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走向了所有陈列柜的尽头，久弥回头看了一眼，蓝轩还在陈列匕首的那个柜子前若有所思地看着。
“蓝轩，我们在里面啊，你慢慢看哦。”张勤山对着外面喊了一句。
蓝轩有点意外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没看到张勤山，但是久弥对她耸了耸肩，跟着张老板走了进去。蓝轩踮起脚尖，但久弥离开陈列柜区域后就不怎么看得到了。她想了想，并没有跟过去。
久弥跟着张老板一路往前走着，这个房间的尽头是一排靠在墙上的武器展示柜，用玻璃柜门盖着。墙的两侧还有书柜，里面放着一些书籍。
“这里摆放的武器……”张老板喃喃着靠近了那里，并用手指环节轻轻带过玻璃表面，“跟后头那些，有一点不一样。”
久弥的眼睛看着这排展示柜，里面什么种类的武器都有。但看上去似乎比刚刚那些要陈旧一些。上面还有划痕和战损。
“这些不会是……”久弥的大脑指向了唯一的那一个可能性。
“是的，它们曾经有过主人。不过它们都渴望着能再次复出……不过我们要看的不是这些。”张勤山朝他挤挤眼睛，把手伸到其中一个陈列柜的下方，像是在找什么粘在桌子底下的东西。
不是吧……
久弥刚这么一想，就听“咔嚓”一声。
就像那些古老的密室解密电影和游戏里那样，整个墙体开始向内缩去，两边的书柜只是个幌子，因为在这堵墙退到后面去之后，书柜下方的齿轮和轨道结构便暴露了出来。
“你在密室里建了个密室？”久弥呆呆地问。
“你真以为这里永远不会有人来入侵吗？”张勤山用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口吻说。
“这里被入侵过吗？”久弥问。
“没有。”
“……”
退到一定地步，墙体渐渐向两边打开，露出了里面一间面积更大的房间，并且照明设备也不再是火，而是挂在墙上的水银灯。
刚开始朝里面看的时候久弥吓了一跳，还以为里面站了一排人。后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模特。这些模特的身上都穿着看上去很厉害的衣服，有软甲胄，骑士盔甲，武士凯，锦衣卫制服，还有斗篷与长袍。
“这些也是曾有过主人的？”久弥问。
“没错。是的。”张勤山说，“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谒灵师们。不过要将他们的故事展开谈，一壶铁观音肯定是不够的。”
他走向那排模特，这时久弥看见在那些模特的后面都放置着一个单独的陈列柜。这个摆设就实在不难看出来，陈列柜中的武器都是这些谒灵师生前的专属装备了。
“这些都从哪儿……”久弥问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上一次他随口乱问的尴尬，“呃……嗯。算了，当我没说。”
张勤山爽朗地笑笑。久弥回过头，从这里还是可以隐约看到蓝轩姐，她还在对着一个陈列柜发呆。
“哦她是进不来的，也看不到这里。”张老板突然说。
久弥惊讶地转过头去。
“这是为什么？”他问。
“因为这里是我的空间。是被我任意操纵的，我刚才对她说我们在里面让她呆在那里慢慢看，她的印象中就不会有这间屋子。”张勤山恶作剧般地笑笑，“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打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
久弥愣了一下，不知对这句话应该产生什么反应。
张勤山已经背着双手晃悠到了一个模特面前。它的身上穿着一件大大的黑色皮衣，腰部束着一条复杂得腰带，看上去可以携带许多弹药和试管，头上带着一顶宽大的圆顶帽，脸上则戴着那副白色的鸟嘴面具。
“这套灵装属于来自西班牙的瘟疫医生马丁·洛克菲尔德。”张老板说，“这么看来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其实这身衣服并不能有效阻止疾病，但它的造型却逐渐地成为了一种标志。在灵质还没有进入科学领域的混沌时代，谒灵师们还是一种正当职业受人敬仰。人们相信这样的人可以驱逐死亡……”
他伸手去触碰了一下那副造型夸张的鸟嘴。
“马丁主要活跃于16世纪中期至末期。在黑死病的影响下，之前是宗教大忌的解剖尸体成为了这些医生的专利，为困顿于黑暗深处的医学带来了新的曙光。在与细菌战斗的同时，混乱的时期也更容易激发人们的恐慌，导致一片特定区域内的灵质大量增生，因此也伴有大量的恶灵袭击与附身现象，因此欧洲的几个核心谒灵师协会都向灾区派遣了身着鸟嘴制服的谒灵师。”张勤山说，“真是个混乱的年代。”
久弥感觉毛骨悚然了一下，他看着那副面具，想象着当时的欧洲，在村庄尽头的小路上突然出现这样的一个身影是让人多么害怕的景象。
“但是……在现代应该不会发生大规模的瘟疫，对吧？”久弥说。
张勤山侧头看了久弥一眼。
“为什么？”他问。
“呃……”久弥支吾着，“我想是因为……更好的管理条例和医疗水平？”
张勤山温柔而残忍地摇了摇头。
“在你出生的那一年，中国就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病毒感染，恐怕你对此没什么印象。”张勤山说，“流感，艾滋病，非典，马尔堡，埃博拉……它们其实一直存在，只是被发现之前没有在大规模传播。”
“那么……是什么传播了它们呢？”
“追根溯源，人。”张勤山点了点头，走向鸟嘴医生的灵装背后，打开那个陈列柜，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精致的燧发手枪。
“这把枪是洛克菲尔德医生的发明。”张勤山说，“黑檀木与银制的结构，你拿拿看？”
张勤山用双手把那把像艺术品一样的燧发枪递了过来，久弥毕恭毕敬地接过这件有几百年历史的宝贝。他仔细地端详着，并深感这个叫马丁的谒灵师绝不只是一个医生，还是个艺术家。优美的弧线，保养良好的木材，银制的，复杂而华美的雕纹在枪身一侧闪烁着。握在手中，那种奇妙而充实的**再次输入了久弥的脑海。
“为什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久弥的问题脱口而出。
张勤山耸耸肩笑了笑。
“它们是武器，夜公子。我是不会像博物馆一样存着茶具不拿来泡茶，存着古琴不拿来弹奏，存着兵器不拿来杀戮。”他说，“只是，的确，存放在这个房间里的武器，一般人都无法使用。
“以你手上的这把枪来说，它击发的东西不只是子弹，而是浓缩灵质。”
久弥震惊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这把枪的构造，击锤和打火装置都是存在的，但有两个扳机。一个是黑色的，一个是白色的。
“黑色的扳机也可以用来击发正常的火药与弹丸，而这个白色的扳机是用特殊的材料制造的，与叶蓝轩的水晶兰有几分类似。抠动它的时候，它会从你的身体里采集灵子，然后通过枪膛里面的那颗绿宝石激发，最后再发射出去。那颗宝石是非常非常稀有的素材……是只有特别高级的恶灵才会在体内凝结的核心。”
“但……这样听上去很简单啊。为什么一般人用不了？”久弥问。
张勤山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张丝质的手绢，将燧发枪要了回去轻轻擦拭着。
“把灵子输送出来操纵空气中的灵质是一回事，”他一边擦一边说，“把灵子本身压缩成极高密度后发射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恐怕一般人都难以承受这把枪的负荷……就算洛克菲尔德医生自己也不行。在他的日记中，一天3枪也才刚好能保证自己不会出事。”
久弥的脸部肌肉抖动了一下。
“交给蓝轩，也许就一到两枪。”张勤山说，“那孩子的灵子储存量显然不是她的长处……一般彩华和林水生为了她的安全都只会让她用两次。”
那天夜里她用了五次。
“但是柊琳还是跟我说了说「空无」的事情，还有许多你的战绩。久弥，你也许才是它理想的下一任主人。”他空前认真地说。
久弥眨了眨眼睛。
“在此我把它赠送给你，还有它的名字。”张勤山用手指示意，久弥低下头看着枪的侧面，上面用优美的花体英文刻着：「Adeline」。
“爱德琳。”久弥喃喃道，“嗯……这是……”
“根据洛克菲尔德医生的日记，这是他未婚妻的名字。也许什么时候我可以把他的笔记借给你，不过你可得花时间去提升一下自己的英语水平。”张勤山又笑了，“你对名字很感兴趣，那天你问了关于「多不丹」的问题。”
久弥没有否认。
“是的。名字不仅仅是个名字而已，它是具有力量的东西。”张勤山说，“把我们印在身份证上，束缚在这个社会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