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前尘忆梦(三)

作者:九鹭丶 更新时间:2020/5/24 22:16:09 字数:3370

  如此,已是三年……

  三年如一日。这些时间里,昙羡与小桃写给彼此的信已经装满了好几个袋子。他们都好好保管着,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而两人信上的内容也从青涩娇羞,渐渐变成柔情暧昧;从尬聊平日里的修炼成果,到询问彼此间此刻的心情,晚上想吃什么好吃的~

  许多偶尔能与小桃稍有接触的女弟子惊讶,桃师姐这几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还是和以前那般“料峭冰寒”但她的美眸里却多了一丝温柔,甚至还被昙羡喂得有一点点长胖了。

  今年,是昙羡参加剑心考核的日子。

  龙虎山有规定,成年弟子都必须经历剑心考核,以此脱离凡俗。

  昨天夜里,昙羡也有和小桃提及此事。

  “如果是剑心考核的话,桃大师姐肯定要来的,对吧~”

  “平日里这种考核我不会到场,但到时我会专程来看你。若是你考核结果不佳,每日的剑修便再加两个时辰。”

  坐在树上看着手里的信,昙羡脸上无奈苦笑,心里的幸福却快要溢满了出来。

  收起信来,昙羡稍稍侧首朝那月下佳人望去。此时此刻,她也停下了手中剑,美人回首,朝着昙羡看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一念一人,一念一生……

  然天道永恒,不曾更改。

  白素素曾经与小桃说过的话,她并未察觉应验,实则早已深深沉入了她的命运之中。

  妖类择清修一途虽忤逆天道但未尝不可,然而其中种种细节却总有不同。

  莲有八瓣,双开并蒂……昙羡敞开心扉接受了小桃给予他的一切,也在冥冥之中融入了小桃的命运。

  清晨的考核里,昙羡看见了默默站在远处观望着自己的小桃。

  小桃会亲自前来已是惊讶了不少负责考核的师父们。

  且当一众围观的弟子们发现,桃师姐的视线只落在昙羡一人身上时,脸上更是羡慕万分……

  “桃师姐原来真有喜欢的人……”

  “难怪这一年都像变了个人似的。”

  “就可惜插在昙羡这坨牛粪上了!”

  听着耳旁羡慕嫉妒恨的议论,昙羡得意地笑了笑,又刻意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中大方地迎上了小桃的视线,再朝她招了招手。

  那一次,是昙羡第一次看见小桃脸红的样子……

  如果时间能够定格,昙羡愿意一辈子留在这一刻。

  可世事如潮。谁也不曾想到,一场剑心考核却成了二人就此别离的痛楚。

  剑心反噬令昙羡当场昏阙,如何也醒不过来。

那一日,小桃不顾凡人浊气侵蚀,只身前去将昙羡带走……

迷蒙之间,昙羡仿佛看见了小桃的身影。她焦急地紧攥着昙羡的手,昙羡极力地想要阻止她靠近,却最终倒在了她的怀中。

直到多日以后昙羡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可他第一眼看见的却并不是小桃。

山上的师父们告诉昙羡,他的命虽被保住,但却定要因此失了一身修为。若非小桃舍尽自身灵气注入,昙羡这辈子都得沦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昙羡无法接受,也不能理解。

“怎么如此……!我只是休息不好,考核途中有所分心才遭受反噬而已,她为何……”昙羡死死地攥着拳头。

“天道在上,受万物崇敬,自然不得忤逆……她是妖,你是人,本就命运疏途,她却给了你不能够拥有的事物。”

  昙羡这才明白,小桃知晓原来是自己教授昙羡修行才会在今日害了他。她心有愧疚便舍弃自身全部的灵气,可她的心里又得是多么痛苦……

  明明同命运抗争了如此之久,眼前已然出现美好之时,一切却又化作泡影。

  便如同白素素当初所言,她的一切,或终是一场虚幻大梦……

  小桃生来便不能与人接触,是昙羡带她看了外面的世界。陪伴她,让她不再感到孤独。所以在小桃心中,昙羡即是她的一切。为了昙羡,小桃可以献出她的全部,哪怕再次回到那永远的孤独之中……

  昙羡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何为修道,何为修行?所谓天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小桃又做错了什么!”

  昙羡愤恨,师父们却只是告诉他,小桃还在静养休息。待到她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来见你。

然而昙羡却不知晓,小桃将自身修来的灵气全都给了他之后,自己便失去了抵御浊气的能力,也彻底无法再与外界接触,哪怕是一点点浊气都是致命的。

如今的她由白素素照看,封闭在龙虎山剑冢之底。

  可昙羡却日复一日地等着,希望小桃能够将他原谅,日日夜夜地读着那些二人曾彼此写下的书信。

  但一年年过去,小桃却始终没有给他答复。甚至连山上的一些弟子都忘记了曾经那位桃师姐的存在……

  昙羡意难平,于大雪纷飞之日跪于剑阁外七天七夜,恳求剑仙白素素能够告诉他真相。

  剑阁内,白素素无一日不知晓昙羡如此举动。无一日不心如刀割……

山上的师父长老们都被昙羡的一片痴情打动,劝说道:“便由他去那剑冢之底,哪怕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白素素无奈轻叹,“我又何尝不想,可这孩子自身浊气太重,只怕独是见面也会害了小桃。除非……”

  终于,在第七日夜里,白素素把昙羡带入了剑阁。

  此时的昙羡也已是奄奄一息,但在见到师尊之后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事后,白素素答应昙羡,但只带他前去剑冢见小桃一面。且此次相见之后二人今生便再无会面的机会。

 “以‘虞瑶剑’剑意阻隔浊气,或能让你与小桃见上片刻。但你须知,剑意凌厉,非凡人能够承受。若是无法坚持切莫勉强。”白素素神色严肃道。

“师尊之恩,弟子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今生今世……没齿难忘!”

 昙羡同意,便在白素素剑意的扶持下去了剑冢之底。

 锐利的剑意如同刀割,仿佛每走一步昙羡全身的皮肉都会被撕碎一般。

待到剑冢之底时,昙羡已浑身剑伤,好在终究如愿以偿。

 无数条冰冷的锁链将剑冢封闭,小桃美目微闭,静静盘坐……

 那一刻,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如此激动的情绪即使是昙羡也从未见过……

美人面色苍白却柔和地看了他一眼,二人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望着。

明明心心相惜的二人在这时却仿佛成了一对初次见面的情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

“总算不用写信说话了。”昙羡温柔轻笑,却不敢探出手去摸一摸她的脸颊。

“你受伤了……”小桃俏脸攀上一抹忧伤。

“无碍。小桃可是说过,若是剑心考核结果不佳每日便得多加两个时辰修炼。我可一天都没有落下。”昙羡说着,眼里也不禁泛酸。

 “你还好,我便知足……”小桃浅浅地笑了笑,眼里却是黯淡。

  见她如此,昙羡抹了抹眼睛强忍住泪水再笑道:“傻不傻?小桃就是小桃,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管他天道如何!小桃教我的,我还要学。我不会怪罪我的小桃,永远也不会……”

  闻言,小桃顿时一怔……

  待回过神来时,一双美眸早已泛红,泪水如同决堤。

这些年来,小桃内心一直困住她的,正是自己曾教授昙羡修行。

她有过后悔,却从来不想忘记与他在一起的那段回忆。

所以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是错……

直至今日昙羡把答案告诉了她。

小桃拭了拭眼角泪痕,她稍稍抬头,认真地看着昙羡的眼睛,“你若敢怨我,我便再不理你。”

昙羡微微一怔,待回过神来,那颗早已交给她的心也就此融化……

“好好好~不哭了,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昙羡微微一笑,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小桃的头。心中一颤,又连忙无力地收了回来……  

 相见却无法相拥。虽是与小桃见了这一面,但这一见也令昙羡心如刀绞……

 于是他立地发誓!

 此生内定要成那剑仙,斩断封闭小桃的锁链,为她净化出一片没有浊气的世界!

此番承诺立下,二人再见时已是十二年之后……

  而立之年的昙羡做到了他当年立下的承诺。无数个日夜里堪比自虐的苦修让他有了一身凌厉剑意,在此等剑意下任何浊气都无法靠近。

  成为了第七十三代“飞剑仙”的昙羡接过白素素给予的“虞瑶剑。”

那日,昙羡赴约独自前往剑冢之底,斩断了封闭着小桃的锁链,将她抱入了怀中……

  二人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一时都是有些不适应。

  但片刻的温存后,无论是昙羡还是小桃都沉浸其中。

  “若有来世,你不要再做剑仙,我也不会是妖。”靠在他的怀中,小桃美目微闭,满脸温馨。

   自此之后,昙羡在龙虎山为小桃开辟了一处至清无浊之地,且在那里建了一座水见月华亭。

  不久小桃怀孕诞下一女,昙羡因为小桃没有名字的缘故,所以让女儿与小桃一姓,名为——桃清梦。

 桃清梦幼时调皮捣蛋,疏于修行凝聚灵气。所以她总是化作原形,变成毛茸茸的一团趴在昙羡头上睡觉。

 而后待得桃清梦将要长大,为了让女儿不再重蹈妻子的覆辙。昙羡答应四大世家的邀请建立正武盟并成为盟主,暂且离开龙虎山。

这段时间桃清梦一直由小桃抚养,未曾见过父亲的面。

直到桃清梦长大懂事,小桃才委托龙虎山的弟子将桃清梦送去了正武盟。

拜入正武盟的桃清梦也在昙羡的安排下认他做师父而不是父亲,以防引人耳目。且在此前,昙羡将阊阖仙剑派赠予的至宝——六慧让女儿时刻背着,抵御浊气入体。

如今桃清梦已然长成。

直到那一天,她接到了盟中派出的一个任务便就此去了庆阳镇。

在那里,单纯的桃姑娘结识了子昭与九彩,还遇上了一个总是喜欢对自己做一些奇怪事情的家伙……

“他说他叫司幽,我总觉着那小子不像个好人!”昙羡眉头紧皱,俯在小桃耳边说罢,又警惕地瞥了正在与子昭说着些什么的司幽一眼。

小桃温柔轻笑,朱唇微启,“当年……我也不觉得你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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