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成宫主？”朱臻武说完忙向后退了一步，破城刀也跟着拖在地上向后撤。
贺知章并没有注意朱臻武的动作，趁成天笑迟疑的工夫突然蹲下身子照着他腿上横削过去，而成天笑见他蹲下的时候就跳了起来，然后用力将戟杵在地上，自己撑着金戟跳到贺知章身后蹲身扫腿，将贺知章扫倒在地，但贺知章反应快，倒地的瞬间翻向一边，提箫扬起一捧沙子。就在沙子着在脸上的时候，成天笑忽听得箫声阵阵，声音靡靡空洞。
“哼！”成天笑用力攥戟杆，黑色的浓烟从背后张开成羽翼，羽翼阖向前方将自己裹住，随后用力张开，霎那间浓烟迸发阴影蔽目天地不辨，而此时的成天笑一身白骨血肉皆无。
贺知章看呆了，错愕中一只骨手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贺知章！瞪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
幽冥的气息从空洞的眼窝扑面而来，贺知章顿时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被骨手吸着，身体的感觉也在一点点减弱，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就像灵魂正在被抽走。
“咣当！”他的长箫从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
“成宫主，成宫主！”朱臻武见成天笑开始动真的了，急忙上来阻拦，但是这个骸骨形态的成天笑让他有些不敢近前，只能站在一个能够引起注意的范围内喊他，“斯图大人手下留情！”
成天笑转动颈骨，偏过头来看他。
“我从没见过比此刻的我还要有眼无珠的人。”语罢皮肉从指尖重新长回来，恢复了人的模样，也松开了攥着鹤神脖子的手。
“咳！咳……”鹤神两手拄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猪神收了破城刀上前把他扶起来。文晶晶和斯图乐颜走到成天笑旁边，鹤神看着这斯图一家站在一起，竟忽然落下泪来，顺着脸和长长的脖子一直落进洁白的道袍里。
“宫主恕罪。”他才被扶起来就又忽然拜倒在地，“我只是……我只是不敢相信……”
“爱信不信，有本事打赢我，你赢了你再说了算。”成天笑收了金枪两月戟，抬起头——他们正站在湖边，眼前是一条山脉，围着半面湖泊又向更远的地方延伸出去，城市依山而建，城墙如山脉一样高耸，于中心位置伸出一座长桥，桥头下是一根圆柱，底端深扎进湖心，桥头上是两个半截的塔楼，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被盖在地底。
“我们在哪？”斯图乐颜问。
“还能在哪，神国第一城——奈瑞阿。”成天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那座空中长桥。
“可是双子塔呢？”乐颜顺着他的视线望着桥头，“这里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城市会在地下？”
“孩子，你走以后，这世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朱臻武叹了口气，对贺知章说，“这就是我提到过的，斯图宫主的女儿，斯图乐颜。”
乐颜很温柔地向他行了个屈膝礼。
贺知章两眼直勾勾看着她，等她重新抬起头来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还礼，急忙拱手鞠躬，口中木讷地嘀咕了一句：“我真庆幸自己这辈子是男身。”
“说什么呢！”猪神拉了他一把，肚子上的肉跟着他的动作汹涌地晃动。
“不请我们欣赏一下你的杰作么？”文晶晶问。
“请！请！快请！”朱臻武拉着贺知章，贺知章也大体恢复了状态，捡起了自己的魔音唳胆箫。
…… ……
奈瑞阿的正门——也就是北门——在长桥的正下方，大门紧闭着，门上刻着最左边的是鹿神，鹿头很好认，武器双鞭相交在胸前，旁边是虫神，成天笑见过虫神，也能认出来，虫神右边是羊神，最右边的就是熊神，白熊在身后，只把头部雕在膝边。
“开——城——门——”朱臻武大声朝城头喊，“迎接斯图宫主一家！”
说完就看见城上冒出许多个脑袋来，随后门后发出“哗啦啦啦”的铁索声，城门一点点向左右打开。
城门里，白羽天使分立两旁，各个挺胸持剑，剑脊向前剑锋向上，整整齐齐如两排威严的雕塑。
“你们哪来的军队？”成天笑问。
“大部分都是汜澜城的那些。”朱臻武抬起胳膊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成天笑点点头走在了前面。
……
城市虽然在地下，但丝毫不缺食物，推开会客厅大门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长桌上从头摆到尾的美酒佳肴，水里的有鱼有虾有螃蟹，地上的有肉有菜有水果，酒香从老木桶的木头里往外渗透着，与腾腾热气夹在一起熏染着厅里每一缕空气。
“哇——”斯图乐颜立刻兴奋起来，三步并两步到了桌前，眼珠眼眶分头看着桌上的杯盘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开始，无论是极力上扬的眉梢还是高高勾起的嘴角，都满满地的一个馋。
“失传六十万年的美味。”成天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一点也没变，还是当年的味道。”
“我都快饿死了！打昨天早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文晶晶一边说一边走，刚说完乐颜就掰了鸡腿转身扔了过来，“妈！给你！”
文晶晶一把接住，但还是坐下来才开吃。
“快！快！落座落座，都落座。”成天笑催着猪鹤二人到桌前，没急着吃，而是先盛了碗汤出来，“大冷天的先喝口汤暖暖。”
“暖什么暖，本来也不冷。”乐颜坐在他对面，一边嚼一边说，也不知道有没有嚼烂就狠狠地咽下去，然后拿起一个嵌着蓝宝石的金属碗递给成天笑，“老爸，劳驾来一碗，嘿嘿。”
“你不是不冷嘛。”成天笑把碗接过来，拿大木勺舀出一勺小心地倒进碗里，热气轻轻飘着，金属碗只有一层，隔热效果却很好，成天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烫手，只有一股暖流透过来，好像从手心一直流到了心窝子里。
“别烫着。”成天笑把盛好的汤递回去，乐颜一只手接着，另一只手又递过来一个碗：“再来一碗。”
“好。”把碗接过来，就听见乐颜说了一句话：“妈，这碗给你。”
“嗯？”成天笑抬起头，乐颜正小心地把碗放在文晶晶旁边，文晶晶也就接着端起来。
端到嘴边没有喝，对成天笑说：“你看咱闺女多会来事儿。”
“给爸盛一碗。”成天笑听了就对乐颜说。
“哼。”乐颜把头一扭，不听。
“唉，都是惯的。”成天笑朝猪神和鹤神笑了笑，继续给乐颜盛汤，盛完了递给乐颜，然后对着猪神鹤神说，“你们俩来一碗不？”
“自己来自己来。”猪神拿着碗起身要从成天笑手里拿勺，而成天笑探着身子先把他的碗拿了过来，“甭客气了，你们俩先给我们解释解释从我们上次来到现在都发生了啥，虽然后来蛇神说一切都是猴珏的法术，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至少你当时一定在场。”
说话间已经盛好了一碗，猪神酝酿着肚子里的故事，贺知章便站起身把汤接过来然后又递给他一个空碗。
“其实说来也简单，我本来是想跟鹤神来个同归于尽的。”猪神叹了口气，说，“当时我确实在场，而且一直都是我，只有在最后你们走的时候，猴神变作我的模样顶住鹤神的攻击，本以为我可以通过暗处偷袭来制服他，但没办到，只能摧毁奈瑞阿城与他同归于尽，但我们并没有被废墟压死，一场地震把我们给震醒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场地震是汜澜城的事。”
成天笑听了点点头，从盘子里拿起一只巴掌大的虾，掰掉脑袋，一股汁在掰开的时候滋了出来，但没人在意，他自己也没有注意，继续一节一节地剥皮，蒜瓣一样的虾肉白花花又紧又弹。
“我被烛灵下了咒，所以才会不认得你们。”贺知章说。
“那刚才呢？”成天笑嘴上问，但没看他，仍旧专注地剥虾。
“我们重建了奈瑞阿城之后召集了全世界的天使，他们中有人告诉我们，说你们已经牺牲了。”
“事实上，我们不仅还活着，而且完全恢复了曾经的力量。”文晶晶抬起头，舌头在嘴巴上转了一圈把油光舔净，有些口渴，汤碗在左边，便将吃剩一半的鸡腿从左手换到右手，腾出手来端起碗，一口喝干，然后伸向成天笑。成天笑明白，起身接过碗，另一只手已经从汤盆里舀好了一勺，“之前我们也不相信你还活着。”
“但是时间过了那么久，我还是有转世的可能，而你们才刚去世半年。”
“可问你是你前世也不是真的牺牲在雨花海上啊。”文晶晶把碗接过来，呷一口，还有些烫，就放下了。
“我给你们好好说说吧。”成天笑把虾仁分几口吃完，然后一边嚼一边拍拍手，一些断须和碎壳被拍下来，“我们大概是只死了肉身，灵魂回到了白羊宫，而现在这副躯壳有可能是在去白羊宫的路上逐渐形成的，我当时没有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成，总之踏上白羊宫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复活了。”
“然后你们又是怎么回来的？”猪神问，“我记得天国与这世界的联系早就被切断了。”
“嗯——”成天笑想了想，刚要开口，乐颜忽然抢着说道：“被他的一个徒弟给召唤回来的。”
“对。”文晶晶好像还有些不满，但是接过乐颜的话，把如如何被召唤回来，如何与成天笑交战，如何发现了枯井直到来到这里的经过大概其地说了一遍。
而从她提到成天笑所见的幻象时，不安与忐忑迅速爬上了贺知章的脸，等文晶晶说完，他直直看着他们，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恐怕……恐怕真的如你们所想的那样，去了白风筝，大战也将随之展开。”
朱臻武点点头，也对着他们说：“是大战，不是之前与双子那样，而是攻城略地的大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