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双子的假日（延）
还没等我说出口，白爱腿上的华生居然一激灵直起了身子，与此同时，熟悉的声音响起：
『答案是D，带三明治的客人。出题的依据是英语单词对吧？』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把收音器和麦克风又打开的？
「猫居然说话了！！！可是……它明明是只公猫怎么发出了女孩子的声音？」
这位大叔你跟我家妹妹关心的问题怎么一模一样？不过从老板那震惊的表情上看，那应该不单是因为有猫咪说话的关系，自己出的题被这么轻松破解也是原因之一吧。
「为什么答案是D呢？白爱还肯定以为是找不同呢。」
『要说找不同的思路也不是没道理，前三个选项的字母和选择项食物的英文首字母都一致，A对应苹果的apple，B对应啤酒的beer，C对应蛋糕的cake。但是D对应的选项三明治却是以“S”开头的sandwich。』
「可是，就算是首字母这一点对不上选择项的“D”，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黑羽一脸困惑地发问道，而白爱也摸不着头脑地等待着解释。
『因为“S”不仅是sandwich的首字母，同样也是“staff”的首字母。既然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吃拉面当然可以免单了。如果我没猜错，老板一定是从孩子的英语课本或者词典里看到食物的单词才想出这种单纯却未必易解的谜题的吧？』
「原来如此！」
两个妹妹恍然大悟，白爱开心地拍起了手，而黑羽则是叹了口气对着我摊开双手，一副看我被抢了风头的惋惜表情。
伊吹晓月的聪明机智实在是令人惊叹，但却不会给人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也许这种根本不让人意外的聪颖和她一开始就给人的侦探气质和形象完全就是一体化的，就好比是筷子或者是单车的两个把手一样，不成对出现反倒让人觉得古怪。
「但是虽然答对了题，这也不算是我们答出来的。虽然哥被抢了风头这点让人会有些不爽，但没享受到免单也是没办法的事。」
黑羽看上去也有些不甘心，没猜对那么简单的问题似乎让她的自尊心很是受挫，所以也应该不会接受免单的优惠了。
『我的答案就是华生的答案，而且华生这么粘你们也一定希望能给你们带来好运。再说了，既然拜托你们照顾华生，当然不好意思让你们白白出力。前辈和妹妹们的账就记在我这里，下次我会过来结账的。』
「不不不！愿赌服输，三位免单！你刚才说……等下你会来店里对吧？」
老板的声音听上去完全不像是被人吃了霸王餐沮丧的样子，话语中反而有种等了许久总算等到某人的期待和兴奋。
『那就多谢老板了。但不是“等下”是“下次”哦，等下要带华生去宠物店所以不一定有空。我可不是很爱吃面食，所以就算你把手头的题目全部出完，我也享受不到任何一个免单名额的。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就让我见识一下老板这里的压轴难题吧。』
「一言为定！我的店就在这里的三楼，下次来的话我会准备好最完美最困难的终极谜题的，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吧，哈哈哈哈！」
真是个古怪到让人讨厌不起来，性格别扭却又有豪爽一面的拉面店老板。
很快我们三人一只猫在老板热情欢送的目光中离开了，刚离开店里，我就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华生，然后发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
『本来是刚结束桑拿准备跟前辈你们打声招呼的，结果一接通讯号就听到了妹妹桑在怀疑是不是黑店的奇怪发言，作为侦探可不会放过这样的家伙，所以一路默默地听到了最后，发现自己完全是杞人忧天。』
「原来如此。多亏你帮忙了，这个人情改天我一定会还。」
『不必谦虚啊前辈，我只是擅长抢答罢了。其实答案，你在老板说完选项之后就知道了吧？』
「欸？真的吗哥哥（哥）？」
白爱和黑羽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显然是对这位侦探的结论表示质疑。
「……说话的语气落差太大，很难不发现吧。」
『倒也是啦。』
那位大叔在报其他三个答案的时候语气都很平淡，可唯独到了最后一个选项声调有明显的提高——
「……带苹果的客人。B选项，带啤酒的客人。C选项，带蛋糕的客人。D选项，带三明治的客人！」
——通常来讲，出题人特意隐瞒正确选项的时候会在念正确答案的时候尽量保持语气平淡，那位大叔估计是超爱给人出题却又没在拿捏报题语气这上面下功夫，又或是他感觉特地去降低声调会让人起疑，干脆就用符合印象的大嗓门吼完题目，让我们察觉不出古怪，结果倒是弄巧成拙了。
在我把这些想法说出来之后，黑羽闹别扭地用手肘戳了我的手臂一下。
「既然知道了答案就赶紧说出来啊，害我差点担心起哥的智商来了。」
「有那么严重吗？」
「哥哥居然不猜也能知道正确答案，白爱觉得很厉害哦。」
「这招也不是对所有人都适用啦。」这时华生这小家伙疑惑地回头望了我一眼，然后飞快地跃起跳到了我的肩上，「接下来怎么打算，我们把华生送到你那边去吧？」
「对啊对啊，白爱也很想亲眼看看这位聪明的姐姐！」
「可是小爱……刚才听哥说的，这个女生好像跟我们是同年啊。」
黑羽虽然这样提醒了，但华生……不，应该是那头的伊吹晓月发出了有些满足的声音：
『姐姐啊，真是个新鲜的称呼。因为我在家里没有人这么叫我呢。』
「你是独生女吗？」
『不可以随意打听淑女的隐私哦，前辈。』
「是我的错。所以，既然你那边忙完了，现在要把华生送到你那边去吗？」
「欸？要把华生还回去吗？就让它跟着我们也可以吧？白爱还想继续抱会儿呢。」
白爱伸出手来从我肩上抱走了华生，看样子是很舍不得这个小家伙。
「小爱，那毕竟是人家的猫。而且……」
那只猫可是个行走的录音机——黑羽跟我一样都意识到了这个大问题。
『不可以哦，前辈的妹妹啊。华生可是我的助手，据为己有可是不好的行为。』
「呜……真是对不起呢，伊吹同学。」
我不清楚伊吹晓月是否跟我一样擅长察言观色，但没在现场却能读懂气氛这点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如果要把这一切异于常人的地方都归结于“侦探”这个特殊的身份称呼，这说法未免也太牵强了。
虽然就跟她见过两次面，但这家伙每次给人的冲击感都很强。
这股冲击感不由外貌、出场方式还有音量大小而决定，而是这个女孩她不经意的一举一动都是那种乍看之下平平常常，但越是细思就越是极恐的想法及做法。我这下能明白南野跟三泽为什么要我跟她保持距离了——任谁都不会愿意跟一位透过言行就能准确读出自己想法的人交往。
读心，是人际关系中的禁术。虽然它存在于世间的概率几乎为零，但却并非没有。
自己的秘密和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对方熟记于心，可对方却完全没有半点破绽。谁能指望和这样的家伙好好相处呢？
「……白爱，想在家里养宠物吗？」
甩开脑袋里那些奇怪的想法，我看了看妹妹抱着猫咪开心的样子，好奇地发问道。
「嗯，虽然很喜欢，但是不了……白爱知道自己是个有些粗心的孩子，连自己都还要哥哥跟小羽照顾，如果照顾不好猫咪的话，那它就太可怜了。」
白爱轻轻地将华生放到了地上，眼神里虽然有几丝细微的哀伤，但嘴角浮现着想通之后的微笑。
『不用伤心啊前辈的妹妹，如果想跟华生玩的话随时欢迎，它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会让人抱的家伙，或许你们真的很合得来。』
「是吗？那太好了！」
「嘛……有机会的话再说了。」
和兴奋的白爱相比，我的语气在这个明显需要客套话的场合要显得刺耳不少。
「哥有这么讨厌猫吗……」
其实那话刚一说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而黑羽也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不是还有“最之人”的比赛嘛，我的意思是先忙过这阵子再说吧。」
「嗯嗯，哥哥说的也对。那么华生，拜拜~」
妹妹朝猫咪挥着手，对于白爱热情的招呼，地上的猫咪也轻轻地用“喵”的一声声回应着。
『前辈你们就继续去玩吧，华生身上搭载了GPS的定位器和显示生命体征的分析器，我刚从一楼的桑拿房出来，等下就上楼跟华生汇合。那么，下次再见了。』
「嗯……好，下次见。」
总觉得她的语气比起之前来要冷淡不少，是我错觉吗。
我们三人就此跟会说话……不，是会传话的猫咪暂时别过，看了看从刚才起就一直从电梯口望着二楼娃娃机而心神不宁的黑羽，我们很快就决定了下一个目的地。
而银色的玲珑俏影，在我们搭乘下楼的电梯之后，便很快跑开到了三楼的一处暗角。
从那里，走出了一位英伦风打扮的少女，金色的长发在透过玻璃窗的午间阳光照耀下非常惹眼。她微微张开捏着金属木制手杖的小手，将被冠以助手之名的淘气猫咪抱在怀里。
接着，她自言自语道：
「没事的，又不是第一次了，不可以抱着微乎其微的期待。对吧，华生？」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奇妙的眼神，就算不用特地说出来也明白，那是一种实际远比看上去要悲伤得多的情感。但那种早已习惯、甚至是已经放弃挣扎的无奈表现，就好像是冬日的冰雨拂过行人的面颊一样，留下的无非是几分刺痛和冷寂罢了。
一个人习惯了孤独，就会喜欢上孤独，因为别无选择。
一个人想要让别人理解自己是件难事。说起来很轻松，但做到却不易。
默默承受，是她唯一的选择。也是上帝在赐给她聪明头脑之后所留下的唯一选项。
也许她曾在心中呐喊过，祈祷过。可是自我的封闭，外界的冷漠，让这个独自一人走出地下室的小小智者，赤着脚丫面对着偶尔由于交通事故而留下玻璃碎片的喧嚣马路，不精于常识却被常识掐灭了唯一算是长处的好奇心，她只能转过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蛋，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地下室入口，把脚丫小心地踩在冰冷但却不会有危险的阶梯上，回到她那除了安全和知识以外一无所有的囚笼中去。
「我们走吧，华生。」
「喵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