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如抬眼看着酒盏沉默良久,微笑着闭上眼睛叩首道:
“臣明白了。”
紧接着理想如从地面上拔出直剑,双手握住剑柄向云淼淼拱手作揖,后退着离开太和殿,直到跨出太和殿门槛后才缓缓转身。
林相如并未立即走下须弥座,而是手持直剑怔怔地站在阶梯前,轻轻地抬起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林相如的头部微转,似乎是想要扭头,却并未真正转过。
他的鬓发随风而起,遮挡住他那张娇美的脸颊。
他吃力地抬起步子,缓步走下须弥座。
“相公为何要这么做……妾……没有看懂……”
待林相如完全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后,白彩儿害怕地扯着云淼淼的袖子道。
“你没看懂就对了。”云淼淼轻叹一声,回到髹金雕龙木椅前转身抚袖坐下,“这谁看得懂?你看那群人的表情,没一个人看得懂的!这要能被你看懂那还了得。”
“可是为什么呀?在妾的印象里,林相如不是这样的人啊……”白彩儿咬着嘴唇,不解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相公,会不会是那个太阴把林相如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也希望是那样。”云淼淼的声音极其无奈,“如果真的是那只太阴出手干预,那祜安明,那项逢恩,还有群臣百官,怎么可能在那一瞬间都惊讶成那个样子?”
“那相公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呀?”白彩儿不解地起身,小跑回云淼淼身前,牵住云淼淼的手道,“相公就别给妾打哑谜了。”
“嗯……说来也简单。”云淼淼沉吟一声,让出一点位置,拍了拍自己的身旁,“坐在这儿,我慢慢跟你说。”
“嗷。”白彩儿转身跳到宝座上坐下,“呀……相公……这个椅子坐起来好不舒服……”
“哈哈哈,本来就是嘛。”云淼淼将手按在了白彩儿头上,“这个椅子自从出现开始就不是为了坐起来舒服的,坐上它必定一辈子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皇帝可没那么好当。只是这两天的演戏我都已经受够了。”
“那为什么还那么多人想当皇帝……?”
“嘛……”云淼淼苦笑,“再怎么坐起来不舒服,这也是‘皇帝’的宝座,仅是为了‘皇帝’这个名号,就足够无数人为之心神向往了。”
“那相公刚才对林相如说的那句‘朕等着你饮庆功酒’到底是什么意思?”白彩儿抬头看着云淼淼问,“妾为什么听不明白?”
“其实就是字面意思。他在我向他明示黄茜茜就是小秋之后还执意此言,你觉得我是什么感受?”
“被背叛了……?”
“对,被背叛了!!!我之所以相信他,是因为在我认为历史上的林相如是个‘英雄’,而且你也一直说林相如是个好人。”云淼淼的语气中隐隐冒出了几丝怒气,“所以我愿意信任他,不仅是为了救小秋,更是为了你。”
“为了妾?”白彩儿一双金色的眼睛明灭闪现,迷惑不已。
“因为那天你告诉我,你看了他百年,你不愿意看到他再那样喊‘天公不眷’而死。
“所以我会信任他,我需要信任他,我必须信任他,无条件地信任。
“然而事实呢?事实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刺了我,把我的信任完全挥霍一空。
“彩儿,天公眷顾不眷顾他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要他自己的行动说了才算!
“不是天公不眷顾他,而是他自己选择了那条路!”
“可是为什么,相公这么聪明,快想想为什么林相如要那么做呀。”白彩儿焦急地抓着云淼淼的胳膊,“妾,妾,妾……”
“你对他很有好感?”
“妾也不知道为什么,妾总觉得林相如对相公而言很重要,如果相公不想出来为什么,妾的直觉告诉妾,相公一定会后悔,一定会!”
那双剔透的金目盈盈地映在云淼淼的眼中,真诚而又纯净,白彩儿手上的温度也透过御衣一点一滴地进入云淼淼的身体,竟给他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平静。
“我想不到!”云淼淼有些心虚地扭开头,“我想不到,我现在只想让他去死去死去死!!!
“如果他真的像史书中写的那样高洁,那他最好就和祜安明一起死!”
“相公,你——!”
云淼淼充斥着怨念的话一字一字地传进白彩儿耳中,她突然之间就明白了那句“朕等着你饮庆功酒”到底是何意。
太和殿外,林相如正毕恭毕敬地跪在太和门上,向着太和殿的方向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相公,你不能让林相如就这么白白去送死,相公,你会后悔——”白彩儿紧紧地抓着云淼淼的衣袖。
“我为什么会后悔,既然他自己选择这么做,那就让他做到底!”云淼淼震袖甩开白彩儿,将她摔在了那髹金雕龙木椅的椅背上。
白彩儿轻声痛呼,却未松开云淼淼的衣袖。
“既然他在那时候选择背刺我,就表明了他想巴结祜安明,说不定他现在正做着致仕回乡养老的美梦!!!
“我们!?他会管我们?!如果他不杀了祜安明,那就是想要杀我们,不管是他亲手,还是他借着祜安明的手,我们都是死在他林相如的手里,你还想着他?
“我会后悔?我绝不后悔!若救不出小秋,那我就一同在这幻境里和她殉葬!
“你就继续缩着头当乌龟!做你丹仙的春秋大梦!!岂不美哉!!!”
“陛下,臣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陛下之言中臣听得出来个中缘由,如果您当真这么想林太傅,那臣只能说……”齐潜的声音突然之间从太和殿门前传来,“陛下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齐潜怀抱着一卷案牍,毕恭毕敬地弯腰成九十度,身上的官服留着几道剑痕,官帽早已不在头上,发髻散落,脸上也是灰蒙蒙的,似是死里逃生。
“哦?”云淼淼语气冷到了极点,“那齐太史倒是说说,在这件事上林相如如何个君子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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