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人是谁啊？”
“那位就是现在太医院的院使云大人啊！”
我身边的太医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然后皱着眉头说，“你这都不认识怎么还来太医院呢？”
“啊……哈哈……”
我有些尴尬地假笑了两句，不过这个时候也刚好他停了下来，他揣着手，指了指面前这间几乎两人高没有什么窗子的青石楼，说：“看着这里了没，这是六扇门关押犯人的地方，从半个月之前这里的所有囚犯都病了，有人腹泻，有人发烧，前几日还死了几个，你要知道这里的人都是六扇门所需要的重犯不能那么轻易地就让他们死了，所以你的实考就是这里，半个月内，用最少的药方治好最多的人，如果半个月之后你没有治好，那么就打道回府！”
“是。”
我低头行礼，他又看了看我，然后转身快速地离开，就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一样。我犹豫了片刻，围着这个建筑绕了一下终于找到了入口，这入口显得矮小敦实，门口站着两位六扇门的捕役，穿着不同于元雪的皮甲而是货真价实的金属甲，外披六扇门的黑色纹章罩衣，我看着他们走了过去，他们看了看我，一个人似乎想要拔刀却被另一个人按下，然后看着我，颇有礼貌地开口：“宋大夫，敢问来此地何事？”
“听闻这里的犯人多有患疾，太医院派我来这里诊治，这事关我能否进入太医院，还望您通融一下，让我进去诊病。”
“您说笑了，您是元大人的丈夫，我们这些下人哪敢拦您，您请。”
两个人让开了路，我有些稀奇地看着这两个人，真是没有想到纵横全武林的六扇门在我面前居然还会这么听话。只是……这原因实在是误会……我张了张嘴，本来打算想要和他们解释一下，可又担心如果他们不看在元雪的面子上可能不让我进去，沉默了片刻我还是将到嘴边的解释咽了下去。
我不知道六扇门花了多久来修建这里，但是这里修的格外坚固，这是一个日字型的建筑，两边都是阴冷的牢房，没有窗子，只有拳头大小的洞，而中间和前后则是六扇门居住的地方。两个院子中心是两口水井，井边已经深深地磨出了凹痕。水桶随手扔在地上没人在乎。
有六扇门的人跟着我走到了牢房，密不透光的牢房内显得阴冷而又潮湿，两边的青石都长上了青苔，牢房的铁栏杆都显得非常密集，每个牢房除了一张窄窄的石床以外一无所有，犯人们被锁在里面要么是在稻草堆上躺着，要么就是在床上瘫着。每个人几乎都一样，虽然四肢瘦弱，可是却腹大如怀。
这是，肝脏受损？
“能开一下牢门吗？”
我看着面前的六扇门捕役，问。
他点了点头，摸出钥匙打开了门，我走到了牢房内，蹲在了这位犯人的身边，他呻吟了几声，拼命睁开眼看着我，挣扎着说：“您，您是大夫吗？”
“是。”
我看着他，拿起他的手腕开始诊脉，越诊，我心就越发凉，这不是普通的症状，如果说是简单的头疼腹泻乃至于是霍乱痢疾都好诊治，可是这症完全没有那么简单，头痛腹泻不会导致脏腑受损，可是这个人肝肾脾胃肺全都有问题，而且血气郁结导致腹部隆起。我都不知道这个人是凭什么活到现在的。
这不是寒病，也不是热病，病在全身又像是一处引发，到底是什么引发了疾病？
我在之前能立刻找到病根所在，然后对症下药就能药到病除，可是现在的病病根到底是哪里？肝脏脾胃导致腹泻，心肺导致血脉不畅穴脉受阻。这要怎么下药？关键这些只是症状而不是根本，到底是什么让病人全身都出了问题？
我放下了他的手臂，转身走到另一个牢房，六扇门的人看着我，低声地说：“这里的病人大多都有这种病，看了很多大夫都说治不了，就这么瘫着成天还拉的到处都是，您有什么办法吗？”
“……我开不出方子，我得多看看。”
我放下下一个人的胳膊，继续走向下一个牢房，我的心随着脚步越来越沉重，每个病人都不一样，腹泻，呕吐，高烧，身体发黄，胸胁疼痛。我觉得这病应该是同一种，可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我需要知道藏在体内的病灶，究竟是寒气，还是疫气，是自身因为湿气导致的阴阳失调还是什么原因？可是这些原因都只会导致一处病变而不会让所有脏腑受损，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放下了病人的手臂，蹲在地上久久不愿意起身，闭目紧紧地想着到底是什么原因，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
我从未见过这种疾病，在医书上也没怎么见过，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可以不管病理只管治病，可是就算是如此这么多症状也不好治。我要怎么下药才能诊治全身？这根本就不可能。
究竟是什么会破坏五脏六腑？只有病入膏肓之人才会有这种症状，这整个监狱不分什么时候患病一来就是重症？这是什么瘟疫？那么为什么六扇门的人就没事？这是瘴气之故？可这空气与外界相同，不应有瘴气才对。
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六扇门的人起身让我离开，我有些不太情愿地站起身，看着牢房里面的病人，我还是第一次有了这深深的无力感。我学医到现在从未有过无法诊断之病，而现在我居然遇到了。这到底是什么疾病……
不单单是我无法进入太医院的事……
关键是……
为什么我苦学医术十年，还会遇到一点头绪都没有的症状？太医院让我来此诊病，必然是自己游刃有余，不然怎么会将人命交给一个草医？难道真是我学艺不精？难道我真的不配进入太医院？
“你回来了啊，怎么样，太医院的人没有怎么为难你吧。”
我回到了我住的地方，完全没有在意坐在我床上的元雪，伸出手打开箱翻出了几本医书打开，元雪颇为不满地从背后一把拉住了我的头发，大声地说：“听说你昨天晚上居然还去教坊司了？！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做这种事！到底是谁让你去的。”
“先别说话。”
我猛地回手拍掉了元雪的手，元雪愣了一下，刚想要继续发作，却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头不语，她看着我的后背，犹豫了一下，接着小心地看着我，低声说：“是不是太医院的人……欺负你了？”
“不是太医院刻意刁难，而是我确实技不如人。”
我翻了一页书，扭过头看着元雪，用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开口。
元雪居然畏惧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她抱着腿看着我，干笑了一下，说：“太医院的人确实傲气，只是你也没必要这么难过……如果不行我还能帮你求求信王，实在不行……就算是……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回杭州府啊……”
“太医院让我诊治你们监狱里面的病人，可是那里的病人我连病症是因为什么都不清楚，我从未见过那种病症，我一个想要加入太医院的大夫别说开方，连个诊出症状都做不到……这确实是我医术不精，不能说太医院刁难我。”
“这……我倒是听说过那边的病……”
元雪小心地走到了我身边看着我，继续说，“本来六扇门的人都担心去那里，可是除了那些犯人，六扇门的人倒是一个都没有患病。”
“六扇门没人患病？”
我愣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低声说，“这不对啊，为什么都处一室而六扇门的人却能什么症状都没有呢？不管换几趟班都没有出过事……我还去过那里，也没有病啊。”
我猛地站起身，一把按住了元雪的肩膀，元雪猛地一颤，惊呼了一声，猛地将头转向一边，带着颤音柔弱地说：“你……你要干什么……”
“元雪！快告诉我，那个监狱六扇门的人和里面的囚犯生活上有什么不同？！”
“这……这没什么不同啊，就是监狱里面的人自己打水，六扇门的人外面拉水。吃的东西也不一样……”
元雪的表情猛地一怔，然后带着有些恼羞成怒的怨气一把拍掉了我的手，不耐烦地说，“担心他们会在井水中下毒玉石俱焚，所以六扇门的水和饭菜都是外面拉进去的。”
“我懂了……我懂了！！太谢谢你了元姑娘！太谢谢你了！”
我用力地抱了一下元雪，然后猛地冲出了屋子，我要去看看一些话本，这些东西在医书上没有，可有些话本上是有的！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可当排除了所有可能，最后剩下的可能哪怕只是传说，我也得去相信！
元雪呆呆地站在了原地，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她低着头，嘴角抽搐着拼命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表情正常不至于被外面的人看出来，可这莫名的红晕却诚实地笑着少女的纯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