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春季扬州。
春雨过后，花开瑰丽，争艳于街头巷尾。行人却无心观赏，脚步匆匆，结伴往城外而去。
街边小店飘散着微辣浓香，一个小男孩正吃得满头是汗。穿着华贵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小店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拿起扇子扇着风，一边在男孩身边坐下，“我说云凡啊，又想偷溜出去玩？”
徐云凡手里捧着碗红油混沌，馄饨吃完，还在喝汤。他那眼珠子正跟着人群乱晃，被店家这么一喊，差点让热油烫着了嘴。
“瞎说。”他放下碗筷，瞪了店家一眼，“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我分明是要去学堂的。”
“我还不知道你？”店家照着徐云凡的后脑勺轻拍了一巴掌，“前两天我还看到你被你娘拎回了家里，跟那老鹰抓鸡崽子一样。”
徐云凡正要说什么，对面卖桂花糕的大婶就朝着他喊道：“这不是云凡吗？今天又没去学堂，偷溜出来玩了？”
他四周张望了一番，没看到白姼的影子，才舒了口气，“我可没有逃课，只是今天提前休学了。”
“这话你还是和你娘去说吧。你看看你娘信不信。”
想到他娘，他突然有些惆怅，拿着小店老板送的烤串，边吃边往家里走。
徐云凡走在僻静的小道之上，这里是距扬州城环河不远的古巷，比起其他发展繁华的地方，多了些墨色的古香。
他今天确实是偷偷逃了学，他得编个理由，来上课的夫子家中有事，提前放学了？
算了，还是再玩一会再回去吧。
...
瑶光水榭偶有阵风，林木便瑟瑟作响，卷下些枯黄的蓟花叶子。
白姼较之以前的青春，多了些安静与柔媚，换了件发饰，稍显成熟，着裙色调暗了些，比以前稳重些许。
窗前厚厚的帘幔也都换了下来，白姼在一旁指着几个侍女将窗纱换下，秋香色的软烟罗重新糊了窗子，屋里头也跟着亮堂了许多。
“小姐，眼下可要上饭？”朱瑾在一旁小心问道。
“不用，等凡儿和萱儿回来在一起吃。”想起那俩个小家伙，难得的笑了笑，虽然淘神，但是确实很可爱。
“你早些时候似乎有话要说？”白姼回想起来，不由得问道。
相处多年，她自然也知道朱瑾的性子，若是真有大事，她们不会隐瞒。而她也从不会罚她们，按理不应有任何顾忌才是。
朱瑾犹豫片刻，见到白姼眉间的疑惑，更是不太忍心，但是小公子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若是再不管教。
“小姐，小公子昨日在学堂又和同学打架了，夫子已经来说了好几次了。”朱瑾顿了顿，心疼的说道。
“他说，小公子在学堂每天打闹，整日不学好，和一同学习的孩子打架，还老是逃课...您若是再不管教，小公子在一日，他就...不开课一日。”
一言一语，让朱瑾都有些心疼，便连朱瑾都很清楚，这些事情多半是真的，不仅仅是因为小公子平日里就品性顽劣，难以管束，更重要的是，若无真凭实据，谁又敢在白姼这里状告她的孩子。
扬州城的人都有个共识，便是惹到了扬州城的郡守大人，也不能惹到瑶光水榭的那位夫人，你要问为什么，郡守大人的儿子醉酒到瑶光水榭调戏了那位夫人，结果第二天调戏的那只手就没了，郡守甚至亲自登门负荆请罪，倒是引得路人围观。
日子久了，也就更没人敢在这扬州城惹那瑶光水榭的主人。
听着这些话语，白姼渐渐皱起眉，眼眸间有些黯色，似乎她想要斥责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吧？”她问。
朱瑾更是犹豫，略微思索回应。
“小姐为了两个孩子倾尽心力，若您不称职，还有谁称职。”她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而且小姐出落的就十分乖巧，小公子会犯错误，完全是...子不教...”
朱瑾终究没有将父之过这三个字说出来，她也知道小公子的父亲是谁，只是那位大人这么些年来去了哪，到现在也没个音信，连带她家那位也没了音信。
便是朱瑾想起，也不禁咬牙做恨，哪怕白姼可能惩戒，也想骂上两句，不止为白姼，还为她自己。
白姼沉默了会儿，眼眸间水意微动，轻轻攥着衣袖。
“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孩子的事，是我没告诉他，不能怪他。”
听到白姼维护，朱瑾微怔不语，心中更是替白姼心疼，“他若是有心，哪里会让小姐您背负了这个坏名声，全扬州的人在传，您未婚却有了孩子，是个荡...”
朱瑾意识到后面的话不能说出口，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但是没忍住，又说了两句，“反正他要是出来说句话，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大人他莫不是变心了。”
没待朱瑾骂完，白姼便暗暗叹了一声，打断了朱瑾的话。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的，我做事，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信他，他若是处理完了手上的事，他会来找我的，我等得。”
白姼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抿了口茶，思考着之前提的事儿。
这小兔崽子，前几天晚上还信誓旦旦的和自己保证不再犯了，今天怎么又被人家告上门来了。
当真还是养女儿省心些，瑾萱就比他乖巧多了。
白姼将书案上的信卷展开，执笔而提，像是在平心静意。
“凡儿人呢？”白姼停笔问道。
“小公子去学堂了，这个点了，想来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等他回来，我再亲自和他说，现在就这样。”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娘，我回来啦。”
门外的小姑娘虽是不大的年纪，倒是出落的十分可爱，稚嫩的眉眼透着钟灵顶秀，一袭浅裙更是活泼俏美，倒是和白姼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了。
脚上的足铃发出清脆的声音，蹦蹦跳跳的踏着步子，扑到白姼的怀里。
摸了摸她的头，上面有些细汗，白姼给她擦了擦，轻笑着问道：“跑回来的？”
“嗯。”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弟呢，他今天有没有去上课？”
徐瑾萱本来要张口实话实话说，然后她就突然想起来白天答应徐云凡的事，顿了顿，手背在后面，小声道：“我没和他一起回来，他还没回来吗？”
白姼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了，徐云凡那臭小子多半是又没有去学堂，其实她要求很低了，不希望他能有什么大作为，只是希望他不要做个文盲，只是这臭小子从来不听她的话。
一把拉住想跑的徐瑾萱，她柔声问道：“你告诉娘，你弟弟今天到底去没去学堂？我知道你最听话了，你一定不会骗娘的对吧？”
“嗯...”她嘟着嘴纠结了一会，刚要开口，门外就传来徐云凡的声音。
“娘，我回来了，今天我可是好好学习了呢。”
听到是徐云凡的声音，徐瑾萱连忙表了态，“娘，徐云凡回来了，您自己问他吧。”
等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白姼拉着姐姐，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他声音不由自主的弱了几分，“娘，晚上吃什么？我饿了。”
等等，姐姐那样子，该不会是做了二五仔吧。
“哎，娘，我想起来我还有功课要做，晚饭我就等会再吃，我先...”
白姼笑吟吟的拉着他，“别跑啊，吃完饭再做，也不迟啊。”
这一顿饭吃的徐云凡是心惊胆战，看白姼的样子好像也不知道他没去，不过他在外面吃了不少东西，现在倒也不饿。
“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晚啊？”
“今天夫子拖了堂，所以回来的有些迟。”他低着头，嘴里扒着饭，含糊不清的道。
白姼刚刚也问过负责他们安全的朱瑾，得到的消息果然如她想的一般，这小兔崽子还敢骗她。
所以她一边打量着徐云凡，一边在想该怎么和他说，果然还是得打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白姼这么打量着徐云凡，徐云凡有些顶不住她打量的目光了，他放下筷子，留下句“我吃饱了”便一溜烟的跑掉了。
赶紧回到房里，把门锁扣了起来，这才放下一口气。
只是他刚放下去的心却是又提了起来，因为白姼在敲他的门。
“凡儿，你开门，娘有话要和你说。”
白姼语气很平常，就如同往常叫他吃饭一样，但是他知道，白姼肯定是知道了，现在他一开门，自己就要挨一顿毒打了。
“娘，我要做功课，您就别来打扰我了。”
“哦。那好吧，既然凡儿这么爱学习，那上次你说要的风筝，娘就拿给你姐姐去了。”白姼的声音里带着惋惜，这不由得让徐云凡有些怀疑。
娘，好像是不知道的诶。
犹豫再三，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他还是开了门。
只是一推开门，他就知道他没了，白姼手里拿了截竹棍，一脸慈（凶）祥（恶）的看着他，“小兔崽子，还敢不敢骗你娘了？”
“娘，你先放下棍子，咋们有话好好说，非要动手吗？”
“呜呜呜，娘耍流氓。夫子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娘还要脱我裤子。”
“娘，用手打好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