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阻塞性肺疾病。”
“小时候第一次听说这个病，没怎么在意过，因为那个年纪认知里最可怕的就是癌症，肺病什么的总是觉得和普通感冒一样可以很快痊愈。”
唐斐雪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
“直到母亲去世后，我才详细了解过这个疾病，才知道这一直是世界致死率前几的病。”
陈宇哲沉默了半天，才默默说了一句：“抱歉。”
“道歉干什么，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难道我还要去将母亲的死怪罪为谁的错吗？”
唐斐雪似乎表现得很豁达，大概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已经释然了母亲的离去了吧。
“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似乎是因为生我难产的缘故，从我出生后她就常年住院，变成了药罐子，不管我爸花多少钱，找多少医生调养身子，都没啥起色。”
“这么多年，母亲其实一直过得蛮煎熬的。”
“所以，当初二那年母亲离世前，她反而显得很平静，甚至一副解脱了的样子。”
那副场景，即便是现在也还是让唐斐雪记忆犹新。
包括她母亲对她说的话。
“雪雪，妈妈不会死。妈妈只是怕疼了而已。”
“只要你不会忘记妈妈，妈妈就永远不会死去。”
“所以，雪雪可千万不要在将来的哪一天忘记妈妈哦。”
这是陈宇哲头一次看到唐斐雪的眼眶发红了。
“啊，抱歉，刚刚走神了。”
她猛地回过神来，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笑容继续贴在陈宇哲的胳膊上，拉着他往外走去。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陈宇哲默默地点了点头。
唐斐雪和陈宇哲是一类人。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二人皆深谙其理。所以陈宇哲不会拿自己烈士遗孤的身份到处博人同情，唐斐雪也不会对自己母亲早逝的事情逢人便说。
两人即便是对彼此提起，也都是当做很正常的闲谈而已。
唐斐雪能在提起母亲的时候眼眶微红，对她自己来说已经是十分失态了。所以很快就能调整回来。陈宇哲也不会主动去过问。
真正的悲伤，都是留给自己慢慢消化的。
和时间。
——
——
下午四点多，柯尼塞格停在了L市外国语高中的门口。
和初中小学不同，高中的学子们许多都是没有周末的，即便是此刻教室里也基本都在上课，时不时还有朗朗的书声传来。
陈宇哲和唐斐雪依然是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就进来了。
“高中的时候，我过的其实反而比前初中和小学要自在的多。”
“一方面，大家都将更多地经历放在了学习和备战高考之上，所以所以反倒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折腾一些胡闹的事情了。”
“而这样对我来说，自然也能稍微放松一些。”唐斐雪嘴里呼出一口白气。
呵，这大概就是女神的烦恼吧。
“而另一方面……”
唐斐雪突然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陈宇哲的眼睛。
她的举动让陈宇哲一愣。
“高中的我，也在另一个地方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
看着唐斐雪认真地表情，陈宇哲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在网上的那个地方，我认识了一个比我小的三岁的男生。”
“虽然年纪比我还小，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同龄人的幼稚和别扭，是一个又成熟又自信的家伙。”
“他在网上和来自世界各地的网友们玩游戏，分享自己的观点，而他的观点总是让我深深为之着迷。”
“本来，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男人，应该是一个十分有魅力又极富浪漫气息的大叔。”
“所以当我偶然间得知，他甚至比我还小三岁的时候，我震惊了好久。”
“同时，也对他燃起了浓浓的兴趣。”
直到此时，陈宇哲已经大致明白了今天下午唐斐雪的心思了。
他咳嗽了一下，出声反驳到：“咳咳……其实在高中的时期，大部分受限于我国高考制度的学子们，会在高考的巨大压力下产生一些不属于自己本心的情绪和想法。”
“和吊桥效应同理，这不过是个体在巨大精神压力下，激素分泌过剩的结果而已。一旦日后精神压力缓和，这种心理的清晰感自然也会随之下降的。”
翻译成人话就是，你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下意识看见一个网上没见过面还只会神神叨叨装逼的人，就把他当成自己的真命天子了。其实那人你压根不认识，等你高考完就发现自己对他其实没感觉了。
但是唐斐雪似乎早有预料，立刻不甘示弱地说道：“原本我不是没考虑过这种情况。但是，等我升到大学，你升入高中的时候，我却发现这种感觉一点都没有减弱，反倒因为你的离开而更加剧烈了起来。”
“你知道吗？高中你渐渐不再登陆那个论坛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一直坚持每天登陆，看看你没有上线，发过新的帖子。”
“只可惜，我再也没等到过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斐雪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额……”陈宇哲的表情有些尴尬，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唐斐雪却抢先一步拦住了他，不让他说出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先别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陈宇哲四处看了看，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操场后面的小树林附近。
“……每个学校都有的表白圣地？”陈宇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唐斐雪顿时甜甜地笑了起来。
“陈宇哲，你这么聪明，一定已经猜到，我为什么要带你逛一遍我的三个母校了吧？”
陈宇哲确实猜到了。
其实陈宇哲和唐斐雪，这也只是第二次在现实里见面而已。虽然期间一直在网上有保持联系，但是对于陈宇哲而已，唐斐雪依然只能算是朋友，任何想要更进一步的关系都很勉强。
没别的原因，不熟。
也许唐斐雪关注陈宇哲很久了，但对于陈宇哲来说，唐斐雪的一切都依然是个迷。
而唐斐雪的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我其实在准备这次约会之前，一直在想。”
这一刻，唐斐雪突然像一个调皮的小女生一样，甩开手在小树林里转了两圈，看着隐隐有些阴霾的天色，喃喃地说道：
“如果想让那只无头羊陷入恋爱之中，需要什么样的方法呢？”
“我就一直想啊想，想了很久。”
陈宇哲静静地看着她在林间起舞，像一只美丽的精灵。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不带任何算计和博弈，最坦诚的一种方式。”
她停了下来，亭亭玉立的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既然我们之前从未相遇过，那我就带着你重新走一遍我的人生。”
“而你的往后余生，我可以慢慢的陪你去了解度过。”
“所以——”
陈宇哲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小树林里亮起了星星点点如萤火一般的灯光。
在这寒冷的冬日里，那些微光流露着让人浑身暖洋洋的暖意。
“——如果让你给这次表白打分的话，你会打几分呢？”
灯光里，唐斐雪笑意盎然，脸上还带着几分娇羞的样子，即便是陈宇哲也不禁一时之间有些痴了。
那副堪称人间绝景一样的画面，深深地刻在了陈宇哲的心里。
哑然了半晌，陈宇哲突然失笑了起来，他摇着头缓缓走到了唐斐雪的身前。
然后狠狠的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好疼！”
顿时，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随着唐斐雪一声异样的呻吟而破坏殆尽。唐斐雪捂着头，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零分哦。笨蛋。”
“……唔。好过分。”唐斐雪忍不住嘟囔了起来。
“虽然精心布置了很久，能看得出来你相当的用心了。”
“但是，还是不够。或者说还差的很远呢。”
陈宇哲一只手轻轻捏着唐斐雪的下巴，看着眼前面色绯红、呼吸急促地唐斐雪，轻笑着说道：
“今天我们约会的全过程，你对我下的四个心锚都被我刻意防备住了哦。下次藏的更深一点、更隐蔽一点吧。”
唐斐雪的脸上不可避免的闪过了一丝沮丧地情绪。
看着她有些失落的样子，陈宇哲也不禁笑着在她头上又拍了一下，无奈地说道：
“行了。别不开心啦。”
“虽然这次没成功，但也不至于毫无成果嘛。”
“至少——”
陈宇哲冲她笑了笑：“——我已经同意你走进我的生活了。”
听到这话，唐斐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吗？”
“是的。以后我们就可以从朋友阶段慢慢开始了。当然，如果你还是想让我当你男朋友的话，那可还是任重而道远哦。”
唐斐雪专注地盯着陈宇哲的眼睛看了好久，看的陈宇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无头羊先生，你还记得你当年的帖子里说过的观点吗？”
“人类的爱情，是由激素荷尔蒙以及心理组成的。”
“那既然今天，我对你的心理暗示失败了——”
陈宇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已经晚了。
“——至少最后，让我在荷尔蒙上找找成就感吧。”
一个香嫩的嘴唇贴了上来。
如同炽烈鲜红的玫瑰盛放一般，扎眼就将他整个人完全席卷。
轻轻挣扎了一小下，陈宇哲就放弃了抵抗，而是反倒轻轻搂住了唐斐雪的腰。
两人在周围温亮的灯火中，相拥而吻了不知多久。
——
——
“晚上不一起去吃个饭吗？”
“不了，我中午都鸽了颜姐了，晚上再鸽肯定会被杀了的。”
陈宇哲赖洋洋地冲唐斐雪摆了摆手：“晚上回去注意安全哦。”
“下次有机会再来玩。”
唐斐雪冲他眨了个wink，然后那辆柯尼塞格瞬间如同一辆咆哮的野兽，轰鸣而去。
两边的风景飞速向后退去，唐斐雪坐在驾驶座上，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唇边的触觉。
……抱歉，陈宇哲。
……其实今天，我一共下了五个心锚哦。
这一次，算是我小赢一局吧。
（哪五个心锚，有兴趣的话自己找找看哦。）
（当然，我不会公布正确答案的。=v=）
（稍后有篇小牢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