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顺从唯一的保证,因此他和他
背信弃义的子孙将堕落。谁的错?——《失乐园》
……
黑衣保镖并没有马上开枪,但也没有远去,他们就似乎黯淡阳光下白发少女被拉长的影子般,一步一步紧随着,端着枪,黑洞洞枪口准确瞄着少年。
哪怕他是真正的怪物说不定也会在顷刻之间被撕碎,随着步伐前进,黑衣人的声响变得整齐划一,去个体化消弭了他们的恐惧,渐渐昂首挺胸,如领头者一般傲然地看着面前渺小之徒。
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
艾祈幸的表情的确傲然,她那金黄双瞳中是仿佛无人能在其中的光影,一切混乱、崩裂、踌躇与惨状从始至终都未曾在那双如太阳般金眸中留下哪怕一丝印记,但只有一个,从她出生起,从她认知这个世界起,从她明白人之一物与物件毫无不同之处起,目前唯一一个屹立在那浩瀚至空虚的视野中的人,现在就在对面。
她走在光中。
那人站在影中。
一明一暗,胜利已经确认了,但她那傲然中毫无疑问是有小心翼翼的,对自己再珍贵不过宝物的摸索、对自己喜爱之人的接近,对可爱小动物的伸手捕捉……还有面对恶兽时的不得不谨慎。
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她应该已经确认了的,对方的布置是在上方,简单粗暴的一番轰炸,她计算过他们的炸药量,应该刚好够炸一楼才是,而且,上方还闻到了一股硝石的气息……
再说之前的区域都是安全,这一点也是确认过才对。
但是……
“踏。”
不待她彻底细想,对面的朱木便先一步扬起了刀,朝她冲了过来,艾祈幸抬了一下下巴,一个黑衣保镖便立刻开枪,少年也便一个侧身躲过这一击,黑衣保镖开枪后也未曾闲着,而是立刻迈动步伐一个滑刀刺了过去。
少年的视线顿时被挡,他也不气馁,而是把本来就持在身边的刀顺势就朝前猛扎过去,然而对面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一下偏转刀子接过这一击后,立刻再显出了藏在手里的枪,一下瞄准了朱木头颅。
碰!
自是落空,不然这故事,便无以为继了吧?
借着这一势,朱木把身子继续往前突进,顺便一刀砍向了那高壮黑衣保镖伸出的手,顿时,一道血液飞溅,染红了后方黑衣人的脸,不过他们连擦都未擦便如机器人般继续向前挺进了。
而与此同时,一身是血的少年也继续前进。
白发少女两点头,淡然若雾,仿佛眼前一具躺倒死尸不本就自然而生般。
而朱木显然并非如此能不能无视之物。
接着,两名黑衣保镖也冲了出去,但显然人已非如此能抵挡如今少年之人,于是,随着他们一前一后地接踵而至,对方也终于做出了行动。
丢下枪的手拾起了某物。
是一把刀。
如另一只手一直紧紧拽着的一般,锋利的尖刀,他知晓自己能够控制的,于是笔直刺向对方。
然后,两道血迹如番茄酱般爆发。
那本该甘美之物 如今却令人作呕。
他带着那两把刀,如发狂的野兽一般笔直冲了过来,明明是如此来势汹汹而明目张胆,但万分可怕的是射来的子弹没有一颗击退少年那单薄的身躯,原因也很简单,过于非人的速度硬生生将大多子弹落在身后,连那黑色衬衣的尾亦未能追上。
他已经被那污秽药物沾染了。
而仅剩的几颗虽然嵌入他的筋肉中,但疯狂的肾上腺素如同不要钱一般把那一丝、啊、本该是剧痛的微小疼痛淹没了,然后转化成至高无上的兴奋,催化、激发、转移、发狂!
若掠食之鸦。
若野兽。
若邪魔。
浑身紧绷到极限,黑色衬衣凌乱不已的少年,忍耐着这药物可怕的副作用,而露出歪斜至极的笑脸。
连理智的绳索亦岌岌可危,朱木身上鲜血喷溅,被他带着一路淌过路面,眼睛病态地瞪大着,瞳孔如恐惧般收缩,牙龈却不断散发出铁锈的滋味,口水则仿佛被这滋味刺激般不受控制地流出。
白色的走道上,浮现了梅花般的点点血迹……
从一颗笔直射来的子弹上方如飞鸦掠食一般跳过,少年神情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漆黑双瞳如错乱钟表一般不对称乱转,按着自己的头有点惊讶地呢喃起来:
“哎呀呀,这还是我的身体第一次这么轻,以前都像灌了铅似的。”
“助理,长期依赖那种东西可不好哦,恢复之后你绝对会在床上躺几个月的。”
“如果被您的子弹打倒下可是会死的,比起这样,还是躺几个月比较划算吧?”
“哈哈哈……”
她只是迟缓地笑着,却并非笨拙之意,仿佛要将那笑声向面前之人展示一般。
缓慢,却鲜明。
而且一字一句咬字如此清晰。
“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杀死助理你,会好好养起来的……会好好抹消你的反抗意志的,这次,一定不会让你还能像正常人类一样思考。”
而朱木也毫不吝啬地开口了:
“但是我本来就不能啊。”
嘛。
看似轻巧,却如此挑衅。
一如既往他风格的回答。
让人然而这回答却让艾祈幸挑了挑眉,接着饶有兴致地开口:
“有道理,抱歉啊助理,我要失约了,果然还是把你的脑子砍了吧?不然我可是完全没有信心啊!”
真是叫嚣一般的台词,但融合进那平静表情中,简直如一切理所当然,她本该如此居于人上,而对方也彻底该屈居其下,但对面毕竟是那死人般少年,所以傲然回应着。
以毫无凭据的凛然之意回应着。
“你大可以尝试。”
玩弄着刀子的他,浑身上下破破烂烂没有一处完好之处,那双本该癫狂至极的黑眸却显出惊人的冷静。
刀被一下、一下地抛掷着看似凶险的行为却丝毫没有脱离控制。
是的。
就像这次反击一样。
次次似乎都堕入了失控边缘,次次却又如此轻巧化解,无论是这边还是那边都能轻易将一切拦住,如此之际遇,难道真的是造化一词吗?这敌我双方早已是心知肚明。
被玩弄于鼓掌之上的愚者,随意放奉陪的戏子,这里唯独缺少的便是一概不知的愚者,两方彼此刺穿之时对一切便知晓,但即便如此,一切依然如高山之涌泉般流出着,没有人能消弭。
是的。
除了中心的二人,再无其他人能改变其流向……
本该如此的……
但。
朱木突然挑起了眉。
“说起来,会长大人之前不是问过我愿不愿意成为你的东西吗?”
在说这句话时,千万人涌来,似乎无法阻挡的瀑布……但,那又如何?少年继续前进着,他眼中只有那唯一的存在,他知道,这一切的暴力与阻拦不过是她的延伸罢了。
而如今,你即便耗费如此多的力量也依然要阻止他,是怕了吗?
所以他说出了如此狂妄之句。
然后。
“闭嘴。”
从那担惊受怕而扭曲了面容的黑衣保镖身上,他证实了这一点。
对方甚至一把剑揪住了他的领子。
但即便如此又如何呢?你是无法掩盖恐惧的,看看那紧缩的瞳孔,看看那颤抖的神情……尽管身强力壮,你是深深恐惧着他的。
纵使被抓住脖子,朱木脸上依然没有一丝慌乱。
不,不如说那本来没有丝毫情绪的脸上,竟然渐渐出现了一丝弧度,所呈现出的则是如许久前,这位少年坏掉事件中所呈现出的表情,那如死掉般的微笑。
漆黑双眼在黑色乱发中闪烁出异样光芒。
“现在我可以回答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以,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不、与之前不同了,那黑色双眼不再是无神、而是更加接近于疯狂与炽热。
真是中二的言辞。
但……
“……切。”
艾祈幸却难得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她应该是淡然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样,她并非会为情绪所点燃之人……但,她现在却确实露出了不爽神情。
真值得庆幸,他将一位如神明般角色拉入了凡间。
感到不爽之后,白发少女便迅速抬高了枪口,然后对了对方无法彻底逃避之处,立刻扣下了扳机。
“碰!”
她的爱并不会引得手下留情。
她大可杀了自己最为心爱之人,然后再为了他哭。
所以,子弹从艾祈幸手中毫无疑问地射出了。
而且……
也毫无疑问地被那站立之人躲闪了。
“真危险啊。”
他侧过身,看着这一切,子弹及死尸?
“如果打中了的话,我的脑袋就会开几个洞了,您就不心疼一点吗?”
“不、不、不……”
白发少女耸了耸肩,金黄双瞳睁开,所映出仅有一人的倒影。
“那就是我的目的啊。”
“哼。”
真是让人不爽,那平静表情何时能被撕破呢?那平静假面何时才能崩溃?
一旦思考起这种问题便再难脱离,朱木继续往前去,仿佛不是为了扼住面前之人脖颈,而是一名骑士正在追寻着梦寐以求的公主一般,浪漫不过是无聊之物,伤害与爱才是最为鲜明之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