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笑。”文晶晶从成天笑胸口抬起脸来看他。
“嗯？”成天笑收着下巴也看着她。
“你还记得你那堕落之影做过啥么？”
“你这嗑唠的，就跟问个刚醒酒的人记不记得喝多了干过啥一样。”
“记不记得嘛！”文晶晶撅起嘴，在他怀里扭蹭着身子。
“妈，你别嗲了，我爸他不记得。”
“乐颜！”文晶晶忽地直起身子，一股子热量漫上了耳根，她正襟叫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斯图乐颜抿着嘴，却只抿住嘴尖，嘴角还是咧开来，露出差互的尖牙。
“那我到周围转转去。”说完就站起身往山坡下面走。
在成天笑眼里，她好像是条小鱼游向了鲨群。
“别走远！”他朝乐颜背影大声叮嘱道。
“放心吧，谁还能把我怎么着了不成？”乐颜应了一声，召出了翅膀，成天笑看到她翅膀的光，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还没回答我呢！”文晶晶直接抓着他的脸给他转过来，嘴里的声音更加奶声奶气的，比乐颜在的时候放肆了很多。
“真不记得。”成天笑抬起手摸着她肉乎乎的脸，闭上眼在她嘴上亲了一下，然后表情忽然变得是凝重，像粼粼的水面骤然冷却成冰，“但我看到了最后你倒在地上的那个瞬间……对不起，亲爱的。”
文晶晶迅速把食指抵在他嘴上让他不要说。
“没事的，这不怪你，而且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文晶晶说得很坚定，成天笑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块冰，而文晶晶的话就是一壶热水浇上来，从头到脚都在融化。他抱住她，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万千辞藻竟拼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词句。
终于，他们拥吻在一起，这份爱，不论再过多少个六十万年，都不会灭，也不会变。
“啊——”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几乎把这静夜都撕烂揉碎，成天笑和文晶晶激灵一下弹起来，金枪两月戟和波涛双刃已经握在了手中。
瞭望四周寻不见乐颜的痕迹，他们的心里好似钉了无数钢钉，而钉尖又在心里头剐蹭摩擦，咔哧咔哧咔哧……
“乐颜！”成天笑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乐颜？”文晶晶朝另一个方向喊，喊声从光秃的山坡滚下去，落进了林子里。
“分头找！”成天笑丢下一句，朝之前乐颜下坡的方向小跑过去，文晶晶就从反方向找。
一边找一边喊，两个人的声音起伏交错，忽然，成天笑好像听见又回应，便停下来仔细听，却又没了动静，只听见文晶晶那边远远的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
“爸，你不会直接用魔法传声跟我说话么？”
“我这不是忘了，你在哪呢？喊一声我找找方向。”
“这里——”乐颜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远，但可以分辨来的方向。于是他忙用传声招呼文晶晶。
“找到了。”
“哪儿呢？”成天笑刚说完，文晶晶就出现在了面前。
“你吓我一跳！”成天笑哆嗦了一下，指着文晶晶身后的方向，一边指着一边往前走，“我听着在这边。”
山顶虽是光秃的，但下来一段距离之后就是树林，林子很是茂密，时间也已过了午夜，加上找女儿心切，两人在里面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方向了，乐颜就时不时地喊一声好让他们辨别方向。低矮的树枝胡乱扒拉着衣衫，好像还嫌不够乱似的。
“乐颜你在哪？”
“乐颜？”他们交替喊着，感觉越来越近了。
“乐……”
“这里这里！”
成天笑刚喊出一个字，脚下就传来乐声音，低头一看眼前竟有一口井，井口很低，很简陋，好像只是很不负责地垒了一圈砖头，在这黑乎乎的环境里根本就看不见。
斯图乐颜自然是因为没看见而摔下去的，那脚底踩空的瞬间，乐颜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九条尾巴像九根鸡毛掸子似的。她张开翅膀，但空间很窄，不够把翅膀张开，墙壁擦得翅膀生疼，等她控制好身体终于飞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脚下就是井底了。
感觉很深，但抬头看着井口离着并不远，她摸摸翅膀擦伤的地方用魔法稍稍治疗了一下，忽然，借着翅膀的光，她看到了一条拱形地道，很宽，她展开翅膀试了一下，离两壁还远着，加起来至少是两倍翼展的距离。
“跑马车的么？整这么宽。”她嘀咕了一句。
但是地道被水淹了，深处有流水声，而且水面也是皱的，说明是流水。她捡起一根掉下来的羽毛扔进水里，羽毛竟然沉下去了。
“奇怪。”乐颜用蹲下身子，用指尖试探了一下，是普通的水，接着她就把手伸进了水里，水是清的，可以看到手在水里被折射成奇怪的角度。她便又往下伸，想试试水有多深，可是整条胳膊伸进去都没有摸到底，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水流还是什么，她的胳膊被一个奇怪的力量拉扯着，力量不大，但很明显。这期间成天笑和文晶晶已经叫了她好几声，但她注意力太过集中，完全给忽视掉了。
“这是什么地方？苏舍沙斯城的下水道么？”成天笑问。
“不对！”文晶晶忽然想到了汜澜城和奈瑞阿城的设计，不免怀疑这是通往真正苏舍沙斯城的密道。于是她对下面的乐颜喊，“乐颜，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你们下来！”乐颜在井底大声答道。
文晶晶听了，看着井口思索了一阵，拨头化作一只九尾虎斑大白狐扒在井口，小心地朝井底望着寻找落脚的地方。成天笑却从后面抓了住她的尾巴。
“媳妇儿你咋现原形了？是不是井口太窄了？”
文晶晶扭过眼珠从眼角瞥见他一脸贱兮兮的样子，转头一口朝他手咬过去，成天笑忙缩了手，还摩挲几下。
“嚯，这小兽真凶。”
“哼！”
井底很宽，文晶晶落下来就变回了人形，成天笑也跟着跳了下来，站在她身后。三个人的翅膀把这井底照了个透亮，那地道清清楚楚地摆在面前，银光落到水面的时候就透不进去了，好像被水面吞噬了一样。
“我已经试过了，这水很深，我一条胳膊伸下去了都没够到底。”
文晶晶听了没做任何回答，走到水边蹲下身，把手掌平放在水面上，睁着眼睛，但眼珠变成了一汪清泉在眼窝里转着圈流动，还有光芒从中透出来，变幻着七种颜色。
良久，她站起身，甩甩手上的水，然后很自然地牵过成天笑的袖子把手擦干。而成天笑看着她的动作，嘴角咕哝着，但没发出声音，而文晶晶擦完了手，笑着把袖子拍打两下，极其小心地放下、展平。
“谢谢！”她眯眼笑着，虽是人脸，笑容却和狐狸一模一样，随后她看看四周的石壁，说道，“这不是地道，是一条古代的的地下运河。”
“地下运河？课本里有提到过么？”成天笑问。
“比课本里的古代还要古。”文晶晶摇摇头说。
“有多古？”成天笑问。
“水说它在这河道里流淌了一百八十万余年，每一条分支都曾撑起一座城市的繁荣。”
“一百八十万余年？”斯图乐颜开始掰手指头，“从我管理白羊宫到现在差不多是一百二十多万年了，要是一百八十万年前的话……”
“那就是轮回之战再往前六十万年，那是倾世之战的时候。”成天笑接着乐颜的话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也往前数，“那就是说这条河道是倾世之战后重建神国的时候修的，我咋不记得？”
“乐颜的时间得除以二。”文晶晶说，“白羊宫比这里快一倍，也就是再加六十万年，那就是封魔之战了。”
“封魔之战是什么？没人跟我讲过。”乐颜问道。
“那是更古老的故事了，记忆很模糊，但是当时的人有记录。”成天笑说。
“《轮回预言》里有写。”文晶晶把蓝钥匙祭出来，钥匙在手中化开，延展成书的形状，然后随着蓝光淡退，《轮回预言》就出现在了手上，“现在我已经可以随身携带它了。”
“我当初在图书馆看到的《轮回预言》只有倾世之战和轮回之战的内容。”成天笑说。
“谁让你不是轮回之主的。”文晶晶嘴上答着，手里不停翻着，视线迅速地扫过书上的内容。可是在成天笑和乐颜看来，她只是在极其认真地翻阅一页又一页的白纸。
在文晶晶眼里看到的，并不是一页又一页的字，也不是一页又一页的白纸，她每翻一页，纸在空中扫过，会留下魔法微粒，这些微粒在空中组成画面来再现某一时刻的情景。而《轮回预言》每一次呈现给文晶晶的内容并不都是画面，有的时候会是混乱的符号，或者纯粹的光芒，或者是很正常的文字，她想要看的时间不同，书中内容呈现的形式也随之大相径庭。
“看出点啥没？”成天笑见她一直在翻，便问了一嘴。
文晶晶没有说话，在她的眼前，魔法微粒聚集成了一根柱子的形状，而随着这形状越来越清晰，她看到了一根白金方尖碑。
“嗯？”文晶晶从鼻腔里发出疑惑的声音，那方尖碑便塌下去，变成了白纸上的文字，而她还没来得及读，文字的墨色又混杂在一起，渐渐变成了一张地图，图上黑色的线条稀密交织，好像形成了一条交通网——水路交通。
“白金尖塔是什么？”文晶晶忽然抬起头看着成天笑。
“我知道一个桑格代拉共和国，又称白金尖塔之国，林之国。”成天笑摸摸她的头，“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桑格代拉？这个名字我知道。《轮回预言》让我看到了白金尖塔和运河的地图，是不是说这运河是桑格代拉……什么……共和国？为什么是共和国？”文晶晶一边说一边问，一边把书转过来给他看。
“这可说来话长，有时间再给你讲，现在咱弄明白了运河的来历，然后该做什么？”成天笑把书合上，收作一把蓝钥匙，塞回文晶晶的手里，“给我我也看不见字。”
“往里走走看么？”文晶晶问道。
“拉倒，这深不见底的，鬼知道水底下有什么——”成天笑说到这话锋一转，“你能问问这水，它底下藏着什么吗？”
“不能，但我可以切开它自己看。”说着，文晶晶拿出一把刀，刀尖点在水面，就见这水从中间裂开一条直线，水面就沿着这条直线分成了两半，缓缓地推向两侧，当三人看到水下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条运河竟然没有河床。
三个人看到的，在这运河之下，竟然是无底的深渊，仿佛是一道地裂切向了地心，而这运河的河水，不过是浮于裂口表面的一层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