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号和3号巡逻也要回来了,我打算去趟餐车带点吃的,队长你有啥想吃的吗?」在某节空旷的车厢里,库拉若缓缓起身,走向门口。
「嘿,那个,你会不会有点……不方便?」队长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库拉若左侧空荡荡的衣袖上。
「习惯了,还可以。」
「……」队长沉默了片刻,「随便带点能吃的就行。」
「听说甜品和红酒都很不错,如何?」
「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明白了。」库拉若看着队长,「或许你得放松下?去前面车厢听听音乐,看看表演,吃点美食,小酌一杯?」
「呵,我们不是来度假的啊。」
「之前联合行动发生了不少事,报告和后续刚搞得差不多,又在回国的途中突然接到“加班通知”——其实大家都希望你能放松放松。」
队长直接往躺椅上一靠,双手一摆:「能在这种高档躺椅上躺一会就够舒服了,不用担心我,安安稳稳坐到终点站,就是最大的放松。」
库拉若点点头,然后拉开车门,走了出去:希望能安安稳稳地到终点站吧,不知道上次一别,还能不能再见到那个“白猫”,她身上有很多让我在意的地方……希望她别被发现放跑了我们。
她并不知道,“白猫”就坐在一辆奇形怪状的车辆上,跟在冻原列车的屁股后面。
「你这说明书,它保真吗?」海森伯格眯着眼,盯着寒风中若隐若现的火车尾部,盯着风压,艰难地大声问着坐在副驾驶的奥桑。
后者在颠簸中,困难地识读着杰洛诺夫文的操作手册:「说明书上说的加速按钮你不都开启了嘛!!!」
海森伸手指向远处的列车屁股:「但是列车原来越远了啊!」
奥桑直接抱住脑袋作抓狂状:「那是列车在加速啊啊!前面有坡,前面有……」
话还没说完,整辆车就从坡上高高地飞起,又重重地砸在雪地里。
坐在后排的拉蒂惊恐地看着一些像是零件的东西从车上掉出,逐渐被甩在身后:「我说,你们专心点啊。」
她的声音有点小,在凛冽寒风的覆盖下,完全没有传入前面两人的耳中。
「他们……是在吵架吗?」波波莎问道。
看前排两人还在跟吵架一样研究怎么进一步提速,拉蒂无奈地靠在一颠一颠的座椅上,双手抱胸:「不是吵架,这两人关系挺好的……」
「等会,手册上有提到“危险模式”……」
「能不能加速!我们快追不上了!」
「能是能……」
「那就开!」
「但是那个啥引擎会超负荷……」
「奥桑!」海森扭头看向对方,眼神中满是坚定,「放手做!」
奥桑和海森对视后,点了点头:「你来开车,我来操作!列车看样子还有一段直道,我们在那里追上去!」
这里打开……这里往上拨,这里往下拨……拧开阀门……按钮……按钮……我找找……奥桑一边盯着操作步骤一边紧张地调整着仪表面板。
而海森也不再催她,稳稳地控制住这辆车。
「找到了!」奥桑扭头冲着后排的两位喊道:「坐稳!」
然后,她猛地砸下那个按钮。
车上的四人瞬间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车辆上爆发出来,因为惯性猛地往后一靠。
「WuHuuuuuuuuuuuuuu!!!!!这推背感!」海森伯格一边“咬牙切齿地笑着”,一边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才不让车辆失控。
在这股强大的提速下,车辆离列车的尾部站台越来越近。
然而,从车前冒出的烟也越来越浓,越来越深。
「奥桑,把这个烟雾弹功能关了,影响我开车了!」
「这不是烟雾弹,」奥桑有些慌乱:「再这样下去,要炸了……你得减速!」
即使听到这句话,海森伯格也没有丝毫动摇:「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
他大声吼道:「拉蒂!快过来!」
「啊,什么……」
「快点!!!」
拉蒂似乎是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麻利地从后排翻到了前排:「告诉我要做什么!」
「站在车头上!我让你跳就跳!」海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火车尾,「然后是波波莎,你跟着拉蒂!」
「等等,这也太……」波波莎多少有点犹豫,但拉蒂已经翻过挡风玻璃,半跪在车头。银白色的长发扎成了马尾,在狂风和黑烟中肆意飘扬。
「海森,我准备好了,顺带说一下,车头超级烫!」
「准备好!!!」海森伯格就快把加速杆扳断了,他在等着距离最近的那个时机。
终于,列车尾部的小站台近在眼前。
「跳!!!!!」
几乎在海森伯格怒吼的瞬间,拉蒂以巨大的力量向前腾空而起,整辆车子都抖了抖。
在一刹那的滞空后,拉蒂手抓住了护栏,脚也踩在了外侧,像一只灵巧的猫一样挂在护栏外,随后轻轻一翻,翻进了护栏内。
波波莎看楞了片刻,随后也半跪在车头,等着海森伯格稳住车子,再次提速追上列车。
然而,轮到波波莎这一跳,果然没有拉蒂那么顺利——本身波波莎就没做过这种玩命的高难度动作,而且雪地车的“后劲”明显不足了。
多亏拉蒂将半个身子伸出栏杆外,伸长手抓住了她,不然波波莎会直接摔下去……
拉蒂刚把波波莎拉上车,想要招呼剩下的两人抓紧时间。
奥桑站在车头,向拉蒂伸出手。
就在这伸手的刹那,那车头盖的缝隙中,一瞬间迸发出蓝色的光芒。
雪地车一瞬间失速,被疾驰的列车飞速地甩到后方。
奥桑的脸,深处的手,驾车的海森,全都在拉蒂的视野中飞速向远处离去。
她的手,仍然伸着。
可那辆雪地车,在下一刻,消失在巨响、蓝光、迸发、飞溅的积雪以及黑烟组合而成的巨大爆炸中。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后,波波莎第一次看到拉蒂呆滞的表情,喊了两声名字,才让她清醒。
「我们……现在怎么办?」
拉蒂看着自己刚刚伸向奥桑的右手,此时还在微微颤抖。
她用力攥拳,又松开,再攥拳,又松开,颤抖缓缓平息,眼神中的混乱和动摇略微平静,她戴上白猫面具:「让我们把接下来的事情做完。」
过了一会,才有一名猎魔人走到列车后方,看了看远处白皑皑的雪原,闷了一口手中的烈酒:「Ничего.(啥都没有。)」然后便走回了车厢。
此时,拉蒂和波波莎正在车顶小心翼翼地前进,时不时用一面小镜子侦察下下方有人的车厢的情况。
然后,她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身影——角鸮组。
「为什么是……」拉蒂皱了皱眉:除了那两个她在意的人,各种方面,都不想再和角鸮组其他成员扯上关系。
「怎么了?」
「没什么……不,只是银级猎魔人而已……额,不对,是有银级猎魔人,要小心——你有看到你认识的面庞吗?现在看上去那么平和,你姐姐她们可能潜伏上的车,她们中有可能有隐蔽型。」
「也可能叶莉欣她根本就没来。」
拉蒂看着长长的列车,一言不发。
拉蒂和波波莎并不知道,刚刚爆炸的时候,有个人就站在火车前部的车顶上,目睹了那个瞬间和升起的黑烟。
此时猎魔人专用车厢内,角鸮组的队长看着回来的3号,问道:「5号呢?」
「回来的路上在餐车遇到了副队,她们就一块吃饭了,我先吃完给你带回来一份。」
「多谢。」队长接过盒饭,摘下面具,开始细心地品尝高级餐点,「嗯,挺好吃的,很有意思的味道。」
「啧啧啧,队长你该好好放松下啦。」3号一屁股坐在队长身边,坏笑着,拍拍对方肩膀,「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说自己吃压缩干粮就行了……」
队长手中的刀叉顿了一下:「呵,或许确实……是我太紧绷了……」
这时,一名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走进了车厢。
「嘿,你,谁叫的外送?」角鸮队长下意识地叫住那名服务员。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位杰洛诺夫的猎魔人:「嗨嗨,这里,我们叫的……对一人一份。」
角鸮队长仍想张口盘问,看了看桌上的佳肴,手中的刀叉,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对那个服务员和小推车不再过问:仅此一次……
在生活的路口,做出的选择,会改变很多事情;对猎魔人而言,在生命的路口,也是如此。
当那辆小推车下方的盒饭尽数爆炸,迸发出猩红的毒气时,角鸮组的队长条件反射般快速戴上面具,却仍然避免不了吸入了毒气。她无奈地笑了:只是这一次……真不走运呢……
………………
「喂,奥桑……活着吗……」海森的声音相当虚弱,轻轻地对着奥桑的耳朵问道。
在爆炸前的瞬间,奥桑把他扑下了车,然后便是漫长的,漫长的,漫长的天旋地转。
此刻,奥桑正趴在他身上,一言不发,了无生气。
海森感觉自己的双腿仿佛失去了知觉,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在慢慢失去知觉。
&的,可惜啊……看不到她的未来了……希望她能……一切顺利……回去……
海森伯格的意识越来越朦胧,他颤抖着手,试图把一小瓶血液喂进奥桑嘴里,却撒了大半。
他努力地扯下身上能扯下的破破烂烂的衣服残骸,盖在奥桑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如释重负,平静地躺在雪中。
手缓慢地,缓慢地伸向胸口,那是烟盒的位置。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呢……啊……是从……你死后啊……
我感觉啊,我要来见你了……
如果我真的和奥桑在一起了,你会支持吗……
呵,无所谓了——这下,整整齐齐,大家都在那边相会。
奥桑啊,最后能跟你死一块……挺好。
海森伯格费劲了力量,叼住了烟,看着阴蒙蒙的天空,笑了。
能方便……借个火……吗?
雪花安静地落下,落在海森伯格的卷发上,胡子上,胡子上,还有那支未点燃的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