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耶和华使他们从那里分散在全地上;他们就停工不造那城了。——《圣经·创世纪》
下午,浮云开始渐渐遮蔽了阳光,本来热得让人烦躁的气温也逐渐安定下来。
朱木坐在一处阴影中,他并没有离开这,也没有特别坐什么,只是死死盯着对面那一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刚才那一片人间惨剧的景象被清理掉。
他有种预感,大概,自己这一群是最后能感到这些人存在的人了。
还有的话……
这种景象对他来说还需要一点时间平复。
因为格雷的大脑,此刻正阵阵法痛。
不,他没有圣母心到为自己刚刚才做的一切而后悔恐惧,只是这幅画面实在很难让这个有些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少年不联想到梦境中的大屠杀,加上几天没有服药,他被激起了病情。
少年现在是不能见到自己的同伴的。
“咳……”
空气中还是烧焦的味道,其中,被炸得肢体残缺的黑衣人,被炸死的黑衣人尸体,还活着呻吟着的残存者,如同地狱绘卷一般浮现开来,其他黑衣人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抬出,那一具具乍看之下和他们别无二致的躯体,而朱木就蜷缩在那里,仿佛被高烧折磨得咬牙切齿,却又只能蜷缩被中无能为力的病人。
其他人都走了,包括艾祈幸,这里的一切景象并不值得她看第二眼,但她所留下的话却似乎别有深意。
无论如何,明天,大概他就要与自己最不想对抗的那个人正式开战了。
朱木露出思索神情 看向浮云的天空……
……
尽兴。
一边把乱糟糟的东西摆放整齐,紫发少女心中又浮现出那一她听过的话语。
的确,余颜并没有直接参与那一场行动,她并不适合,所以也不逞强外貌的特别使她过于引人注目了,若不是推出去当诱饵卖掉的话,简直就是一个阻碍。
但这不妨碍她在事完之后过去偷听。
尽管这也不算偷听就是了,守在外面的余颜事实上与白发少女打了个照面,在短暂恐惧后,感到无法放心的她才继续跟了进去。
所以,她是听到了所有话语的。
“尽兴啊……什么啊,那种变态杀人魔一样的理由,明明长得这么像正派,别给我搞这种反差萌啊……”
一旦想起那段对话,紫发少女就莫名升起一丝火气,把这股力气全部施加到搬运上,她狠狠将手中物品堆起,发出响亮一声后扶着腰叹了口气。
尽管能这么碎碎念地骂着……她也不过是被对方玩弄在鼓掌之中罢了。
但是,的确,不知为何,白发少女的那一段话让她稍微感到了一丝不对。
过去的余颜,也有因犯事而被拉到那个家伙前面的情况,那个时候,艾祈幸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便展示了其巨大威慑力,但,与这次不同,没有依靠强大的火力也没有直接展现权利,只是以话语便张扬了。
这次的话,那个白发少女,无论如何都与之前有所出入……并非是武器之类问题,也不是她突然不仁慈了这种天真小儿才会有的抱怨,而是得失的不明确。
归根结底,学校可不是什么慈善机构,这么把学校弄成一片死地,停止运营这么多天还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是为了掩盖她把自己一行人关在学校中这一事?真怪啊,这样单纯看来,没有任何的好处。
包括上一次的问题也很明确,余颜的跳楼对整个学校的声誉是不好的,而紫发少女当时的发言其实有一定威胁,也就是把这件事彻底归根为学校身上,但是,白发少女也可以转而把这事推到她违规使用钥匙,这是各退一步。
跳楼这种事,虽然很影响名誉,但也就那样,说实在话并不是很少见,但是,被恐怖分子围攻过……这些人还是校内的学生,这一点可不是轻易能被时间淡化的。
那个人或许会是愉悦犯,但绝不是愿意损人不利己的那一种,做到这种份上也要营造环境,这对于她来说一定……要不就是有很大的好处,要不就是不得不去做。
但是,前者的话,无论怎么想,关闭学校这一系列操作所能带来的都只有损失,而后者的话……
到底是什么,才能逼迫着那个看似谦逊实则傲慢透顶的白发少女,做出如此之事呢?
越是思索,心中阴云便越是浓重。
“啪。”
物品掉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想着想着手中的动作也缓了下来,紫发少女晃晃头,把掉在地方的东西拾拣起来,重新靠在了那边。
不……
不、不、不。
还有一个疑点。
就算不去思索最终谜题这种哲学一样的东西,也还有一件事很不自然……
余颜感到了一丝不对,但始终无法想起,她沉默着,靠在墙边,感受着脑中与明明快要想起之物擦身而过的空荡荡感,有点不适地挪动着头。
……
和百般劝说后还是婉拒的自家兄长分别后,朱双在魏良的保护下前往了保健室。
她身上也有不少伤口,需要处理,而且,她也想把急救包拿出来给又受了不少伤的朱木处理一下。
“疼吗?”
“没事。”
还好当时情势紧张,黑发少女没来得及在刀刃上做任何的处理,不然,可就不是几道划伤这么轻巧的事了。
不过就算如此,那个黑衣人的力气和精度都不是开玩笑的,面前,棕发少女有点严肃地看着黑发少女脸上绽开的伤口,轻轻用蘸取了碘酒的棉签进行着消毒。
被暴露而出的血肉与那刺激之物碰触时,还是有些疼痛的,不过朱双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最多,也不过把手捏紧了罢了。
“那个家伙……死了真是便宜他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把他的皮都揪下来的。”
就算是如此细微的反应,也终究是被魏良注意到了。
有点心疼地叹着气,棕发少女面沉如水,看似发泄般的宣言,但就朱双所了解,如果给她一定时间她说不定还真做得到。
“嘛,人都死了,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好了,快点处理完,我们去哥哥那边吧。”
黑发少女面色倒是比较平静。
不过这并不证明她有多么宽宏大量或者并不怨恨那个早已死去的黑衣人,那个人对少年所做的一切她都早已烙印在心中,而且,若是那人还活着,一定会想方设法千百万倍地让他偿还。
但毕竟人已经死了。
她还是更关心朱木。
对尸体并无兴趣的她,在刚刚被涂完药水后,便立刻跳了起来。
“走吧。”
“你别着急啊,我东西还没收好,我也很担心前辈,但是小双你也不要太着急了,我之前就已经对他的伤势进行过了检查,没什么事。”
身体上的话。
魏良悄悄在心里补上了一句。
事件完了以后,在地里位置上最接近朱木的她,当然是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还有些摇摇晃晃的少年身旁。
但,就在棕发少女着急忙慌地想要为她治疗的时候,朱木却突然一把拉住了她。
“我没事,带其他人走。”
尽管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神情还很冷静,但马上,少年便露出了让魏良有些熟悉的恐慌神情,那种……
把她推下水时露出的神情。
“……我明白了。”
对朱木的异常状态心知肚明,魏良立刻带走了所有在场的同伴,以少年还要在现场勘探一番为理由而想要带走所有人,但其中,与朱木最为心有灵犀的黑发少女,似乎还是察觉了什么不对而反复邀请了几次。
最后还是朱木坚决拒绝,才让棕发少女罢人带了出去。
这种事,真是辛苦啊……
如果自己以后能陪在那个人身旁的话,一定也能让他轻松一点吧,毕竟棕发少女对其他什么可能没信心,但绝不是能被轻易伤害之人,这样,无论是什么状态,她都能在他身旁。
不过现在的话……可能还需要给他一些时间吧。
“其他人可能也有受伤,总之我们先把东西收拾一下清点一下吧,不要着急,慢慢来。”
“……嗯。”
……
苦皁正在写着什么。
或者说画着什么吧……总之,她正在重复着不久之前做过的某事,而且热情不降反增。
现在的校园,简直成为了一锅大染缸。
尽管最多的是西服那种有点乏味却又有些危险的黑色,但是,也有别的色彩,作为透明的自己居然能参与其中……光是想到这一点便足以让她激动得颤抖了,至今的人生与这几天相比简直如被荒废了一般,就算现在死去也是心满意足。
再加上,自己居然能手染上那些特殊之人的鲜血吗……
听说日本那边有吃指甲垢能学到人优点的传说,这样看来,自己说不定也被斜漏的颜色染上了一点吧。
不过。
写到一半,针织帽少女突然抬起了头。
面前是一位长发少女。
她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视线一直往外方飘着,这里是她们所选择的一处藏身地,地势狭隘,但是也因此而易守难攻。
“您……”
“嗯?怎么了?”
苦皁只是怯怯发出声,柯芝便猛然转过了头,清澈的双眼有些茫然地看向她。
“没什么。”
被这样一注视,针织帽少女一时也是无从开口,只能乖乖低下了头,继续老老实实地筹划着炸弹袭击。
而被叫了一声的柯芝,也只是静静注视着她了一会,然后突然叹了一口气,继续将视线转向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又过了一天。
又过了一天。
“红日是永远西颓,
人辛苦走的一条路
将引人回家去安睡,
那是顶好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