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作者:okangels 更新时间:2012/8/27 17:53:21 字数:0

『为什么世界上要有那么多悲伤的事情呢?』

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说着要去寻找什么的安月菟把我带到了让故事开始的公园,我们并肩坐在儿童游乐区附近的长椅上。虽说是游乐区,也只有秋千、滑梯和一些公共运动器材。

『大概是为了让我们更懂得珍惜快乐的时光吧。』

『大家都是这么说。』

『因为这就是事实啊,没有悲伤的话,也体会不出快乐的感觉,人只会珍惜那些辛苦得来的东西。』

『即便是这样。』

我看着旁边几个在排队滑滑梯的孩子。

『我也不希望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悲伤。』

——

如果世界上有时光机器的话,你想要回到哪里,去做些什么呢?

每天每天,每分每秒,人类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每个人都在不停不停地回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尽管不愿意向其他人承认,却在心里后悔着某一段的人生。

如果世界上有时光机器的话,那时候做了其他的选择,生活会不会变得更好呢?

发生在八年前的那件事,会不会有其他的结局呢?

『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情——就像小孩子不能玩火一样,知道太多事情的小孩是不对的,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去理解、运用这些经验。』

这是安月菟曾对我说过的话。

那时的她听上去就像在忏悔自己做过的事情。

可八年前发生的事情和她几乎没有一点关系,那只是一对夫妻和第三者之间的故事。

她知道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看着靠在我肩上的女孩,我没办法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小谦,我的妈妈是个文学少女。』

我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是个非常天真,喜欢浪漫的人,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和现实主义的爸爸结婚,我一直搞不懂。』

大概是憧憬吧,憧憬着对方身上存在着,而自己缺少的东西。

『妈妈曾告诉过我,她和爸爸是在相亲中认识的,英国的老友向她的父亲推荐大有前途的医生,相亲这种一点都不浪漫的事情,妈妈本来是讨厌的,可她却爱上了相亲的对象,甚至陪着那个男人定居在了异国他乡。』

『天性好玩的妈妈每次和父亲吵架之后,都会在家里的某个地方藏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真正的心情和原谅的话语,就凭着这种胡闹一样的做法,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没有破裂,明明是相性不合的两个人,却坚持组建起了家庭。』

『妈妈去世以后,我曾经到图书馆去质问馆长当时的情况,说来好笑,明明只是个小鬼,馆长却认真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他说,妈妈当时接到了一通电话,然后看起来非常开心的出门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是什么事让她这么开心,不过馆长说妈妈当时拿着一封信。』

『可是抢救妈妈的医院说他们没有看到那封信,那场车祸的车主也并没有看到什么信封。』

在说到车祸时,安月菟的声音变小了。

『你...还在恨造成那场车祸的人吗?』

『不,已经过了八年,我早就不记得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他长成什么样子了。想起来的话,心里就像有个大洞,虽然还有想哭的冲动,不过我能感觉到的只有空虚——这并不是重点,我相信妈妈一定像过去那样,把那封信藏到了什么地方。如果能找到那封信,就能知道妈妈当时的心情,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样的话,我一定能获得救赎。』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获得救赎的人是你?

虽然我不明白,但我仍然想要帮助她。我有种预感,只要能够找到那封信,这段延续八年之久的故事就会迎来结尾。

『能找到。』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信心。

『因为,你的母亲一定会引导着我们吧。』

——

『说起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找那封信的?』

至少要先把安月菟找过的地方排除掉——我是这么想的,不过即便如此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妈妈去世以后我就一直在找。』

『那不是已经八年了吗?你都找了哪里?』

『这里。』

安月菟指了指脚下。

『这个公园。』

『你用了八年时间在这个公园里寻找一封信?...』

『有什么不对吗?』

『肯定不在吧!从第一年开始就该发现不在这里了吧!』

『我是这么认为的,也许有什么...结界。』

『你的脑袋被人放了结界吧!』

『吵死了。』

安月菟面不改色的给了我可怜的肋骨一下。

传说夏娃就是亚当的一条肋骨,难道她喜欢打我的肋骨是因为同性相斥么?

『仔细想想,妈妈当时匆忙的出门走不了多远,更别谈藏东西了,她只能把信放在比较近的地方,就是这个图书馆旁的公园。』

『如果藏在这种公园八年时间早就腐烂了吧。』

『一定是那个啦。』

『那个?』

『放在时间胶囊里。』

是我搞错了吗?不是已经开始走温情路线了吗?为什么这个女人还在装傻?

安月菟露出『难道我说错了吗』的表情。

不好,这家伙是认真的。

『人这种东西啊,不找点借口欺骗自己就活不下去了哦。』

『根本一点都没认真啊!话说,这句话总觉得在哪听过,一定在哪听过吧?而且,你真的想要找到母亲留下的信吗?』

『其实,线索的话,还是有的。』

洗耳恭听。

『为了让我那个笨蛋老爸找到她的留言,她每次都会在放留言条的附近摆上一只纸鹤。』

『噢噢噢噢,这就是夫妻间小游戏的感觉啊,想要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情,却又碍于面子无法说出口,于是...』

『留言条就放在纸鹤的下面。』

『直接说出来了吧!这个和直接告诉他有什么区别!根本一点都不矜持啊!而且直接放在下面算是‘附近’吗?你的‘附近’是怎么定义的?』

『于是。』

安月菟突然转换成了严肃模式。

『这次我也发现了类似的标记。』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耍我的吧?』

『吵死了,你跟我过来。』

她拖着我朝正对着长椅的长方形花坛走去,这是一组左右对称的花坛,里面种着我完全不知道名字的黄花和大量的金盏菊。

『看这里。』

安月菟指着组成花坛的一块石板,这块石板的中心以精美的工艺刻着一只张开双翅的和平鸽,看得出这幅石雕已经有许多年头,构图上有一些残损,某些部位的线条也被黑色的污渍掩盖。

『这就是我妈妈匆忙中留下的线索。』

『不不不,匆忙什么的,我想这个没有一天半天的做不来吧。』

『对我们家族的人来说,这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这个设定从来没听过!』

『为了迷惑我,妈妈还在另一个花坛上也雕刻了同样的图画。』

『不不不,迷惑什么的,我想这个只是花坛上本来就有的装饰吧。』

『你是说我这八年来都想错了吗!』

『别理直气壮的啊!犯傻也有个限度好吧。』

『但是这块石板是可以掀开的。』

行动派的她立刻弯下腰,用双手抓住石板的边缘,然后用力抬了起来。

这次我真的哑口无言了。

想当然尔,石板的下面是另一块石板,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块石板上也刻了一幅画——是张大大的笑脸,画风拙劣,就像个小孩子的信手涂鸦。

笑脸的下面似乎还有用什么东西写得一行字。

这时,安月菟用力地放下了石板。

『我看到了。』

『哦?看到了什么?』

『哇哈哈哈,你被耍了。』

『小谦,没想到你是这种会对着别人过去幸灾乐祸的人,分手。』

『不不不,这是写在石板上的字。』

『...』

『你应该知道的吧?』

『...』

『为什么...还在这里找?』

安月菟露出想哭的表情,盯着自己因为抬起石板被弄脏的双手。

『因为,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所以只能不停地骗自己,这里有妈妈的信。』

——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不肯放弃的安月菟又带着我绕着公园走了一圈,寻找鸟类形状的标记。不过在这八年间,她已经踏遍了这座公园的每一寸土地吧?也许对她来说能否找到母亲留下的信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是不愿放弃这个仪式,提醒自己还有希望改变残酷的现实。

虽然八年前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但是她仍然可以把握现在。

太阳在头顶温柔地释放着光芒,我和安月菟茫然的坐在长椅上发呆。被四月的阳光晒在身上会让人产生倦意,我轻轻地把眯起眼睛打瞌睡的安月菟揽在了怀里。

好大一张笑脸。

我是指挂在天上的太阳。

它好像总是在笑着,不是吗?太阳从不悲伤,太阳从不哭泣,太阳总是活力四射的挂在天上,说起来,我是喜欢阴天多过晴天的人。

某个人、某个火焰般的女孩、某个想要成为太阳照亮世界的女孩曾这样对我说——

『喜欢阴天的人,其实是喜欢太阳拨开乌云出现的那一刻吧。』

阴天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要看到太阳。

在窗边眺望铅色世界的时候,人们才会渴望阳光。

我和安月菟都是生活在阴天里的人,所以我们才更加渴望阳光,期待着太阳能够驱散乌云,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

我的世界因为安月菟的出现变得晴朗了一点,可是她呢?她的救赎在哪里?

太阳那张大大的笑脸就像在嘲笑我的无能。

就像小孩子的信手涂鸦一般残酷的笑脸。

说起来。

『仔细想想,你妈妈是那种会在石板下面画无聊笑脸的人吗?』

『我觉得那不是妈妈画的。』

『也就是说有人把你妈妈留下的信拿走了,然后画了个笑脸在那里。』

『差不多是那样吧,我是在第二年发现那块石板的,你有想到什么吗?』

『没,但是我总觉得那张笑脸好像在哪看到过。』

我再次抬起头,用手遮住眼睛上方,望向太阳。

到底是哪里呢?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耳边传来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安月菟面无表情的拽了拽我的耳朵,然后凑到我的耳边说:『肚子饿了。』

『我也是,都到中午了啊...』

结果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两个人就这样一无所获的朝青龙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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