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战利品上缴，我的等级连着升了三级，为“斯特兰”送去安息所得到的报酬，比想象中的大得多。在梅尔菲尼亚边境护卫队值班的，是一位正在角色扮演的蓝色名字玩家，这位穿着军队制式服装，身材高挑的女性，正充满敬畏的看着我。
“你一个人把她给消灭了？”
“不，在朋友的帮助下...”
“啊...之前去讨伐她的人可是团灭了啊，八个和你等级差不多的，她甚至还单杀了一个想要去凑热闹的满级战法，我一度以为...是系统把那个狩猎怪物的等级设错了。”
“额...嗯...总之，斯特兰安息了。”
我低下头，看着面前窗口柜台上放着的断掉的矛。
“嗯...”
面前的这位正在角色扮演的玩家，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正在角色扮演，——她把一小袋银币放在了桌台上，然后做出低头默哀状。
但我甚至不知道这位玩家是否见过“斯特兰”。
“好了，1M3，再去告示板上看看有什么新的精英，本来还想给你露两手的，嗯...1M3叫起来有些麻烦啊，要不以后叫你三三吧。”
“嗯...”
我还有活儿要干。
当我想起我在何时听过斯特兰的名字的时候，我感受了一种落寞，这种感受是源自游戏之中的，那种落寞在一瞬间转化成了一种愤慨。
斯特兰是我玩这个游戏遇到的第一个NPC，就在两天以前，她还在市场门口为我指出冒险者工会的方向。
为什么摘下“斯特兰的怨灵”通缉令的人会是我和洛。
难道这个游戏为了给玩家以震撼与残酷的感受，故意的让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存在消灭，然后以此来为特定的玩家创造变数与剧情么？
不，大概不会，如果是别人摘下了通缉令的话，斯特兰的怨灵大概就会被当成普通的狩猎怪物被杀死的吧，不太会有人追求狩猎怪物背后的故事，我想，在这个游戏中游玩的大多数人，大抵也并不了解那位紫发的诗人所说的，属于这个游戏的恐怖事实。
绿色名字的NPC死去，她们就会真正的死去，失去一切，意识，记忆，或者说，生命。
有情绪在我心中酝酿，但我还有正事要干。
“嗯...三三也行，不过我不想狩猎了，去打副本，或者去打怪吧。”
“可是三三不是急着升级么...狩猎给的经验那么多，你看你一次升了三级。”
1M3中的3是立方的意思，单独拿出来当成称呼来叫我，让我感到略微有那么些不适应。
“梅尔菲尼亚有什么高等级的野怪区么，或者我再找些给经验的活儿干干，反正我离满级也不远了。”
“嗯，没事，你干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治疗师说着，释放治疗魔法，宛若沙尘的黄光洗礼了我。
“宏矩怎么还不上线啊。”
她转过身，走出门去，抱怨了一句。
“可能在忙吧。”
“明明是新年...假期啊，居然都不愿意上线，昨天还说好要一起带新人的。”
治疗师把法杖背在了背上，被起手，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说起来，你和宏矩很熟么，在现实中。”
“不哦，我们是游戏里认识的，他可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新人，别看他装备穿的正经，其实蛮不靠谱的，PVP中也经常掉链子，对了，要尝试PVP么，对装备等级的要求基本没有，全凭本事。”
“其实我还不了解这个游戏的PVP，不过，既然宏矩是游戏中认识的...那你，知道宏矩现实中是干什么的嘛？”
“诶？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如果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会让我一直处于觉得他是一个OM的特派干员的恐慌之中。
“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告诉我他从事的行业不一般。”
“诶？莫非，1M3是女孩子？”
“为什么？”
矮个子的治疗师擅自揣摩了我的性别，而我一时间没想通她如此揣摩的理由。
“因为感觉，三三你有些敏锐。”
“嗯...所以他是。”
“是小说家和剧作家哦，宏矩。”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的上是自由职业。
“前年，流行的那个网剧...《绵羊之梦》知道么，他就是编剧。”
“喔，那他还是的大名人喽。”
“不过大家比起剧情，更关心那部剧里的小鲜肉来着，我看了那部剧，剧情真的不错。”
一个剧作家...为OM工作？说不定是文案策划一类的工作吧，我听说OM的确想要进军传媒，说不定他就是帮助OM进入圈子分一杯羹的一枚棋子。
如果是剧作家，那我的确不用担心什么。
“那三三猜猜，我是干什么的吧，嗯，先猜猜性别。”
“女。”
不加思索，明明刚刚我还在怀疑这位操控着，长相可爱的治疗师的游戏玩家是男性。
“那我是什么职业。”
“学生，而且是海外留学的学生。”
我推断道。
“嗯？”
“学生有大量时间可以游戏在线，总在线上的洛开上去线下社交并不丰富，但洛绝对不是那种会交不到朋友的人，从洛对我的热情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而线下社交不丰富的原因可能是自身并没有处在母语环境中，可能在海外，与周围人建立社交关系可能需要克服语言障碍。”
“嗯...”
“要我说的话，洛可能是在日本留学的学生，因为作息和我们基本相似，时区相差不大的热点留学区域，就只有日本了吧，如果是在日本留学，大概会在东京，高速发展智能化的老牌都市，还有许多名牌大学，不过这都是不成熟的猜测和推理。”
以上所有推理均是我的临场口胡，我推断她留学生的原因只有一个，她的QQ资料卡，以及鸟居的照片。
“三三，莫非是刑警？”
治疗师转过身，面对我，语气透露出惊讶，她看着我的虚拟形象的面容，似乎希望从名为1M3的构建师的眼中看到什么线索与情感。
“不是哦。”
我摇了摇头，心中暗爽，能让洛推测我是刑警，大概我的推理全中了吧。
“看来不能贸然推定三三是女孩子...这个恐怖的推理能力...”
“这就不对了，你也不能看不起女孩子的推理能力啊。”
我用我的言语故意的混淆着我的性别。
倒也不是想被当成女孩子，只是想要拉远现实和虚拟的距离罢了。
“虽然是学工科的，但是我的推理能力就不怎么好，比如我就没法推断出三三是干什么的，现在连三三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没法确定了。”
“诶嘿。”
我歪头，故意卖萌。
“唔...啊，三三故意装神秘啊。”
“我感觉你猜不到我是干什么的。”
我的职业太偏门了——调教师，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听见“调教师”这三个字，很难不会想歪。但其实我们这群“调教”AI的人，和调教真人的人干的事情或许有重合的地方，尤其是当我得知许多的调教师都在用“惩罚程序”这一事之后。
我甚至觉得我不太配得上“调教师”这三个字所承载的重量。
就算我接到了调教单子，我也不会用惩罚程序，用威胁，用给OAI带来痛苦的方式来改造她们。
我只是她们学习中的一个“监督者”而已，但既然所有人都把我叫调教师，那我也不能违背众人一员，干脆就以调教师自称了。
“不猜了，猜不到。”
〇〇〇
梅尔菲尼亚的夜幕，逐渐被阴云所笼罩。
粉色头发的治疗师，切换了一个没满级的“毁灭法师”职业，和我在郊外的野怪刷新区域，做起了重复性的刷怪工作。
利用特定的动作，释放技能栏里的特定技能，对可怜的野怪造成伤害。
野怪死去，经验条上涨，然后切换目标。
如此往复循环。
直到这个幻灭的世界下起雨来。
雨水没法打湿我的书页，毕竟，那可是一本魔导书，要是没法应对各种环境，那构建师也不用战斗了。雨水也没法阻止粉色头发的施咒者，用烈焰焚烧从森林中逃出的魔物，她的咒术产生焰，在她的身边跳动，甚至让她的头发和装备都保持着干燥。在虚拟世界中下起的雨，没法给我的皮肤湿润的触感，除过雨点滴答，让耳机中充满环绕的雨水白噪，这雨似乎也带不来什么额外的效果。
但这雨的物理效果却如此逼真，引发了我心中的既视感。
“1M3，洛？”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身。
头发湿漉漉的，穿着板甲的骑士无精打采的站在我们二人的身后，虽然身上的装备尽显威风，但这位骑士看起来还是像是一只落汤鸡。
“宏矩？你上线了？来，练级，切个奶妈。”
洛兴奋的靠近那位骑士，抬头看着他。
“不了，我就上线转一圈，来看一眼，我还有些工作要做。”
宏矩却摆了摆手说。
“你该不会又要去找温，去寻找什么创作灵感吧。”
洛将青铜短杖别在腰间，叉腰质问，这个动作真的非常适合矮人族的女性。
“不，不会，我马上就下线...”
宏矩盯着我，让我稍微有些不舒服，这位为OM效力的人，正用目光增加我对他的敌对值。
“你们两个好好玩，加油啊，1M3，这游戏要练满的职业太多了。”
“我知道。”
“怎么样，洛，带新人的感觉怎么样，开心么？”
“挺开心的。”
“开心就好。”
“但是，嗯...没事，宏矩你去忙吧，工作重要，等三三满级，我和他去PVP去。”
矮个子的女孩小步快跑，跑到我的身边，好似故意和我拉近距离一般的靠近我。面前的骑士移开视线，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们玩的开心。”
骑士看着雨水中泥泞地面，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