骨无存。后人在天瓮关的废墟里找到了他们的武器,南山镇山剑和北风风咏剑。”

“北风剑似乎是揭开了了一个剑仙传奇。”何立搭了一句。

“嗯,没错,相比之下南山就老实多了,被藏在这咸水湖里,几十万年,已经成了这大漠的风沙之眼。”

“也就是说,那南山剑就在这干涸的盐盖之下?”

“对,不过你别想着带走它,我说了,它是风沙之眼,我也不知道动它一下会有什么后果。”

“好吧,我也不把它放在心上,能接走童绍唯就好。”

“快接走,我可不想伺候这祖宗了。”

“诶?有那么难么?”

“难,当然难,可是我有这个,而且我很强。”段箴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烈焰斗篷。

“我怎么不觉得这烈焰斗篷有什么厉害的,能净化腐蚀?”

“你别总想着净化。”段箴把烈焰斗篷递到何立面前,何立接过来,“你仔细看看这烈焰斗篷,尤其看它的材料。”虽然名字叫烈焰,但是拿在手里凉丝丝的,很像是凉水浸透了的鹅卵石,何立瞪大眼睛看了半天,还用鼻子闻了闻,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这不就是布织的?”

“什么布?你再看,使劲看,放大看。”何立听话地又把眼睛瞪大了一圈,瞳孔吞没了整个眼球,黑紫的烟雾从眼角轻轻飘了出来,视线里的斗篷开始被无限放大,他可以看到细细的斜纹,再放大,斜纹里又有反向的丝线,可以说是丝线织成斜纹,斜纹又拧成丝线,无限地放大无限地找,终于,何立看清了,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视力已经发挥到了极限,两个眼睛开始胀痛,他不得不收了法术,疼痛才有所缓解。但是哪怕是一瞬间,也足够让何立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看到,在最后的最后,是一根丝线穿过打孔的钻石,细密地拼成了一根钻石线。

“这东西是谁织的?这线是谁做的?这东西哪儿来的?”

“这是天国的工艺,也应该是出自靖河神胡月秋之手,可是实际上,这是霍玛立安送给白纲的。”

“这都哪跟哪?”何立听了惊得一探头,“霍玛立安、胡月秋、白纲,这仨根本不沾边啊!”

“风沙知道答案,可我还没有听懂它全部的语言。”

“我也没有见过梦里全部的春秋——”何立把烈焰斗篷还给段箴,“这个,我在梦里都没见过。”

“来吧,忙正事。”

“你打算怎么整?”

“不去净化被腐化的那一半,善恶同体,阴阳共生,这才是猴神以珏为命的本意。”段箴走到童绍唯的身后,童绍唯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就连那晶化的半个身子也毫无反应,段箴似乎对童绍唯的配合很满意,突然,就在一瞬之间,段箴原本慈眉善目的脸骤然狰狞,抬手一掌拍在童绍唯后心,童绍唯哇地吐出一口血,背后唰地张开两只翅膀,只不过一只是羽毛的,另一只是蝙蝠一样的膜翼。与此同时,那晶化的身子开始躁动起来,手臂拼力撕拽着,粗壮的铁链跟着她的动作哗啦哗啦地响,而且响声巨大,何立被震得两耳发麻。

“段箴你动作快点!”何立朝段箴大喊。

段箴一纵身腾空而起,抓住摇晃的铁链,另一只手擎起烈焰斗篷重重拍在童绍唯手腕上的一块晶簇上,这时候,就见童绍唯手腕上的晶簇啪啦一声碎了,手腕显出了皮肉的样子。接着段箴握住童绍唯的胳膊向着肩膀的方向擦过去,凡是擦过的地方,晶簇都消失了。最后段箴把童绍唯那布满晶簇的半个身子都擦了一遍,而童绍唯也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安静了下来,那只膜翼也长出羽毛,变成了黑翅膀。但是那烈焰斗篷忽然着了火,烧成一搓灰烬飘散在空气里。

“直接擦不行吗?干啥拍那一下子。”何立把捂着耳朵的手放了下来。

“我那一掌,是把那腐化的猴珏锁住,不然它会在她身体里乱跑。”

“这就算结束了?”何立问道,童绍唯也抬头看着段箴,期待一个肯定的答案,这半年对她而言着实只有折磨。

“这只是一个开始。”段箴说,“童绍唯体内的猴珏,你们可以理解为光明和黑暗,光明的比较弱,一直被黑暗的控制着,但是刚才我抹去了黑暗猴珏的记忆,之后需要童绍唯自己来想办法驯化那个黑暗猴珏。”

“举个例子。听不明白。”童绍唯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土,之前锁的死死的铁链也跟着脱落下来。何立见状刻意看了一眼段箴,他看到,在段箴的脸上闪过了那么一丝的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你看,我就说吧,那黑暗猴珏很强的。”段箴说了这么一句,何立知道这显然是给自己听的,童绍唯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何立明白,这些铁链不是被段箴解开的,而是童绍唯自己给扒拉下去的,“举个例子的话,你看那黄道十二宫——”段箴说着话的时候看向了何立,与何立四目相对,何立点点头明白了,段箴的意思就是要让黑暗猴珏背叛黑暗,正如十二宫里的那些堕落宫主一样。

“好啦好啦。”何立摸摸童绍唯的头安慰道,“反正都给你治好了,以后怎样都不会比现在差了。”

“可惜了这巧夺天工的神器了。”段箴嘬着牙花子,把手上的灰拍了拍。

大殿的巨门再一次关闭,门后传来轰隆隆的碎石碰撞声,山洞在他们身后坍塌,倒也不急,迈一步,塌一步,直到他们走出去,山洞也就在山摇地动中不复存在了……

叶铭韬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是手里牵着童羽的手,他们看着彼此的脸,很是深情,突然,童羽推了他一下,力气不是很大,可自己却一直往后退,仿佛又有个什么力量在拉着他,紧接着又是一推……

“出事了!”耳畔传来童羽的声音,他睁开眼——原来刚才是睡着了。

“地震了地震了,快跟我出来!”童羽拉着睡眼惺忪的叶铭韬就往外跑,刚出门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往后一跟头坐在地上,可是屁股底下却软软的。

“我的祖宗,你这一屁股我五脏六腑都被你坐碎了!”童羽心里一疼,想赶快站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这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洁白的掌心,绣着和自己一样的掌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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