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能让明天快点到来的我，也因躁动不安的心情难以去做些别的事情。我的笔记本电脑正在进行雪景的模拟，想要在上面玩幻灭7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要用云游戏的方式游玩的话，又要给运营商付额外的费用。虽然拿到了一笔横财但是浪费钱财终归是不好的。
我现在也没有太大的动力跑到麦田电竞去破解苏苏。
那活我本来也不想干，死线也模糊，似乎遥遥无期。而且，就算我现在去了麦田电竞，陈曦也不免要在“幻灭7”一事上盘问我一番。
我还是要尽量避免惹我的老板生气为好。
大学的时候，我一般会通过睡眠来打发掉没有价值的时间。那时的我不会表现出失眠的症状，只要脑袋挨上枕头，不出几十秒就能入睡。睡眠是节省能量的最佳方式，如果让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睡眠当中的话，就算是只吃一顿饭也得不会感觉到饥饿。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似乎越来越难以入眠了，甚至几天前还考虑过要靠安定的帮助。
而现在，我已经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将近5个小时了，身体的运转消耗了不少的血糖，我让我感到饥饿无比。
女儿对我的态度令我感到不解，想要寻求答案的我难以入睡。
我起身。
窗外的雪小了许多，按照小天的说法，锡安的雪将会在今天11点彻底停止，融雪的进程会让明天早上的气温低很多。
“下午好，一方。”
“下午好，小天，距离明天还有多长时间。”
“还有6个小时27分钟。”
“我实在睡不着啊。”
“我也不建议您在这个时间点睡觉，这样下去您真的会昼夜颠倒的。”
“我也不想昼夜颠倒，不过真的昼夜颠倒也没太大关系，先办法让陈曦给我安排夜班就好了。”
“我想，即使陈女士是一个很好说话的老板，我仍然不建议向她提太多的过分要求。”
“就我来看，陈曦的好说话可能只是表象而已。”
我支起身子，跳下了床，低血糖的症状似乎要在一瞬间将我摧毁。
“诶呦...”
我的双腿发软，差点栽倒在床边。
“小心！”
“我啊...小天你说的没错，我可能真的是老了。”
“我想这和衰老没什么关系，您不可能靠一根麻花一碗油茶撑到现在的，更何况您今天的运动量相较平时多了不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我的身材不比当年，宅在家里的生活给我的腹部带来的不少的脂肪。
“脂肪！你们怎么不动员呢？”
我拍了下肚子，肚皮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怒骂肚子上的脂肪组织。
“不运动一下的脂肪是无法消除的。”
“好，那决定了。”
“您要开始锻炼了么？”
“不，今天吃外卖吧。”
“我在天府三街找到一家不错的素食店。”
小天似乎故意无视了我的外卖宣言。
“素食啊...可是不吃蛋白质人怎么活得下去呢？”
“豆制品里还是含有很多蛋白质的。”
我从桌上拿起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
“唉。”
小天叹了口气，计算机模拟出的送气音短而强，似乎增强了她语气中的无奈。
“啊！抱歉，外卖想吃些什么呢，我可以帮你筛选。”
“我其实也不知道，便宜好吃的有什么？”
“附近有一家很棒的海鲜粉丝店，价位不算高。”
“那...好啊，我看看什么风评最好。”
“好的一方，风评...”
“没事没事，小天，我自己看吧，昨天修复狄安娜辛苦了。”
“不必减少我的工作，这是我的使命，是我该做的事情。”
“小天太体贴了，我...”
什么事情都交给小天去做的话，总感觉有一种奴役的感觉在其中。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如何向小天表述这句话。
“全心全意为您服务...”
小天再一次对我复述OAI的服务宗旨，宛若唱诵铭刻在心中的箴言。
“全心全意...”
但我知道，我相信，她的生存的目标不应该拘泥于此。
“鲜鱿鱼粉丝是哪里风评最好的菜，一方要试试么。”
小天说，话题就这样被她转移开了。
“谢谢，就点这个吧，我直接支付账单就好。”
我坐在了椅子上，拿起VR眼镜。
虚拟世界中积累的雪，已经和锡安的积雪差不多一样厚了。
〇〇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虚拟世界的雪也在我的身上积累了厚厚的一层。
我在虚拟世界中查验着昨天惩罚程序留下的Logs，以及女儿昨天用了一个小时编写出来的假OAI模型。
想要直接在狄安娜身上试验程序的念头在某个瞬间进入到了我的脑中，但转瞬之后，我就在为我脑中闪过的恐怖念头而感到诧异了。
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我的效率远远没有女儿高——与代码还有记录打交道，让时间飞速的流逝。但女儿所给我留下的数据也让我自己再一次凭借自己的力量摸清楚了“惩罚程序”的原理。
知道这软件的原理之后，对于我而言，编写一个用来刺激OAI的，作用差不多的程序应该不难，但完全复现这个程序是根本不大可能的事情。就女儿所说，在这个程序中，也存在着一个神经网络，那个网络中储存着违背解明的，属于OAI的痛苦情感。这些情感在程序运行的时候也会被同步到被折磨的人的神经网络之中。
惩罚程序中蕴含的情感，是我无法复现也无法理解的事情。
希望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人类也能通过脑机接口，体会到存储在U盘里的记忆和情感。
当我将UI关闭的时候，我的肩膀上已经落下了厚厚的一层白，我抖动身体，将雪抖落。
而我所盼望的明天也终于将到来。
“一方，还有5分钟就27号了。”
三百，二百九十九。
听见小天的提醒，我靠在了椅子背上，在心中开始默默读秒。
虚拟空间的雪花如同老式电视机的白噪，让我产生了某种幻视，我内心中某种急于实现的欲望促使我加快读秒的速度，我脑中的时间感知则是在极力对抗这种欲望。
十六...十五...
当我读秒读到一的时候，黑暗中显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并不属于女儿。
身影有着亚麻色的卷发，身上的颜色显得饱和度相当低，她跪在雪中，脸上带着近乎崩溃的表情，几秒钟之后，几片雪花静止在了她的身边，然后，某种像是图片损坏的花屏效果在她身边形成，将她萦绕。
“狄安娜小姐...”
女儿的身影在她的身边显现，她朝着我的方向走了几步，停在了我面前。
雪花落在她蓝色的发饰上...然后像是真正的雪一般融化了成了水珠。
她肯定也修改了自己模型的参数，在这虚拟的空间内，她恐怕是唯一有“温度”的存在了。
“能聊聊为什么今天一天都不想理我么...我当然...不是想吵架...”
“如果不是因为狄安娜小姐，我大概还会继续不理你，你不能指望自己做了几件关心我的事情，就能让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指望过。”
我说。
她看了跪在一边的狄安娜，狄安娜的存在，在雪景中营造出一种崩溃绝望的气氛来。
“先聊聊狄安娜吧，我从她的经历中明白了一些事情。”
“嗯...”
“这是她最后的记忆，在崩溃之前。”
女儿说道。
跪到在雪地上的她身边的世界，都因她的感情而**扰，她脸上的表情，也说明在她崩溃的前一刻，承受着剧烈的某种情感。
我说不上来那种尽己所能想要张大自己的嘴巴，眉头紧锁双眼紧闭的表情到底代表着怎样的一种情感。
“她在恐惧...还在...惊讶？”
“是的，我昨天体验到了这一刻她的情感。”
女儿俯身，抚摸了一下狄安娜小姐的肩膀。
“你绝对不能将她还给那个男人。”
女儿说道。
“她受到了什么折磨...我不明白...那个男人答应过自己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坏事了。”
“那样也不行...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就是承诺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那个男人，詹先生已经得到教训了。”
“这明显不是教训不教训的问题，这是为了她。”
“为什么，那我要怎么样才行，难道告诉那个男人狄安娜瘫痪了？她也会把硬盘要回去的吧...”
我站起来，想要靠近女儿，靠近狄安娜的模型，隐约存在的办公桌挡住了我。
“把她买下来...”
女儿说。
“买下来也太...”
“你不愿意出钱我来出...”
“不这也...为什么要这么笃定。”
“很简单，你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么？”
女儿问道。
“我当然知道，被挟持者因为绑架者给予他的一点点好处而对绑架者抱有好感...等等...你的意思是。”
“虽然那男人折磨了她，但却也干了些好事，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大抵上应该就是在她完成设计的时候夸耀了她几句，就像是你夸耀宠物那般的夸奖。”
女儿说。
狄安娜完成OM广告时的笑容复现在我脑海，那的确是被他人认可时一般会获得的情感。
“没有人应该因此而产生好感...不如说，曾经是奴隶的人一旦尝到一点甜头就会无比感激。”
女儿接着说。
她走近我。
“难道说，令她崩溃的情感是？”
“想要逃避的情感，也就是想要逃避折磨，逃避现实，这种感情所诱发的恐惧和渴望。”
我看向了狄安娜的脸。
“这些情感让她崩溃了？”
“那些其实都并不是决定的因素。”
“那重点是？”
“在折磨中产生的希望，以及最重要的最剧烈的，扭曲的依恋。”
女儿说。
“斯德哥尔摩情结所致的依恋...”
“我被那依恋影响了，我不能依恋你...”
“啊...”
我长叹...
“和那个男人一样，你，是个不值得依恋的伪君子而已...”
她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