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刚刚推门而出，叶主任就听到了全世界唯一能这样喊他的人的呼唤。一股冲击力几乎快要将自己撞倒，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会是如此伤心，扑在自己的身上。
“润泽他……”
叶主任双手放进口袋中，或许这样会让他稍微有些安心：“还没脱离危险，再稍微观望一下吧。”
ICU病房的窗户打开是定时的，而现在并不是这个时间，紧闭着的门窗完全隔绝了里外，两边的人都在焦急地期盼，变成了一座“围城”。
面对自己的女儿，叶主任知道这个病人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就连自己都明白，这是女儿未来几十年的幸福，他知道要好好提拔这个年轻人，但现在甚至却不知道怎么挽留他：
“压力大导致的过劳，情况还需要再观察，现在怎么也不好说，只能在做最坏打算的情况下，尽所有的努力了。”
一旁的田诗渝都为之一震，作为申请专门照顾青梅竹马的护士，看着主治医生的背影，心中有种想要就此坐在地上不起来的冲动。
“什么？什么叫‘最坏打算’？”叶凝向后一步，放开了抓住她爸爸的手，握紧了拳头，但又慢慢松开，伸出一根食指：“难道不是因为你……！”“叶凝！别说了！”
叶凝的话还没有说完，田诗渝赶紧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她多少知道叶凝要说些什么，也明白她现在只是情绪有些激动。但即便是气话，有些东西也不是能随便说的。
“田诗渝，没关系。这件事我确实有责任。”叶主任看到了，看到了那一瞬间，自己的女儿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像是亲人，他承受着这一切，心中有些波动，不是在生女儿的气，更不可能是在生躺在病床上的人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
虽然有些偏心，但确实是在有意培养那个未来要成为自己家人的小伙子，他的进步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让他做了很多不是实习生的工作，但他也很好的完成了。他的努力和能力得到了全医院医生的承认，大家都认为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医生。
但是，这是对的吗？或许是让他背负了太多？说到底，自己对他这样，完全是希望他能够给自己女儿幸福，一个自私的想法罢了。
“葛润泽的情况，我亲自跟踪安排。”自己也不是避嫌的时候了，对一旁的护士这样说道，大家也纷纷表示理解。
“现在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润泽身上吧？如果连叶主任都不能相信的话，那你觉得还有谁能相信啊？”田诗渝把叶凝拉到一旁，她故意站在了叶凝与她父亲视线的交汇轨道上，好让叶凝能够稍微冷静一点。
叶凝看着地板，重症区的地板都是那样干净：“但我不明白，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那该死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别乱说了，历史已经改变了，这只是一段小插曲而已，润泽会好起来的。”
自己还有闲暇去照顾别人？田诗渝自己都想哭，润泽这个样子，她也比任何人都难受，但她不能这么做，因为自己是个护士，不能这样放弃。
可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明明昨天看见的人还是正常的……润泽的朋友们也都纷纷赶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但大家脸上都没有疲惫，或者说已经无暇表露出疲惫。
叶凝倚靠在墙边，心情看上去平复了一些，空洞的表情下写满了说不出来的感情。
“要不叶凝，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不，我办公室有床，就让她在那里休息吧。”
叶主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种时候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一个人，如果她回家的话，不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事情，她的妈妈应该随后就会赶来了。
“去睡一觉吧，一切都会好的。”田诗渝抚摸着叶凝的背，把她送到办公室。
这或许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 * * * *
“等等，葛依柔，你要回去？可现在根本没有办法。”
面前的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之前工作时的那份冷静，紧张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翻找着手上的手机，说不定有什么能够突破的办法。
“我之前回去过一次，如果再联系一下叔叔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
钟安琪跟在葛依柔身后，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在走廊上走着，葛依柔很明显是去意已决，但钟安琪心中想着的却是这件事情的合理性。
现在研究室的这台机器并不能够使用，在没有成功案例的情况下，贸然使用风险系数极大，而能够安全启动的机器，也就只有相关部门里的那一台，但现在那里已经成为了严加管理的地方，不是像之前那样什么人都能往里进的。
“喂！是妈妈吗？”葛依柔拨通了田诗渝的电话：“之前我回去的时候联系的那个爸爸的朋友，您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有是有……但是，你还想要回去吗？”田诗渝不解，事到如今女儿为什么又突然起了回去的想法？
“嗯，我必须要回去！”
如果说爸爸妈妈的结果全都是自己所导致的话，那……
“那我……再联系一下你爸的朋友吧。”说完，田诗渝就挂断了电话，声音听上去有些没有底气。
“葛依柔，你打算怎么办？”钟安琪和葛依柔两人已经走出研究室的门，两人站到了马路旁。
自始至终她看到的，永远都是葛依柔的侧颜，那焦急的神情让人心疼。而自己甚至连汗都没出，同学的女儿正在寻找办法，而自己却又什么也做不到。
“我先去设施那里等着。”葛依柔用手机叫了一辆出租车，手机屏幕上显示了“正等待”三个字：“如果父亲的朋友同意的话，我可以第一时间回去。”
“但是，这终归只是我的推测不是吗？”钟安琪心中有些后悔，不应该将这个不负责任的推测直接说出来：“甚至都没有办法证明！”
“可老师做的每一个推测都是能够用我那半年来的经历证明的。”葛依柔看着马路，迫切的希望出租车早点出现：“我相信老师的研究，您这么多年的理论钻研，也该有个成果了。”
“你这根本不是在相信我，而是在安慰你自己。因为你心里想要接受这样的推论，所以你才会说出这种话来！如果你错了的话，那你回去只会添乱不是吗？”
“如果，如果我回去之后，爸爸妈妈都还好好的话，那我也就可以放心回来了。”葛依柔的声音坚定而低沉：“爸妈的相识如果提前了的话，那他们的分别，不也会提前吗？”
“你这……完全没有依据！”
“我明白。”葛依柔点头道：“但如果我回去的话，不就可以为老师的论断提供依据了吗？”
这可能就是物理研究者和文史研究者的思想差别吧，不，钟安琪把这个问题想得复杂了，这或许只是简单的“外人”和“家人”对于这件事情的不同态度而已吧。
“别忘了，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希望再失去一个姓葛的人了。”
“嗯，我明白。”
握了握挂在脖子上的项链，葛依柔坐上了出租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