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晶晶“嘭！”地一声拍案而起，飞身跃过桌子跑到橱窗前，脚下碎玻璃被她踩得吱呀怪叫。
她趴到窗前向外望，外面已然没有了成天笑的踪迹。头顶的天空还晴着，但四周的天边已经围上了黑色的卷层云，云里烧着阴燃的烈火，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们或手搭凉棚驻足惊叹，或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那是黑暗硫云——堕神压境的象征。在白羊宫的这一年里，几乎每天都被硫云笼罩着，直到星系解放的那天。
忽然，文晶晶闻到了血腥味，她是狐狸，也属犬科，嗅觉不比大犬神差，甚至要比大犬神还灵敏，仅仅一丝的味道也让她感到刺鼻，直觉告诉她这是成天笑的血。
“怎么样？”大家都跟了过来，而貉神不忘用法术把碎玻璃一点点复原。
文晶晶没说话，狐疑地向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向前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一下，收回来的时候手就变成了爪子。她看到肉垫上有一小点血迹，气味也比之前更明显了。文晶晶与成天笑并肩作战这么多年，受伤流血都是常事，彼此血液的味道比体香还熟悉，而此刻文晶晶闻到的，是同样的味道。
“你们忙案子吧，我去找他！”
“哎，你要不要……”貉神话没说完，文晶晶纵身撞开窗跳到外面，在半空中抖开双翼朝雀尾山飞去，瞬间就消失不见，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墨绿色的残影。
文晶晶走后大家无不在说她刚才怎样的酷怎样的神又怎样的美，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到桌子旁坐下，只有貉神还望着外面发呆。
貉神在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在最开始的时候，众神临凡，以飞禽走兽的形态藏在赞济王国里，经常与貉神在一起的便是天狼神、大犬神，以及白狐神。而某一天遇到了白虎神文天星，白狐神便去与白虎神厮守了，只留下貉神三个，他们每天天一亮就聚在一个米店门口的台阶上，天狼神是大哥，趴在最上面，貉神与大犬神就一左一右趴在下一级的台阶上。进进出出的人们偶尔就会调侃一句：“嘿，你们看着三条老狗，每天都在这！”——于是“三条老狗”的称号就留下了，并且根据毛色，天狼神是银毛老狗，大犬神是金毛老狗，貉神是灰毛老狗。至于天狼神因为朱雀的死变成了白狼，名号也改成白毛老狗，就都是后话了。而如今，白狐神的女儿都已经长大了。
“喂！”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他看到是佘星茹在叫他，他便又想起了当年四宿神——青龙神敖天渊、白虎神文天星、雀神朱天籁，还有龟神武天盖与蛇神佘动川一起组成的玄武——当年的他们如何叱诧风云，几乎是包揽了全天国的战功……
“你咋个回事？”佘星茹说着话已经走了过来，“文晶晶把你叻魂儿也勾了去了？”
“啊？没事没事，我想修窗户，法术不灵了。”貉神挠挠头，一边说着一边把文晶晶撞碎的窗户修复好。
貉神还没走过来的时候，大家就在讨论貉与狐都是犬科，会不会异性相吸的话题，貉神走过来了，也就不再说了。
“来说说沈梦瑶的事吧。”张峦道。
“那就从今天早上开始。”魏德军说，“今天早上我正睡着呢就有人给我打电话……”
魏德军把曙光教派的事说了一遍，等他说完，貉神缓缓地问了一句：“谁给你打的电话？”
“不知道，也没有显示号码，就……”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么？”貉神打断他的话，好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啊？”魏德军被他问得一愣。
貉神好像也懒得解释，把手伸向前，面前的空气裂开个口子，有纸被撕开的声音，大概是貉神要用纸。随后果不其然地貉神拿了一张撕得不是很均匀的纸出来——是找沈梦瑶的寻人启事。
“这上面留的什么电话？你昨晚在哪睡的？”
“哎呦！”魏德军恍然一拍大腿，“我这警察白当了！那人怎么直到我手机号的！”
貉神皮笑肉不笑地又把空气分开，将那张纸塞回空气的裂缝里。
“看来通知于你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貉神说着，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得意的颜色，“而且我十有八九是知道这个人。”
“谁？”大家异口同声地问道，把貉神吓了一跳。
“激动啥，死了就知道了。”
“是冥王？是烛灵？”柳万生猜着说。
“知道死神么？”
“天狼神齐霖？”柳万生又猜。
“对。”貉神点点头。
“那你能找到他吗？”魏德军问。
貉神听了两手叉在腰上瞪了他一眼：“来你自己听听这话说的吉利不？”
魏德军不说话了，不是被数落的不说话，而是憋着笑说不出来话，可其他人却扑哧一声此起彼伏地笑了起来。
…… ……
文晶晶循着血腥味一路追到了蛇蟠山，远远地就见山头浓烟滚滚，等飞到近处时山火已经吞到了半山腰。草木烧焦的味道直直冲进鼻子里，文晶晶怎么扇也扇不开，就好像越是扇就越是往鼻子里钻，呛得连连咳嗽。
成天笑就在那浓烟里进进出出，手里的金枪两月戟缠绕着烈火，他将金戟舞起来，火球便从两端飞落到山头，山头恍恍惚惚得好像有座破庙。
文晶晶看着他出来的时候，用力在面前把烟尘扇了几下，大喊他的名字：“雅特！咳咳！咳——”
这浓烟就好像有意识似的，她刚一喊，烟就往嘴里钻。
“呸！成天笑！”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啐了一口烟渣子继续喊。
空中的成天笑仿佛犹豫了一下，但根本没有看她，只是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又继续疯狂地烧山。
“你烧蛇蟠山干什么？”她嘴上这样喊，心里其实也不是很难过。文晶晶看着成天笑烧山的样子，莫名觉得很甜，就好像，晚上听见他说梦话，而梦里喊的都是自己的名字，“此时此刻的你，难道不是在梦里么？只不过，是你不想看到的噩梦罢了。”
“你这个傻子！”文晶晶骂了一声抽出波涛双刃，双翼张开腾空而起，身后的尾巴一条分九条，在成天笑有一次从浓烟里冲出来的时候，她手起刀落向下砍，成天笑不慌不忙地把金戟横过来架住，但他并没有攻击，而是撤出来掉头跑了。
“你别跑！”文晶晶想追，可低头见山火越烧越猛，若不赶快熄灭，怕是会‘殃及池鱼’，“算了，反正你也跑不出我手心。”
她将双刀合上收起来，双臂高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头顶凭空涌出浪花来，浪花没有向下流，而是在空中弯曲衔接成一个水环。
“开！”文晶晶大喝一声，水环骤然扩大，万顷洪流从水环里喷发出来，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山火很快就没了精神。
洪水在倾泻到山脚的时候腾空而起，绕到水环的背面灌了回去。等山火灭干净了，文晶晶也把法术撤了，山头的确有一座破庙，不过早已被烧成了碎渣。关于那座破庙的回忆，无论对成天笑还是对文晶晶，都是一场噩梦。
“天笑，这是你的分身也好影子也罢，你到底记不记得我？或者——你记忆里到底是怎样的我？”她长叹一声，看着漫山青烟仿佛有谁羽化成仙了似的，“看来，又要上新闻了。”
文晶晶扇动翅膀拖着九条大尾巴，循着成天笑的气息追去。
身后，蛇蟠山上，一株株树苗拱出了焦土，接着树干变粗，伸出新枝，新枝不抽芽，反而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就好像刚才只是下了一场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