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睁开眼睛。
看上去自己之前一直躺在教堂的废墟里，但周围却是出乎意料的空旷，除了大片黑色的血迹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他摇晃着站起身，走出废墟，试着找出还活着的人们。
整个小镇的情况都和教堂一样，房屋全部倒塌，被烧得乌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和烤焦的肉的味道。尸体遍布田野，死人堆积如山，里面甚至不乏年幼的孩子。饥饿的猛兽们游过河流，啃食起死者的血肉，熊熊大火仍有余威，将最后一寸土地也烧焦殆尽。没有看到一个幸存者试着驱赶野兽，没有看到一个幸存者试着扑灭残火。没有看到幸存者。
直到走出镇子，路德才在一片焦黑的原野上看见了人们，高高的火把燃烧着，照亮他们的身影，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这些人不顾死去的亲朋好友，不顾残破的家园，在那里围成一圈，对着正中央的某个奇迹顶礼膜拜。
路德蹒跚地走向他们，响亮的赞美声渐渐传入他的耳中。
总领天使、圣米迦勒，天上军旅至尊荣的首领，在战争中保佑我们，抵抗邪恶的领导及掌权者，反对世界黑暗势力的头目，攻击天上恶神的丑行。来援助我们人类，我们是按照天主的肖像所造的，也是从魔鬼暴虐下以神力救回的。圣教会尊敬你为守护者及主保；上主把被救赎的灵魂托付于你，安置他们在天上的幸福中。请祈求和平的天主，把撒旦压制在我们脚下，使他不再奴役人类，不再危害教会。请把我们的祈祷呈献在至高天主台前，使上主对我们显示慈悲，使你擒获魔鬼，予以捆绑，扔入深渊中，如此，他们不能再戕害人类。
阿门。
路德走到幸存者的身后，看到他们的祈祷是如此的虔诚，每个人都泪流满面，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像是恨不能将自己的全部敬献出去。一点都看不出他们曾经以同样的狂热残害同一个人，同一个……天使。
一度倒塌的十字架已经被再度竖起。安妮罗洁沉默着站立在十字架下，羽翼收起在身体周围，将她的胴体遮住，只漏出星星点点的光芒。那正是多年前自己曾见过的，绝美的圣光。她的双手祈祷一样合在胸口，仍然握着她从丈夫胸腔中挖出的心脏。路德惊讶地看到那颗心脏还在跳动，但已经不再燃烧，黑色也渐渐淡去，变成了深紫色。
他还不能很好地理解眼前的景象，还想继续向前看得更加仔细时，却被人拦住了。
“克拉玛神父正在等您，我来带您去吧。”克拉玛带来的宗教裁判官之一这样说道。
路德点了点头，再次望了望安妮那张被光遮蔽的脸，跟着对方走开了。
他们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了一栋小屋前。这屋子不可思议的还保存完好，只是外墙稍稍被熏黑了一些。
“克拉玛神父就在里面。”神官简洁地说到，转身就想要离开。但路德叫住了他：“请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路德与他告别，走进了小屋。
踏入小屋的一瞬间，路德才意识到自己所在的是什么地方：希斯特与安妮的家。之前看到的那片烧焦的荒野，竟是曾经那么美丽的薰衣草花海。
路德早已泥泞不堪的内心没有泛起一丝伤感的涟漪，他只是明白了自己将要看到什么东西。
沿着熟悉的路径，他在漆黑的房子里没有撞到任何东西，就走到了后院中。克拉玛神父正提着一盏灯站在那里，他身旁立着路德很熟悉的逆十字架，而名叫希斯特的人类就被钉在上面。魔鬼已经现出它的原形，不再有狰狞的尖角，残破的骨翼也已脱落，只有半截刃尾还缠绕在他的腿上。那副满身血迹和纹身的姿态，与之前死在这里的乞丐一模一样。
面对这凄惨的场面，路德没有了唏嘘的力气，只是疲惫地坐到地上，低声询问：“有什么事吗。”
克拉玛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愉快地说道：“今夜之后，戴蒙威尔就不存在了。原来两千人口的小镇，幸存下来的只有三十人，这其中还包括了我们几个外来的神父。我想，就连这个小镇的血脉都要断绝了吧。”
“这样的地方，就让它毁灭吧。”路德阴狠地咬牙说道。
“哦？”克拉玛很有兴趣地问，“是什么让您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听说您曾经在布道时很骄傲地宣称，这片土地就是上帝赐予你们的应许之地呢。”
“应许之地不在这里，不在德国，只在以色列，在迦南地……”停顿了一会儿，路德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在世界上的哪里都找不到应许之地，在这个世界上也找不到一个有资格获得救赎的，纯洁无暇的人类。”
“您怎么这样说呢？在我看来您就是这样的人啊，还有外面的那些信徒们。您听啊，他们的祈祷声是多么洪亮，上帝一定被他们感动了，难道这些虔诚的人不值得被救赎吗？”
“他们？！”路德怒视着克拉玛，但看到的却全是那些疯狂的人群，卑劣的狂信者们。他们欢呼着赞美着，像是庆祝节日一样对无辜的安妮施以暴行。“他们只是……”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罢了，他们只是去相信自己一直以来被要求相信的东西罢了。”克拉玛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笑着说：“不知者不罪，愚民不罪。”
路德维希以极仇恨的目光盯着讪笑的神父：“是的，我知道真正的罪人在哪里。”
克拉玛耸了耸肩：“我和您永远都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路德猛地站起身，提高了声音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别着急呀，”克拉玛又挂上了那副恶心的笑容：“我想找您商量的正是关于那些幸存者的事情。”
他停了一下，见路德并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就独自接着说了下去。
“我已经联系了宗教裁判所处理他们的移民问题，现在还没有决定他们的去向。目前考虑到他们可能会受到的排斥，所以我想最好不要让他们搬到临近的镇子去，也不要外面的人来帮忙了。这段时间就让他们暂时住在这里吧，您看如何？”
“……嗯。”
“因为幸存者大部分是男性，所以建起临时的住所，以打猎和野菜作为食物，勉强生活下去应该是没问题。但是目前他们的情绪都很不稳定，一方面还处在惊恐中，另一方面也沉溺于对天使的崇拜中，为了让他们鼓起干劲，我有一个想法……”
“够了，”路德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事情怎么样都好，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我想也是，那么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了。”克拉玛微微鞠躬，至于他到底是在表示尊敬还是讽刺，路德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在离开之前，路德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对于……天使，你想怎么做？”
克拉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那可是天使啊，它是上帝的代行者，上帝的意志就是它的意志，我除了服从它的圣言，还能怎么做？”
路德没有回答，大步走进黑暗。
到最后，他们两人谁都没有提到那个死在他们身边的，悲惨的魔鬼的事情。
第二天凌晨，路德就离开了戴蒙威尔。因为镇上的马全都死了，所以他只能徒步前往科隆，去找他的祖父，确切地说，是去找祖父收藏的众多典籍。
出发之前，路德远远地看了安妮罗洁很长时间。那个美丽的天使依旧静静地站在十字架下，连凛冽的北风也吹不起她的羽毛，就像一尊神圣的雕像。路德试着向她伸出手去，满眼见到的都是五指间焦黑的土地。他自嘲地摇摇头，转身离去。
经过一个星期苦行般的旅程，路德终于来到了祖父的家。甚至没有向祖父好好地打一声招呼，他就一头钻进了祖父那间密不透风的藏书室，开始了不眠不休的另一场旅程，寻访古籍中的蛛丝马迹，探查隐藏在迷雾后面的真相。
面对孙子这样的做法，祖父也无可奈何，提出想要帮忙的愿望也被孙子拒绝了。他并没有问孙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每天定时将饭菜送进藏书室，提醒路德注意休息。
又是一个星期过去，老神父正在祷告时，突然听见藏书室里传来大量的重物落地的声音。老人的心一下子纠紧了，他慌忙跑进藏书室，看见在倒塌的书架和散落的羊皮纸上，自己亲爱的孙子蜷缩成一团，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惊恐异常。老人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抱起了路德，坚定地说：“上帝永远都在，上帝无处不在。路德，我们一定不能失去信仰。”
路德虚弱地回答：“我也想要这样相信，但是，一切都像是一个恶毒的玩笑。我本以为我已经见过了最恐怖的事情，可是爷爷，我还是……”
然后他因太过劳累而陷入了沉睡。
路德整整睡了三天才醒来，只草草吃了一顿饭之后就又要离开。在告别时，祖父对着已形销骨立的孙子问道：“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
路德毫不迟疑地回答：“是发现隐藏在谎言背后的真相。”
“不对，”老人严肃地说，“是不相信，是怀疑一切，失去信仰。这样的人注定会孤独绝望，这样活着的人……不算是活着。”
路德苍白地笑笑：“您又在开玩笑了。”
老人忧郁地说：“我看到了你查找的资料，我知道了你害怕的东西。面对那样的东西，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路德皱起眉头，他的眼前好像有黑色乌云遮挡视线，让他什么都看不见，“我已经失去勇气了。我想……我是不是连理智都一并失去了呢。竟然还没有逃得远远的，竟然还想要回去……”
“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善良的孩子。”祖父干涩的眼眶又湿润起来，“去相信这样的自己，去相信这样的你所相信的一切，去相信希望，相信上帝……我也会为你祈祷的。”
“嗯。”路德含糊地应道， 再次踏上旅途。
当路德回到戴蒙威尔，距离恶魔远离的那一夜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时间，但是眼前的小镇和那时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每向小镇迈出一步，路德心中就多出一份不安。不同于近乡情怯的那种不安，这是真正的恐惧和懦弱。
自那夜之后再次漫步在小镇的路上，两旁依旧是焦黑的废墟，曾经遍地的尸体现在只是被草草的拖进这些废墟中而已。这也很好理解，不到三十个人根本无力去埋葬那么多死者。幸好时值深冬，腐烂的气息还没有飘散出来，但是可想而知，这里今后的情况一定会越来越糟，越来越接近地狱吧。
镇中心没有活人，想来也没有人愿意和这么多死人相伴。路德直接走向希斯特与安妮的小屋，他相信在那里一定会碰到谁。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直到走到小屋门前，他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人，甚至没有听到人的声音。
这诡异的情况让路德不知所措，犹豫片刻后，他轻轻地上前敲门：“有人吗？我是路德。”
从前他曾不知多少次敲过这扇门，希斯特或是安妮总是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把门打开欢迎他进门，简直让他怀疑这对夫妻是不是一直守在门前等他过来。但是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
路德慢慢推开门，谨慎地向里面观望。房间的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到处都积上了一层灰，表明这栋房子已经废弃多时了。这景象没有带给路德多少伤感，只是让他安心不少。正当他想要离开时，却注意到地板上有着很多杂乱的脚印，看来这段时间来有很多人造访这里，却没人真正在使用这里。
这是为什么？
路德放下背包，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这是他从祖父那里借来的，在驱魔仪式上使用的匕首，讽刺的是其造型就像是缩小版的那把“圣剑”，却没有开过锋。他紧紧握着这把并不能伤人的凶器，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向脚印指示的方向前进。
最后他来到了卧室前，透过大开的房门看见里面的情景。
匕首掉到了地上。
膝盖跪到了地上。
眼泪落在了地上。
从路德那本以为早已干涸的内心里，透出了最悲伤的感情。
他像是扯破了喉咙一样嘶吼：“Eli!Eli!!Lema Sabachthani???”
这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时的最后遗言。
我的主，我的主！您为什么离弃了我？
我的主！我的主！！你为什么离弃了我们！！！
上帝的使者，天使安妮罗洁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她的双翼不再遮掩自己姣好的身体，她的双臂摆出撩人的姿势，她的双腿对着门的方向大大张开，她的光芒也不再圣洁，而是连同整个房间一起染上**的味道。在她的床下，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操天使的人，可以得到真正的救赎。
天使成为了妓女。
路德拼命地用双拳敲打地板，将那些来客的脚印全部抹去，将哭泣声狠狠咬死在嘴唇间，将咬破嘴唇上涌出的鲜血吐掉，最后他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他四肢着地爬到床边，脱下自己的衣服，想要盖在安妮身上。
但是他刚跪着起来，安妮的双手就环上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嘴唇。面对这在多少个梦中也不敢想象的举动，路德发出了像幼兽受伤一样的呜咽和咆哮。他用尽全身力气想把安妮推回去，但是自己却被安妮拉着一起到了床上，正好把安妮压在身下，而她的两条腿像蛇一样紧紧缠上了他的腰。
路德在极近的距离俯视安妮。那张美丽的脸上，渴求亲吻的双唇微微地撅着，微红的双颊泛着煽情的光泽，只是那双眼睛里，空洞得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他看见有水珠滴滴落在安妮的唇上，颊上，眼中，他明白那是自己的眼泪。
“你不用……”自己的声音听在耳中，竟是连自己也无法想法的沙哑，“你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是谁让你做这样的，这样的……”
安妮脸上的红晕被路德的泪水冲走，眼球开始微微颤动，嘴唇也张开，像是试着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除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之外，她什么都没说出来。
路德扶起安妮，把自己的大衣像毯子那样给安妮裹上。那衣服比起安妮娇小的身材来就像是一件长长的袍子，遮住了她的全身，终于将她身上的光芒完全掩盖。现在若不看她那双巨大的翅膀，安妮罗洁就像是回到了从前，再次成为了那个幸福的女人。
路德维希抱住了安妮罗洁，但这一个拥抱里不含有一点点性的意味。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丢下你。我不应该一个人离开。我不应该对你感到害怕。我是这么的懦弱，对不起……”
安妮罗洁没有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她甚至还不能很好地做出表情。但她的羽翼垂了下来，如同拥抱一样环绕住路德。
“我不会再害怕了。就算我死去，就算几千、几万、几亿人死去，我也要保护你。连同希斯特的份一起，一定要保护你。”
路德维希跪在天使面前，如此起誓。
正在这时，路德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人的声音，恨意与杀意一下子席卷了他的内心。他温柔地扶安妮躺回床上，捡起匕首，将背包藏好，蹲在墙角等待那人的来临。
在来者踏进房间的一刹那，路德猛地扑了过去，将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两个人一同摔到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声音，路德不顾疼痛，掐着那人的脖子骑在他身上，将匕首用力顶着他颈动脉，怒吼道：“说！你来过多少次？！！你来过几次，我就让你死几次！！”
还不等对方回答，路德自动停止了逼问，因为他听见了房间里第四个人的惊呼。作为一个蹩脚的暗杀者，他很自然地忽略了同伙的存在。但更让他惊讶的是，第四人竟然是女性。
“路德……神父？”曾经熟识的女人战战兢兢的问道。
“罗莎？”路德记得眼前的女人，她一直感谢路德帮助她教训了那个对她扔鸡腿侮辱她的乞丐，找过路德不少次。再看看自己制服的男人，发现也是自己和希斯特的朋友：“埃德加？”
但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放开男人，而是质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们……是为了给天使大人送水和食物。”可能是因为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路德维希神父，罗莎畏缩着指指自己脚下翻倒的餐盘。
“是么。”路德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气，埃德加喘着粗气迅速地远离了他。“那些脚印……都是你们留下的？”他指指地上那些凌乱的痕迹。
“咦？啊，不是的，那个，剩下来的人都把自己的食物省下来一些贡献给天使大人，所以每个人都来过……”
“有多少人……”强忍住一阵眩晕，路德勉强地问道，“有几个人，照着这句话做的？”
操天使的人，可以得到真正的救赎。
罗莎拼命地摇头：“一个都没有！这可是天使大人啊，怎么可能有人敢对她不敬呢！！我们早就想把这个牌子拿走了，但是第二天来看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男人们想见天使大人都要有女人陪着的……”
路德看着极力辩白的罗莎和连连点头的埃德加，不知为何想起了克拉玛的话：“他们只是想活下去罢了，他们只是去相信自己一直以来被要求相信的东西罢了。”
“不要怀疑，要相信人类……”他低声地告诉自己。
“神父……？”
面对罗莎询问的眼神，路德摇了摇头。他走到床边抱起安妮罗洁，将那份轻得不可思议的重量交到了埃德加手里。“你们带天使大人离开这里，和剩下的人一起，离开戴蒙威尔。今夜就走。”
“可是……”
“现在就去！马上出发！不准回头！”
被路德勃发的怒气再次吓到，两个人连忙跑出了房子。
路德站在窗边目送他们离去，直到安妮羽翼上反射的晚霞消失在视野中，直到夜幕降临，连月光星光也被遮蔽，大地陷入完全的黑暗，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
“天使是上帝的代行者，上帝的意志就是天使的意志。”
这句话的真相，是天使没有自己的意志，只要以上帝的意志欺骗她，她就会做任何事情。
路德发现了真正的敌人，也为那敌人深深的恐惧，以至于不敢回到这里，不敢面对安妮罗洁。因为那是一个强大到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它的影子如地狱的火焰，它的表皮辍有漆黑如夜的纹身，它的背上张着瘦骨嶙峋的翼爪，它的额头伸着扭曲的双角，它的脊椎连着锋利似刀的刃尾，它的一个凝视就能夺去凡人的心智，它的一声嚎叫就能摧毁强大的军团，它的诞生，就意味着和平的消亡，每一个见过它的人都不得不将它的尊容牢牢铭记在心里，并将它的传说口口相传。最后，见证者都将迎来可怕的死亡。
但是现在，愤怒已经盖过了恐惧，自己决不再退缩。
他打开窗户，深深呼吸，然后对着夜空吼出敌人的真名。
“沙利叶！！！过来领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