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遭了……助理，你把衣服抓紧……呼呼……不然我可能给你撕下来……哈哈哈，完全没办法压抑啊……啊啊，你别一副被欺负了的表情啊？这样，我就更想欺负你到哭出来了……”
“会长大人您清醒一点！”
其实只是满头黑线的少年使劲摇晃起怀中一直在不停扒拉他的白发少女。
搞毛啊！这样下去不像在救人反而像在拍什么奇奇怪怪的片子一样！
如果是其他男生……的体格的话，想制服艾祈幸一个本来就羸弱的少女，根本就不在话下。
但是，就如一直以来所述一样，朱木先生是一只相当菜的菜鸡。
所以哪怕是如此毫无章法且无力的挣扎，依然让他手忙脚乱，终于，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一旁堆放的天秤，一下栽倒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好痛。”
在少年咬牙切齿之时，却突然被眼前一双太阳般的眼瞳夺去了心神。
白发少女微笑着扑在了他身上，平日笑起时都会慵懒微眯的金黄双瞳此刻仿佛盯中猎物般瞪大着，柔和嘴角此刻亦显出一丝捕食者的狂意，她整个面庞刚好处在灯下，阴影并未使那非人般美貌褪色，只是显得那燃烧般双眸更加锐利、明亮……
“会长、大人？”
她就是控制者。
捕食者。
侵略者。
她即是绝对的掌权者。
“不准挣扎……哈哈哈……不准……”
那种略带癫狂与无尽压抑理智的表情所透露的这是这一无可撼动的现实。
带着这般表情，艾祈幸不由自主地为满足私欲而将身体往下压去……
“哐当！”
“……”
“抱歉。”
“不，谢谢，清醒了。”
脖子上，差点就出血了。
原因很简单，面容疲惫，眼下泛着阴影的少年，一下砸破了一旁一个烧杯，然后将碎片抵在了她脖子上。
若说浑身苍白的少女，仿佛神明般威严而不失怜爱的话。
现在的朱木就仿佛恐惧于净化的恶灵一样，漆黑双瞳缩成针孔大小，死死盯着面前之人的双眼，握住碎片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若不是提前戴上了手套，恐怕最先被割伤的是刚刚猛力一摔的他才对。
他在害怕。
类似小动物般瑟瑟发抖的姿态，不过，这次可货真价实是应激，从他满头大汗与激烈喘息的姿态就知道了。
为了平复朱木异常状态，白发少女小心翼翼地抬起上半身，举起双手，投降似地一点点以平静表情将身体挪远。
明明之前亲密接触还没关系的……他的病什么时候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一边退却，艾祈幸还不忘帮助眼前有如惊弓之鸟的朱木平复。
“好了，助理，深呼吸……吸、呼，吸、呼……”
“呼、呼、咳咳、阿嚏！”
“啊，抱歉，忘了旁边还有灰尘了，总之我先坐下来缓一下……你也缓一下吧。”
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坐在两端平复心情，一时间整个实验室再度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瘫坐两人所形成画面也分外怪诞。
半晌后。
似乎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的朱木捂住额，以略带嘶哑的嗓音疲倦开口：
“为什么要拿自己当试验品？”
在艾祈幸回答之前，他便想起什么一样再添上一句。
“随便叫一个人不行吗？就算不是我。”
“然后顺便暴露完这边关于我的事情？助理，你不要太小看我对你的信任了，其他人要是乱闯闯到这边我会好好考虑怎么处理掉的。”
“那，保镖他们您总该……”
“嗯，他们的确已经来过这边，但是也仅仅是知晓这个场所而已，里面到底在研究什么可谓一概不知，我可不敢像信任你一样向他们坦白。”
手边没有水，这让刚刚因出汗而急需水分补充的白发少女感到了一阵口干舌燥，为了转移注意力般，她拿出了一个……
未开封的采血袋和其他针具。
不过，从之前对话朱木也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血清。
比起疫苗，血清其实制作过程较为简单，但同时起效时间也较短。
但是对于去救小艾这件事来说，足够了。
“而且，即便他们真的职业素养过硬又如何，我们是雇佣关系，这种关系中他们所具有的义务也没有被当做谜之物体被试一项，所以他们完全可以拒绝，一般也会拒绝吧，这样，剩下能作为被试的只有像小说反派一样抓来不知情男女，或者我亲自上，这边可是荒山野岭，你也不希望你家会长做出那种伤天害理过头的事吧？”
简单消毒后，艾祈幸眼也不眨地一下将长长的采血针插入了手上血管中，一下下握紧手又松弛使鲜活血液一股股流入血袋。
她本来就苍白的脸色终于显出一丝病态，但眼神却如潭水般平静。
看着这般的白发少女，朱木本能握紧手掌冒出一句：
“那么，重新回到出发点，用我来实验不就行了吗？”
“……”
虽然朱木抛出这个话题也多少有点自暴自弃意思，毕竟就算是迟钝如他也知道，对于对自己抱有好感的白发少女来说，凡有一点风险的事，她都尽可能会让自己避开。
结果最开始得到的却是一阵沉默。
“啊，这个……”
不过没过几秒，白发少女好像只是刚刚从愣神中恢复一样，继续手上采血动作之余语调平和地回答起刚刚的问题：
“我不是不相信助理你的定力，只是世上难免万一，这玩意儿成瘾性太强了，万一真的不是靠意志能抵挡住的情况，我家财力比较丰厚，要去戒之类的消耗也不算什么，助理你就不一样了。”
“心理上……”
“是的，我家妹妹不明白，但是我是可以理解的。”
心理成瘾比生理难戒除多了，不是人人都有意志抵抗力比多的。
得到这个答复后，朱木从地上站起，有点局促地靠在一边墙壁上。
而艾祈幸则完全聚精会神于手上工作，随着温热血液一点点抽离她的身体，她也稍微皱起了眉，不过万幸所需似乎并没有想象那么多，在一下抽出近300毫升全血后，艾祈幸脸色苍白地结束了抽血。
黑衫少年凑近，但马上又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举在半空的手僵了一下，接着又无所适从地收了回去。
“这个……还没完成，要制作成血清还需要挺多步骤的。”
察觉到其的紧张，艾祈幸宽慰似地笑了一下，接着又急匆匆地开始了静置自然析出步骤。
不过这一步倒是不大需要人为……
所以，她一边处理全血一边漫不经心地与身旁少年对话着。
“助理……”
“嗯。”
“我这个妹妹，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人教给过她……所以，她并不像小双那样，有确信自己生存是有价值的凭借。”
生存价值吗……的确，那种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棕发少女是不大可能知晓自己的才能珍贵程度的。
但朱木知道，艾祈幸所述价值并非如此。
有道是，“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难以与外界接触的小艾，并没有什么社会关系，所以，也不明白自己离去一事本身会让他人感到悲伤。
但是，教会她这一点，既是教会了其一种幸福的途径，却也是告知了一种不幸的由来吧，知晓这一点的话，她恐怕再也无法像面对艾戈矛死去那样，淡然面对他人的死亡了，而且，寿命为缺陷的少女，在死亡将近之时也会多了一份担忧。
昏昏沉沉的少年，从困倦到近乎干涸的大脑中绞尽着最后一丝脑汁。
艾祈幸和小艾，是同样的。
不会因自己的不幸恐惧，却会因他人的不幸悲哀。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重要。
不重要的东西，坏掉也不会心疼。
“所以她觉得，自己死掉也没什么，一直一直，很看轻自己，就像你一样……”
看轻？
有吗……这般言论让朱木有点莫名其妙。
比起看轻，他倒觉得自己还是太厚颜无耻了。
居然到现在还……
“所以说，我希望你去告诉她。”
不过在他深入思考之前，便被白发少女打断了。
“她的生命，对我来说很重要，对你来说，也很重要。”
“……”
“所以，我也希望她能活下去。”
“嗯。”
朱木小声地答应了一下。
他相当困倦了。
头不停如小鸡啄米般向地下点着，悬空的身体也摇摇欲坠，很快，消瘦如悬挂黑衬衫架子般的少年，便站着睡着了。
“还有。”
在一片寂静之后……
白发少女突然再度开口，望向睡着的少年。
“你对我也很重要，你是……有用的。”
……
朱木模糊地做了个梦。
忘了是罹患失眠后多久的记忆了。
因为即便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朱木也尝试过干脆不睡，然而结局却是一旦不暴躁于睡着他也会焦虑于其他事。
如果真的有什么急事还好，如果没有的话，他也会自己瞎想想出一个。
本来脑子就昏沉，那个时候自家妹妹还没有染上跑来夜袭的恶习，所以在黑夜中，少年受病态神经驱使，总会想象出一些恐怖景象……
不过。
那个时候，他还能知道，那些鬼怪都是想象的，现实与虚幻还隔了一条清晰的线。
所以，尽管也会为了抵御恐惧窝在被子里，他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因为看见的东西惊惧到心脏近乎梗死。
最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
最开始……
……
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