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的纪元

作者:彻岛冰羽 更新时间:2020/3/14 10:11:24 字数:3021

那年诺亚是六百岁,二月十七日那天,大深渊的所有泉源一齐喷发起来,天穹洞开,大雨倾盆,不停地下了四十个昼夜。……洪水泛滥了四十天,大水涨起来把方舟托起,高高地升离地面之上。落在地面的水越来越多,淹没了天下所有的高山。水一直涨到浸没高山十五腕尺之深。一切有气息的生物,所有生活在陆地上的东西,全都没有了。上帝清除了世上的生物,人也好,兽也好,爬虫也好,飞鸟也好,全部从地面上消灭干净,惟独诺亚和在方舟上的他一起的妻子儿媳、鸟兽爬虫活了下来。

——《希伯来圣经·创世纪》

———

“哈啊,哈啊,为什么到处都是水?”

她在水中拼命地挣扎着,雨点打在她的身上,海浪在她身边翻滚,雷和闪电就如同是宣告世纪终结的使者。而玻璃一般的天空突然裂开,海洋从其内侧满溢而出。

刹那间,一艘巨大的船从水底涌现出来,在她面前降临。

她向那艘船伸出手来,而那艘船逐渐地变成了一个巨大身影,也向她伸出手来。

“走吧,人类的世纪结束了。从海里来的孩子们终究会回到海里。”

她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坠入到水中。什么也抓不到,除了遥远的天空...

———

“啊!”随着几声粗重的喘气声,蓝色的眼睛也猛然张开,汗水打湿了黑色的齐耳短发。当她发现自己是在向天花板伸手,而自己也并没有在那所谓的和“地狱”一般的海里时,她感到安心了许多。

“真是的,这几天都是什么梦啊,我又不是诺亚。现在这年头,连海都难见。”

很显然,她还没有从那场梦里完全平复过来。

“早上好,时雨,你睡了7个小时,请保持这样的良好状态。”循声而去,是那个多管闲事的闹钟。

“都这样了还能算良好状态吗?”她暗自思忖,像是自嘲似的轻笑了两声。不过环顾四周,她最在意的还是屋里透出的颜色,似乎某些东西有点不同。时雨拿起闹钟,现在是6点半,窗户透过的光像黄昏一样,只是颜色换成了怪异的蓝色。

当她扭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她瞪大了眼睛,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映照出来的是她此生见过的最荒谬,也最神奇的景象。

眼光投过玻璃望出去,一些只在书里和餐桌上出现过的,鱼。但是是活生生的鱼儿,正在窗外游动,三五成群。虽然数量不是太多,就如同刚刚复苏。鱼群就如同一个又一个色块,妆点着幽蓝的景色。

好歹她还对鱼有一定的了解,相关的书她还是看过的。鱼,是一种出现在海洋,或者是淡水湖泊的生物,离开水基本无法生存。不过,她没见过海。就算是看过某部有关与海搏斗的老人的书,海洋还是难以想象。只见过树木,没见过树林;只见过雨滴,没见过海洋。这就是大多数人的认知吧。

“海...是海...是海啊!”就像是打开了礼物盒一样,她收到的是海的景色。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海的人,如今见到了海,那该有多喜悦啊。不过她也猜测,这是某种恶作剧,或者是谁在窗户上动了手脚。不过她还是仔细地看着,看着这片景象。

但远处的那个生物,她可以负责任地说,那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那应该还算是鱼,不过却是充满圣洁的白色,那巨大的体型也让她充满了疑问。书上说,许多鲸鱼,鲨鱼的体型都很大,但那明显只是过去的家养型的鱼。鱼鳍,蝴蝶般的鱼尾,千万根银丝荡漾在半空中,似迷迷漫漫的轻纱。最引人瞩目的,是它发出的那缤纷的颜色。从书中内容可知,应该可以用“彩虹”来形容吧。不一会儿,那“仙女”就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都市,现在应该说是“水没都市”吧。虽然这词充满幻想的意味,但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要是从这个淹没高度再往下推断,世界...可能也被淹没了,被这场不知名的洪水。

时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摇摇头,表示不能相信。世界不会出错,出错的只会是自己,她揉了揉眼睛,又顺着窗户看了看外面,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不过,就一定是恶作剧吗?

“对了,还有网络。”人类可是那种就算是要死了,也会拍照分享的物种啊。但就算是抓起了手机,去寻找一切正常的证据,不过是无济于事。所有的资讯,都已经停摆。当她看到某条接近最后时刻的新闻时,她又产生了疑惑,并不知道那是否与这场大洪水有关,不过那的确是奇怪的事件。之后,就算拨打了通话记录前一两个电话,甚至是医院之类的号码,都无人应答,所有人都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皱起了眉头,摸着鼻梁,之后又遮住了双眼。脑子里过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一种又一种的想法。

“该怎么活下去呢?”“今后要怎么看待这个世界?”“自己的存在是不是还有价值呢?”...

她想起了些带着血与泪的往事,想起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想起了逝去的人,还有许多,但无论怎么追忆,她都要面对这一切。

当她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这片幽蓝时,她差不多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人类的世纪结束了,从海里来的孩子们终究会回到海里。”这句话莫名其妙地在她脑袋里出现,应该就是有关那个梦的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但是她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没有头绪。“不,可能是我的手机坏了呢?”她突然起身,打开了房间的门,家中无论哪里都是一样的景象。

“不,这不可能!”

她又打开了家门,这层的楼道静得可怕,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是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尽管不愿意,但是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关上了门,只得无奈地回到了床上。她在床上抱起双腿,用无奈的眼神盯着前方看。在这样的世界里,可能就算是一死了之也没人会知道了。但是她并不排除还有其他人类存在的可能,而且就算是死,死得不明不白也是对生命的亵渎。她想起来某书里的一句话:“不要忘记人生就是要战斗到死”,那还是本挺古老的书了。

末世给人的,不仅仅是绝望,还有此生最大的自由。

“对,当然要活下去。现在开始,我可能就不用烦恼什么了,一切倒是变得简单了一些。或许这些东西能变成很好的写作素材?但这不算是笑话吗,末世之后更加舒心?”

虽然如此,还是要活下去,而活下去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当然是填饱肚子。而做饭这事,她已经轻车熟路了。洗漱之后,她开始了这项工作。而作为每天的日常,在这期间当然是要随机播放点什么,也恰好随机到了那首歌:

全部终わった朝(在一切都终结的清晨)

晴れやかな空に向かって挨拶(问候着晴朗的天空)

何もかも壊れきっと元には戻らない(一切都毁灭了 回不到从前了)

irony抱え前を向こう 歩こう(嘲讽地向前走去)

After the Flood, we are gonna start in again now(大洪水之后 我们将重新创造一切)

ぼくらの あの世界は壊れてしまったけど(虽然我们的世界已经完全崩坏)

We've done lost, and we can find it again now(我们失去的一切 现在重新找寻)

やり直せるなんて知らなかったんだ(却不知如何重建这个世界)

手机里慵懒的声音像是把这一切的情况都预测到了似的,而这位歌手的专辑,就叫《Noah’s Ark》。尽管他因为压力已经隐退了许久,不过时雨还是常常听他的歌。

“太应景了吧,巧合到可怕。”感概万千的同时,随着三明治的咽下,还能感觉到活着。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而餐桌对面,玻璃外的,是久违的太阳,温和的太阳。就算不知道淹没了多少米,那水却是异样的清澈,和之前的幽蓝完全不同。长久以来难见的太阳,就这样被她见到,还是在大洪水之后。她完全相信了,末世已经到来。但不同于以前看过的末日废土小说,新生的世界给她的不是活不下去的绝望,而是太阳,不是模糊的太阳,是给人希望的太阳。

太阳总是希望的代表,是吸引人的宝石。就算是隔着一片海洋,它依旧带给人以温暖。

就像向那艘船伸出手一样,她也向那宝石伸出了手。

这水的高度未知,水压未知,但是她不能困死在这房间里,她迟早要出去看看。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困死在这里。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去看看这个世界。那该叫什么来着?...”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完美的词语。

“‘旅行’?对,就是旅行。”她嘴角的那抹浅笑,以及这句话,或许都是给她自己的吧。

那片海,现在应该是另一种天空了吧,自由的天空。

“我不确定这个世界是否美丽,但它现在一定是广阔的。”饭后,她在新翻出来的笔记里写下了这句话。

(歌曲出自ぼくのりりっくのぼうよみ的《after t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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