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物窒息而死？什么意思？”余海听傻了，“她不是被勒死的吗？”
法医耸肩，同样表达了自己的不解：“按理来说就是如此。但是，我们并没有在她的脖颈上看见青黑色的勒痕；恰好相反，我们发现她的手指上有许多齿印、噬咬的痕迹，以及诸多疑似粘膜分泌物的粘液，初步怀疑是喉咙内的唾沫……”
余海用力摇头，来表达自己的不理解：“我不是很明白。按理来说，如果他们想要杀掉唐小兰，那他们不应该直接勒住她的脖子、扼住气管，来让她窒息而死吗？”
“确实，从犯罪动机与常规手段上看确实如此，”法医将报告书揣进兜里，回头看着他的同事们将覆盖着白布的担架抬上车，“但，这所有证据都无法证明她被这么对待了。”
他顿了顿，“与其说是被勒死，还不如说是……她的喉咙里被塞进去了什么东西，而因无法呼吸而死掉。或许，她在死前还挣扎了一顿，用手指去抠喉咙什么的。”
——但是，如果作案者想要一声不吭地将唐小兰给干掉（从他们不第一时间使用手枪来看，确实就是如此），那他们应该在确定唐小兰死亡前都必须限制她的动作，以免她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按照法医的观点，为了杀掉唐小兰，他们往女子的喉咙里塞了点啥、然后就把她扔下不管了，随后双双开枪自杀共赴黄泉。
“这是为什么？”看着法医远处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的余海低声喃喃。
以他的视角来看，那两位前去情报联络点的人员的行为相当古怪：首先，他们发现自己是被唐小兰出卖了，而选择以偷袭的方法将正在和自己通讯对话的唐小兰做掉。
随后，发现自己逃不掉了的他们拔出手枪，打烂了自己的头，来防止纠察部提取他们的记忆——这是他们没有开枪打唐小兰的唯一解释。
“发现自己被唐小兰出卖了……对，当时的唐小兰是在和自己通话，而后在通话时发出了惨绝人寰的惊叫，随后通话被切断。”
余海仍然记得女子在临死前那瘆人无比的一连串的惨叫声，他怀疑这恐怖游戏配音一样的声音会让他一连几天都睡不着。但问题也来了：为什么敌人会给她惨叫出来的机会？
敌人想要无声无息地解决唐小兰和唐小兰惨叫出声是完全矛盾的两件事。但若这是因为敌人的失误而导致的结果，那这些进行地下工作的敌人也未免太过业务了吧……
“余上校，是不是该收队了？”陈承的问题将沉思中的余海拉回到了现实中，“还是说，我们继续调查现场、调查下去？”
“如果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的话，可以。”余海点了点头，“但我不打算在这里花费时间了，我没有研究过这方面的工作该怎么做。如果我乱来，我还可能会破坏第一现场的吧。”
然而，队伍里也并没有刑侦方面的人才。为了防止好心办坏事、把现场弄得一团糟，这些原本杀气腾腾地握着枪从派出所出发的纠察部队员们也就原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这时候才能插上话来的“对影”终于紧张兮兮地凑了上来。她几乎一言不发地扑到了余上校身上去，双手自青年全身上下四处摸索，吓得余海差点往后蹦了几十米：“你要干嘛？”
“余上校您刚才不是去干架了吗？”“对影”的声音也紧张兮兮的，听着像是绷紧了神经，“有被敌人攻击到吗？受伤了吗？”
“……没，我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余海还是实话实说了。
“呼，没能够打起来吗，那就好，那就好……余上校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不要老是去打架，这样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这女孩子是提前进入更年期、化身老妈子了吗。
“该打的架还是得打的，”虽然面前的“对影”秉着一脸关切的表情，但余海仍然逞强一样地朝着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这差不多是涉及男人方面的自尊心的事情了。如果临阵逃脱，是会被笑话的。”
周围还没散去的纠察部成员们在听见余海的话语后、无一例外地翻起了白眼：这还叫什么临阵逃脱啊？他余某人压根就没有接敌。
“是是是，我理解。打架嘛，你们男孩子在打架这方面都表现得格外任性，是这样的……”
老妈子“对影”却仍然摆出了一副宽容的姿态，那副模样看得余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个女孩子，是真的很关心自己的安危啊。
听对方说了“你们男孩子”后，余海又突然有些好奇她说这一句话的背景了；而在思索了一会儿后，青年立马恍然大悟：“对影”并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位特勤精英，还是B组专职护卫工作的特勤精英！也就是说，以前的她有很多男性同僚吗？
“对了，我倒是有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那也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疑问，所以余海张口就将这个问题抛出去了，“为什么特勤精英里女性的比例要远远高于男性啊？”
听见了这个问题的“对影”笑了笑。她并没有直接回答余海的问题，而是反问一句：“余上校，在提及特勤精英时，你的第一反应通常是什么？”
余海脱口而出：“装备精良、单兵作战能力强、能够提供极强的火力支援，同时近战肉搏能力、情报能力、特种作战能力都不弱……”
这一回，轮到“对影”苦笑了：“余上校过奖了。您描述的都是S组的前辈们的特点，像我们这些B组乃至以下的特勤精英，至多只能占一两个特点。”
余海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番“对影”，又回忆了一下她的作战姿态……总感觉好像只有“近战肉搏能力不弱”这个特点能和她对上号？
“总体而言，作为半改造人的特勤精英的作战特点就是花里胡哨。”“对影”又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让余海拍案叫绝：“对，我也这么觉得！”
“对影”无奈地叹息：“通俗地说，就像是耍杂技。”
——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而余海也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但本身就作为特勤精英的“对影”好像也没必要这么损自己吧？在这个少女一针见血的描述之下，余海总感觉这个神圣的职业正在迅速地淡去头顶的光环、转变成了类似于安保处的职位……
后面的话，即使“对影”不说、余海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在高强度、动作夸张的战斗里，女性的柔韧度和对肢体的掌控能力显然高于男性，所以特勤精英才多为女性。”
余海眨了眨眼睛；他大概能理解“对影”话语的具体意思，但他仍然需要一个更具体、更实际的例子来进行理解：“例如说？”
“例如，余上校你能不能试着在空中劈叉？”
……
既然架没能打起来，那余海也就存心去甩开这个除了讲相声便别无他用的“对影”、打算去纠察部总部大楼和孙宏继续商量相关事宜。但这位无事可做的“对影”却像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没有任何办法，余海只能继续扔狠话威胁：“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打到张毅总指挥那儿去，让他把你抓去做军事训练？”
“对影”一脸无所畏惧：“我不行的。我才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B组特勤精英，就算基地城的队伍再缺人、张总指挥也不会要我的。”
——唯独在这方面，这少女还有点自知之明。
曾经亲眼目睹过S组的专职医疗兵缪缪把A组的艾泽同学“柔荑”一顿暴打后，余海也就终于明白不同级别组之间的特勤精英的差距了。老实说，如果他真把“对影”送去军队服役，那他相当于是害了这孩子：“对影”这么菜，会被队友打死的……
所以，只能任由这个跟屁虫随在自己后面的余海垂头丧气地往纠察部大楼的方向走了。现在的他倒是挺希望门口的门卫把“对影”当成可疑人员、抓进小黑屋里头。
在路上时，余海也不忘好奇地问：“我平时一直喊你的行动代号也不妥吧？你的真名是什么？”
“对影”沉默了两秒，才平静地回答：“林鸢。”
余海不在意地“嗯”了一两声。但在步行了一段时间后，看见对方逐渐阴沉黯淡下去的脸庞的余海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阵，也顺利地找到了问题所在，而急急忙忙地追问：“林？难不成，林鸢你和……”
“对影”继续点头：“我是……林臻和唐小薇的女儿。之前余上校在爸……林臻那儿做事时，我就认识您了。那时候的余上校比现在年轻多了……。”
余海沉重地呼吸两声。也难怪陶议长会说这位林鸢同学是绝对忠诚的特勤精英：这个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而最后的正直使得她选择了站在了父母的对立面。
对方的最后一句话也让他有些茫然。说实话，在记忆被清除过后，余海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实际年龄究竟是多少岁：但毕竟他一度在冷冻休眠仓里呆过一段时间，生理年龄小于实际年龄也算正常。
“那时候，在林臻手下工作的我有多年轻？”不抱任何希望的余海又低声问了一句。
“那时候……我六岁，余上校二十四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