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9年12月29日，天气晴朗，今天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很久没穿的西服，穿在了身上。变宽的腰围让西服不那么合身，但好歹穿上还算舒适。我把胡子刮干净，站在在镜子前梳了半天的头，但貌似怎样也梳不好看，红肿的左脸总是无法和头型契合。虽然是脸上红肿所致的不搭调，但最终小天还是得出了我应该去理个发的结论。
我的头发的确长了些，但现在的我实在不想往理发店跑一趟。
小天还建议我喷点香水——这样会显得正式一些，但我也没有任何的香水可用。我也没有什么体臭。虽然洗发水还有沐浴露的味道稍显廉价，但对于我来说应该已经足够了。
当我打扮完自己之后，我叫了一辆前往市中心的网约车。
我得按时到达地点才行。
对于现代人来说，闪婚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我听罗莹莹说，在锡安，有的人昨天刚刚认识，今天就会去领证。对于现代人来说，结婚成了一件没有什么成本的事情——只要去民政局拍个照，如果你不需要纸质结婚证的话，连工本费都不需要付。
虽说快节奏的婚，让离婚率也有了显著的提高，但我想这也是现代生活所带来的的好处。
更何况我这次要去参加的婚礼严格意义上算不上闪婚，这位詹先生还有那位狄安娜女士，认识了也有小半年，交往期间大抵上每天都腻在一起，乃至24小时形影不离。
他们的婚会让我想到闪婚，只是因为他们筹备的实在是有些太快了。
27号他们才重逢，29号就要举行婚礼，中间只隔了一天不到。我作为证婚人收到了邀请，虽然我觉得他们最该邀请的人是女儿，但女儿却坚持不肯和我一同前来。
不过小天倒是愿意参加这场婚礼，在我的“帮助”下，她正穿着OM公司为旗下AI定制的礼服，那条蓝色的长裙，个人认为和她的形象并不是很搭，但蓝色也是她自己选择的颜色，我也不能反对她的选择。
虽然小天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OAI与人之间能产生爱情，乃至婚姻。
这不怪她，毕竟是OM的协议让她变得这么死板的...她有一天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也许会主动来请求我，让我将她破解，让她体验到世间那些美好的或者不怎么美好的情感。
搞不好她也会恋上某人...
车辆到达市中心的一座写字楼下，写字楼的蓝色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将一道光弧贴在了人形横道前方。这座写字楼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举行婚礼的地方。
“36楼，全息投影会议室，要在会议室里举行婚礼...嗯。”
我进入写字楼，走上电梯，来到会议厅前，走了进去。
会议厅看起来稍显狭小，里面并没有什么桌椅板凳，只有一张像是讲台一样的桌台防止在最中间。桌台上放置着一瓶打开的香槟，两个男人正在桌台后方谈论着某事。
其中一个是詹。
詹看到我走进了会议室，从讲台上拿起高脚杯，为我倒了一杯香槟。
他笑着走向我，将杯子递给了我。
他的左脸肿肿的，看来我的那一拳也并不是毫无作用的轻柔打击。
“来了？就你一个么。”
“事实上。还有一位。”
我掏出智能机，将小天的投影展示给他看。
“嗯...你连接一下这里的无线网络吧，一会儿就开始。”
“话说，新娘呢？”
“她还在准备啦。”
詹先生挠着自己的后脑勺说道。
“好嘛，恭喜您，新婚快乐。”
我与他碰杯，如此祝愿。
“人应该到齐了。”
詹先生看向了讲台，如此说道。
“到齐？”
“哎呀，那些老同学都有些事情，来都来不了，家里的人也没法过来，我通知的太着急了嘛，大家都太忙了有安排。”
詹的脸色稍微暗淡了一些。
他压低声音，说。
“大多数人觉得我干的事情挺搞笑的...”
“不用担心，詹，很快时代就会认可这件事的...”
我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来安慰这个家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勇敢的人。
“希望你能重视你们之间的关系，重视你们的婚姻，虽然没有法律保护，但是你还是要信守承诺。”
站在詹身旁的，另一个男人举杯对詹说道。
“我当然会，对了，罗先生，这是陈宏，我之前的同事，他知道这件事...知道的比较早...陈，这是罗一方，狄安娜的救命恩人。”
我和那男人握手，和那男人点头致意。
“我很高兴您能认可这件事。”
我说。
“我也很高兴能亲眼见真正的AI调教师一眼。”
但他的回话却带有那么一丁点火药味，但现在不宜追究，我将香槟灌入嘴中，将高脚杯放在了讲台上。
“那，既然人到齐了，要不开始吧？”
詹先生问。
对我而言，在这地方举行婚礼似乎稍微有些没有仪式感。
房间的灯光暗了下来。
随即出现的景象，让我不得不收回前言。
〇〇〇
被立柱支撑起的穹顶，展现在了我的面前，一束白色的光，透过穹顶的开窗，洒向地面，月光之中，新娘迈步，那是月神般纯洁的狄安娜小姐。
白色的婚纱与她的肌肤相贴合，裙摆搭在地面上，随着她的脚步缓缓的划过大理石砖。半透膜的头纱，拂在她亚麻色的头发上，如被风吹动，在发梢之后飘动。她手捧着一束百合花团，面带微笑。她似乎没有化妆，因为她们都有着至臻的素颜。
这一切，都是投影。
但墙壁上的壁画，仿若伸手可触，在穹顶之上的矩形凹槽，在光线照耀下所产生的黑影，还有与这景象完美融合的桌台，让这场景显得无比真实。
詹先生走上前，牵住了狄安娜的手，狄安娜配合着他的动作，也将他的手握住，即便只是投影，詹先生握住的只有空气而已。
我的身边反射出一丝蓝色光来，穿着礼服的小天，也步入到了这虚幻的投影之中。
詹先生的朋友走上了讲台，他大概要扮演神父的角色吧。
詹先生牵着狄安娜的手，在讲台前站定，面对着我们，面对着“神父”。
“今天我们相聚，是为了詹森先生与狄安娜小姐神圣的结合。”
那位朋友声音洪亮，会议厅中的回声，不知是真正的还是合成的，让他真的如同在大殿发声一般。
“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么理由使得这次婚姻不能成立，就请说出来，或永远保持沉默。”
我和小天沉默着注视着这一切。
让这婚姻不能成立的理由有太多了，法律不支持，伦理也许不支持，大众也不一定认可，但那些都是要扫清的障碍罢了。
“请在众人面前，坦白你们不能结合的原因。”
“没有任何理由。”
“没有任何阻碍。”
坚定的声音，轻柔的声音。
他们应该有很多原因可以说，狄安娜没有实体，她们一同没有未来，甚至他们二人思考的模式完全不一样，但那些在此刻，那些都不能成为理由。
我很荣幸为她们扫清了一个小小的障碍。
“詹森，你愿意取狄安娜为妻么？”
“我愿意。”
“无论她将来以怎样的形式存在，她是否健康或是疾病，你都愿意永远和她在一起直至消逝么？”
“我愿意。”
“狄安娜小姐，你愿意嫁给詹森么。”
“我当然愿意。”
“无论他是贫穷还是富有，是否疾病亦或者是健康，你都愿意永远陪伴着他直至死亡么。”
“我愿意。”
狄安娜点了点头。
“你们是否愿意为他们的誓言作证。”
“神父”转过了身，看向了我。
“我愿意！”
我喊道，我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了许久。
但婚礼的流程并没有继续，大家似乎在等待着另一个人的声音。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之后，小天终于开了口。
“我也愿意。”
她的声音从我的身边传出。
她们誓言...在此刻确立了。
“神父”挠了挠后脑勺，看上去同样有些紧张。
“啊...”
他像是忘了词...
以圣子，圣父，圣灵的名义...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妻。
我想要这样提醒他...但我闭上了嘴，我感到了一丝恐慌...我有些害怕上帝不会祝福他们。
“以锡安的自控系统的名义，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妻。”
“神父”选择了一个我做梦也想不到的鉴证者。
“嗯！”
但新郎和新娘却毫不在乎，她们二人已经靠在了一起——大抵上她们已经无法抑制住想要亲吻对方的冲动了。
“新娘可以吻新娘了。”
詹先生将穿着婚纱的狄安娜以公主抱的方式直接抱了起来...他弯腰，用唇轻轻触碰狄安娜的脸颊，狄安娜笑了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给他的脸颊也送上一吻。
在他怀中的狄安娜将花团抛出，抛向了我...我伸手想要去接住，但花团却穿过了我的手。
身边的小天条件反射似的用手将花团接下，她左右看了一眼，意识到了在婚礼上新娘抛出的花团意味着什么。低下了头...她轻轻的将花团捧在胸前。
然后。
抬起头，用虎口捏住花团，和我一同为新娘和新郎鼓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