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伙计衣衫,浑身有些干瘦的人被带到了高台之上。
风辰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问道。
“就是你亲眼看到钱俊那天晚上进了清风楼?”
“是……是的!我……我亲眼看到他进了清风楼,还和掌柜的发生了争吵。”
“两个人吵得可凶了!然后就听到掌柜的一声惨叫。屋子里就没了声音,不久之后就看到钱俊慌慌张张的从楼里跑了出来。肯定是他!就是他杀了掌柜!”
那干瘦伙计刚开始说话还有些磕巴。越到后面说的就越是流畅。将整个作案流程说的是惟妙惟肖。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钱俊跑到清风楼中,杀害了他的父亲,然后跑了。整个过程都被你看到了。”风辰复述了一下对方的呈词,确认到。
“是……是的。”
“那么你是在哪里看到的呢?”
“我在门外!我躲在门外看到的!”
“哦?你在门外!”风辰冷笑了一声。
“那掌柜的惨叫想必声音挺大。所以你在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恩恩!声音很大的!”伙计连忙表示认可。
此时风辰突然问道。“那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听到了?清风楼周围的居民可不少吧。还有其他人听到这声惨叫么?”
“……”
伙计突然一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磕磕绊绊的解释道。
“因……因为是半夜!半夜发生的,周围没有别人了,就只有我在。”
“哦,我懂了。”风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你半夜,一个人蹲在清风楼的门外,看见了钱俊进入清风楼杀害了他的父亲?”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伙计连连点头。表示对风辰的理解能力十分满意。
“那么问题来了。”风辰的眼神一下子冰冷的起来。
“你半夜蹲在清风楼外面干什么?!”
那个干瘦的伙计被风辰这个问题问的浑身一僵。
嗯嗯啊啊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反而头上都浸出了细密的汗珠。
风辰冷哼一声。
“我记得刘渊和我说过,第二天早上开门发现尸体并报官的就是清风楼的伙计。”
“那个伙计想必就是你吧?你既然前一天晚上就发现钱俊杀人,为什么还要等到第二天早上去开门的时候才装作刚发现尸体的样子,然后报官?”
“难道你不应该前一天晚上就去报官么?!”
“还是说……前一天晚上,杀人的就是你?!!”
说道最后,风辰已经用上了“地煞七十二变”悄悄的改变了自己的“气息”。
在那个干瘦的伙计眼中,风辰突然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恶魔。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了起来,张着血盆大嘴,要将其吞下!
“啊……不!不是我!不是我啊!我没动手!!我只是过去开门和望风的!!我真没动手啊!!”干瘦的伙计吓得跪坐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原本的证人此时反而成了共犯!
“那杀人的是谁!!”风辰乘胜追击。想要一口气问出真相。
但是那个伙计此时却突然反应了过来。虽然害怕的浑身发抖,但是仍然没有说出真相。只是一个劲的重复着嘶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监斩官眉头深深的皱起。他连忙叫来周围的侍卫。
“来人,将此人拖下去,关入牢中!”
接着他转头面相风辰,面露难色的说道。
“前辈,在下也只是一介监斩官,只负责斩首,并不负责断案。”
“这是非曲直我也无从判断。我只能依据我手中的证据来判断这人是否当斩……”
“就算此人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也只能证明他是从犯之一,并不能确定钱俊并不是杀人者啊。”
风辰环顾了一下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全部都望着自己。
他知道,虽然方才伙计的表现已经让大家产生了疑问,但是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钱俊无罪。
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底!
不但要救下钱俊,还要为其洗刷冤屈!还他一个清白之身。
风辰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的难处!”
“你还有什么证据,只管拿出来。”
监斩官沉吟一番,从面前的案卷之中翻出一叠字据。
“这是钱俊签下的欠条,全部都是在埔京坊借的,足以证明他嗜赌成性,并且为此欠下巨款。他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他有足够的动机去杀害他的父亲……”
“那也是你们逼我签下的!我从来都没有去过什么埔京坊!”钱俊忍不住再次反驳。
风辰对他摇了摇头。
“没用的,你这种反驳最为无力。你签了就是签了。”
“你怎么证明你是被逼的呢?”
钱俊无力的捂住了自己脸。发出一声哀嚎。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还能怎么样呢……
监斩官也是一愣,他没想到风辰居然会为自己这边说话。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只见风辰话锋一转。
“同样,他们也证明不了。这个欠条是你本人在没有被逼迫的情况下签的。”
此话一出,整个刑场四周议论声四起。
风辰简单的两句话就让大家怀疑起了这个欠条的真实性,风辰根本不需要证明这个东西的真假。
他只是让大家产生怀疑,有怀疑就够了!
因为他真正要出的招还在后面。
这埔京坊乃是漓山城最大的赌坊,恰好风辰也知道,这个赌坊的背后,正是离火帮。
若是直接从赌场下手,只怕对方不会给自己任何的证据。
而风辰要做的,就是不通过赌场来证明。
风辰看了看四周的人群。见大家的情绪都被挑拨起来之后。继续说了下去。
“既然钱俊嗜赌成性,还欠下了巨债,那么……他应该是埔京坊的常客吧!若是只去过一次两次,只怕也不会用上嗜赌成性这种词。”
“那么……”我想问下监斩官同学:“你手中所谓的欠条。分别是钱俊什么时候欠下的呢?”
监斩官虽然不明白风辰到底想干嘛,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他只有如实说道:“欠条的时间都不相同,时间最早的在两年前,最近的就在上个月。”
风辰抬手鼓了鼓掌:“很好,长达两年的时间都有欠钱!不得不说,你们作伪证还是有一套的。”
“我们……”监斩官刚想解释些什么。就被风辰打断了。
“不用解释,我没和你讨论你手中的欠条是否是真的。”
“我想说的是……”
“既然他经常去埔京坊,而且时间长达两年之久。那想必应该有很多人都在埔京坊见过钱俊吧。毕竟咱们漓山城可就这么点大。”
风辰抬头看向刑场外密密麻麻的人群。
“在场的可有人作证,自己曾经见过钱俊进过埔京坊啊?”
“如果没人见过,那是不是就说明……所谓的欠条是假的呢?”
在场的所有人终于都知道风辰是什么意思了。
既然从赌坊的角度去查证是绝对查不出什么的。那么风辰就发动整个漓山城的人民来找证据。
离火帮势力再强,也不可能买通所有的普通百姓。
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站在人民的对立面!
钱俊咽了咽口水,他扫视着周围的人群。所有的人在风辰问完话后都陷入了沉默。既没人说他去过,也没人证明他没去过。
钱俊的心逐渐沉了下去。他想起来了,就是这些人,刚才还在为自己即将死亡而欢呼。他们又怎么会帮助自己证明呢?
就在钱俊感到绝望的时候。
人群中突然举起了一只手臂。一个穿金戴银的肥硕胖子奋力挤到了最前面。
“我证明!”他气喘吁吁的说着,刚才挤过来的这点路程可能已经是他一周的活动量了。
“我是埔京坊的常客!几乎天天都在那玩!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那人举手的时候风辰还吓了一跳,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要是真有人说看到过你说怎么收场呢?但是逼都装出去了,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装了。
还好,这个人说的话让风辰放下心来。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有些出乎风辰的意料。
有了第一个带头后,整个场面就好像突然被引爆了一样。
高举的手臂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一般接二连三的冒出来出来。
到处都是人们高举的手臂,以及高喊的证词。
“我就住在埔京坊对面!我从来没见过他!”
“我是埔京坊门前摆摊的!我也没见过他!”
“我是钱俊的邻居。我从来没见过他赌博!”
“我天天都待在埔京坊里面!我发誓,他绝对没去过!”
“诶,兄弟,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是能天天待在埔京坊的主啊。”
“我在埔京坊里化缘呢……你可别说出去了。”
“哦哦哦~懂了……”
“……”
证明钱俊没有去过埔京坊的声音此起彼伏。
无数人高声的喊叫着企图替钱俊证明清白。
这些人也许开始只是凑过来看热闹的,也许刚才还在为钱俊的即将死亡而欢呼。
但是,当他们有了做选择的权利之后。当他们拥有思考真相的权利之后。他们还是选择了心中的善良。
也许他们随波逐流,人云亦云。他们不会独立思考。他们很容易被假象蒙蔽。
但是他们并没有错。他们选择的永远都是自己眼中的正义!
错的是那些欺骗他们的人,是将歪曲的事实放在人们面前欺骗他们的人!
他们可以为一个“杀人犯”的砍头而欢庆,同样也能在“杀人犯”身份存疑后站出来为其证明!
“冤案!!”
不知道是谁率先大喊了一声!
接着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冤案!”
“冤案!!”
“冤案!!!”
钱俊早已是泪流满面。
而那高台之上的监斩官,则已是面无血色。
这些人的声音逐渐汇集在了一起,统一成一个震天动地的呼喊。震的整个漓山城都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