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修炼成果并不明显。
清晨解定，吐出一口浊气，白浪倒没有多沮丧。
修炼本就逆天而行，需要毅力和时间，就像这今朝甘露滋润的野菜，不声不响，不折不挠，只要别遇到飞来横祸，总能长成一茬，开枝散叶……边这样想着，白浪伸手拽断一把，准备弄个小炒。
吃过早饭。
飙剑，上课。
尚明道馆的“小师父”，依然是那副羞答答的麻雀样。
大抵是白浪手段不够激烈，未给他人作出震慑，原本习惯于压榨“小师父”得便利的那群人。甭管杂役仆人，学子仙苗，都习惯性地跳到了白浪脸上。然后被白浪叼着根芦苇扎实教训一顿。
以至于一个月后，薛灵素拿着灵网上流言来问白浪——“师父，你是不是在把妹！”
这会儿白浪也习惯这便宜徒弟了，吐掉苇草就劈头盖脸教训：“整天脑子都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把妹！把什么妹！是课不好听了？是功不好练了？还是成仙的诱惑不够大了？安身立命、仇人死绝了没？没就给我继续练去。”
灵魂四问，问得薛灵素节节败退。
但薛灵素沉吟良久，又幽幽道：“师父，揣测你是不对。但我想了想，课确实不好听，功确实不好练，成仙的诱惑还不如看小说，法治社会的，我，我也没个仇人……”
白浪哑口无言。
痛定思痛，转头罚薛灵素抄了十遍功法总诀。
薛灵素欲哭无泪，白浪意犹未尽。他总算体会到了当年师父教训自己的快意。一个字，爽！
只是，有一点白浪很在意的，薛灵素来的每次，“小师父”便在旁边怔怔地看着，有些羡慕，又有些出神的样子。她总是这样。说话很少，表达很少，连情绪都很少。一切都藏在心底，让白浪有时都想钻进去看一眼。可“小师父”终归是“小师父”，等他学会，两人还是不可避免要疏远的。
他和夏玥都不擅长维系情感，而两人也并无什么交点。
所以白浪虽不堪骚扰，对外做得张扬，但其实也留了一线，有意识地预防两人疏远后，不懂反抗的小师父反被欺辱加剧的可能性。
他一直在慢慢帮这“小师父”提高实力。也算是交“学费”。只不过他东西多，所以学费就比较丰盛。寻常丹药，半骗半逼，小师父慢慢都吃下去了，唯独冰灵丹，她一直不肯吃。
问多次，白浪才知道，她想留给婆婆，
婆婆是夏玥唯一的亲人。
她从小没有父母，被盲眼的婆婆收养。
关于身世，关于困苦，夏玥提的不多。也没什么好提的。唯有富足者才会把艰苦当成值得宣扬的事。
越是了解，白浪心底便越有些可怜她。
或者说，同病相怜。
相比夏玥没见过父母，白浪父母给白浪留下的记忆一直非常稀少，短短几幕，和那永远忘不掉的满村尸体，构成唯一的印记。
尸体都面目全非了，不好看，有些恶心。那年他还太小，遭逢大变，过一年就生龙活虎。只是偶尔听见讲父子母子的故事，搞不懂地难过。
他其实讨厌活在仇啊恨啊这些阴沉沉的东西里，漫天的白雪也足矣带走一切阴郁。
四千载的悠悠时光，四千载的沧海桑田，四千载的王朝兴灭。
但既然师父交代了。
那便，了断吧。
青石桌前的慵懒剑客微微倾过身子，放下心底念头，掸走面前发呆小花猫头顶的落叶，小花猫猛回过神，瞅见是白浪，才松口气，低下头，戴紧兜帽，柔弱地可欺地：
"不、不要掀我的帽子哩……"
白浪看得颇好笑，灌口烈酒，辛辣的液体钻紧肚子，仿佛一路在燃烧似地，又把五脏六腑给重新点着了。
“你总戴这个兜帽，帽子下到底有什么？难不成……其实你秃顶？”他调笑。
夏玥低着头，嘟着嘴，有些不开心。
“没事，我听旁人说，现在脱发挺普遍的，秃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反而是力量的象征。水无心说遥远的东海深处有一座小岛，岛上有个黄衣白披风的侠客，他的修炼秘诀，便是运动，运动到秃了，就变强了。”
夏玥忍不住放下兜帽，一袭青丝浓密明亮，盘在脑后，她气鼓鼓看白浪，眼睛仿佛在说：看，我头发好多的。
兜帽一掉，那股微妙的不协调感又来了，白浪愈发觉得这件黑黑的袍子下藏了什么。甚至骗过了他的眼。他的瞳术虽不精湛，但足矣看破半仙器以下的灵宝。夏玥说这袍子是她父母祖上留下的东西，祖上啊……这可是个神秘的词。指不定就是个什么神秘血脉。
师父之前特地叮嘱过：荒野之上，市井之内，往往隐藏着许多奇人异士，不可小觑。有人应劫而生，有人应天命而生。这一部分人，有个统一的特点，就是特别孤儿。孤到一个亲戚都没有的那种。
再看看夏玥：父母双亡、和婆婆相依为命、特殊体质、资质卓绝、受尽甘苦……抛去逆来顺受的性格，这妥妥的主角模板啊。
他突然产生个有趣的想法。想给这“主角模板”加点料。
“小师父，”
灰革制的酒壶摇晃，白浪轻描淡写，又从衣襟里掏出个小玉瓶子：“……说起冰灵丹，我这里还多出一枚。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干脆，那颗算送给婆婆的，这颗算送给你的，当做这段时间的学费，怎么样？”
夏玥傻傻地怔。
丹药相送，还不忘心理建设。白浪微倾身子，凑过去神神秘秘的教唆，“小师父，我跟你说，其实你要想不被那些人欺负，就要霸气些，野性些，让人一眼能看出你的凶悍。”
“怎…怎么做啊……”男人的气息闯入三十公分内，她脸立刻便红了，害羞地缩起来，“我、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白浪胸有成竹，“其实有个很讨巧的办法。论及威慑，野兽之间存在最甚。因此学习那些外表凶悍、有威慑力动物的野性特征，会有良好的效果。比如狼盯着猎物的眼神，熊瞎子大开大合的架势，再比如老虎捕猎的兽吼……”
“哦~”
白浪继续引导，“小师父，你回忆回忆，你有什么很害怕的动物？做过什么令你害怕的举动？模仿一下。”
夏玥苦思冥想起来。
一秒。
两秒。
三秒后，她皱起眉，扬起瘦瘦的小手，模仿猫科动物的小尖爪，奶凶奶凶冒出句：
“喵呜~？”
白浪嘴角一抽。
没救了，这只没救了。
“是我的错，”他扶额感叹，“是我太小看主角，也太小看你。你这不是主角模板，是吉祥物模板。”
夏玥收回小爪子，缓缓打出一个“？”
小小的插曲，飞快便结束。没多久小院里又传来“小师父”授业解惑的软软稚声、与白浪插科打诨正经或不正经的提问。午后天热，鸟声昏昏欲睡，清风拂过小院的房檐，奔向樱子林的林海。
距离小院三四百米外的一棵古树上，疾风刚掠，薛灵素停止了“远视术”，低下头，皱眉深思。
“不行。”她突然自语，“我还是觉得他们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呀。你都偷窥好几天了。每次都光明正大地进去，又出来悄悄摸摸地偷窥，恶不恶心。”水无心躺在树杈上吃着薯片刷着灵网看着剧。不愧宅等级lv6的女人，无处不是床。
“……师父乃当今太虚境小地仙，用得着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教？”薛灵素越想越怀疑，“况且，你看师父，竟然会逗她，师父几时逗过我们？我怀疑，那个女人，魅惑了师父。”
水无心无语，“你想多了吧。魅惑地仙简直梦幻……而且人家讲的挺好的，许多东西你我都半懂不懂，说明的确有可圈可点的地方，所以白先生才认真请教。否则，你给白先生解决那筑基期一千多层？”
薛灵素撇嘴，“筑基期一千多层怎么了，也没人规定高境界就厉害。我听说，有一本书里，人家就是炼气期好几万层，照样无敌天下。”
“那TM是小说！现实里筑基好几万层有个鬼用啊！好几万连发的挠痒痒攻击嘛？”
薛灵素吐吐舌头，“反正，我觉得不正常。”
“又来了，女人的直觉。”水无心树叶蒙脸，“我也是女人，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功能。”
薛灵素二话不说扑了上去，抓住那对饱满多汁的世间之美好与罪恶，张口便咬，水无心“嗷呜”一声跳起，疼得香肩剧颤，费半天劲才把化身恶犬泰迪的薛灵素踢下身去。
薛灵素擦了擦嘴角津液，“知道认输了吧，肥龙，不要忘记，你身上可是有我没有的致命弱点。”巨大的优越感，让薛灵素笑着笑着就哭了。
水无心抱胸凄凄然，胸前留下十条黑印子，衣衫凌乱，眼角挂着几滴刚刚疼出来的泪，活像那刚被薛流氓玷污了的水媳妇儿。她欲言又止，不过终归还是没出声骂。毕竟……她怕再被咬一次。
“就算你觉得不正常，你能怎么做？人俩正正经经交流修行经验，难道你还能进去扣个帽？”她低头赌气。
“你懂什么，这叫防微杜渐，虽然那姑娘不好看，但每一个敌人都不容小觑。师父这种纯**狼，最容易掉故作清纯的坑。现在不侦查敌情、针对预防，等敌人飞龙骑脸……我们岂不是被一脚踹开，连朋友都没得做？你还想不想抱大腿了？”薛灵素一本正经严肃。
“我……”水无心语塞。
“你心底想什么我比你清楚。换个说法，你还想不想维持现在的关系、现在的日子。”薛灵素循循善诱，微妙地抛出饵食。
“想。”这次她终于确定。
薛灵素直截道，“想就听我的。”随后飘身落地，裙摆风舞若青色蝴蝶，回过头，朝水无心勾了勾手指，神秘道：“走，我们也去。”
“去干吗啊？”水无心不解。
“学习，听课。”
“说人话。”
“……摸鱼，混好感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