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安然挥了挥衣袖。
云很远，她带不走云彩。
她只能赶走黏附在衣袖上的尘。
以及血。
少女附身。
凝视着那一尊躯干。
很吓人，把她都吓到了。
不忍心再看惨状，古安然伸出手，将他的眼眸合上。
呵······死不瞑目的人呐，这一路来，已经见到许许多多了。
也不差这一位了。
他的手中还紧紧攥着字条。
“等你回来就成婚。”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没了福气，这么好一个小伙子，居然把自己的大好青春白白地葬送在这里了。
她衣服上的血是他面孔上的。
“偏偏挑了个最容易出事的临别言。”
似是恨铁不成钢，古安然嘟囔。
“你们也是。
着实忒烦人。”
也不知在对谁说话。
少女的身后豁然浮现一尊八卦大阵。
锁链登时穿透虚空，死死锁住妄想从虚空袭来的邪魔。
她的视线分外冰寒，凝视着现出身形的邪魔，挑起了一抹狠厉的笑意。
“永别了。”
玉手一拧。
魔被锁链绞杀。
余下的魔气随着她的衣袖一同飞走了。
有阴阳气的镇压，翻不出什么浪花。
她轻摇羽扇，转过身。
“陌儿，推轮椅吧。”
姬陌儿求助般看了看姬仟儿，姬仟儿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只得老老实实地推起大师姐的轮椅。
不是不想推啦。
实在是，太骇人了。
大师姐这么生气的模样真的很少见呢。
一般都是二师姐或六师弟惹了她。
或是叶宗主又把事务堆给她。
随后自己跑出去喝酒了。
古安然一直很温和。
“对了，差点忘了。”
古安然消了气，瞧见两只在不停眨眼，忽地想起事了。
“我记得明熙跟着你们，丫头修练得怎么样，又遇到问题吗？”
这丫头乍一看软软的，也是个好胜的主儿，一次也没来问过她修炼上的问题。
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呢？
更何况丫头的灵根是藏起来的。
她花了点儿功夫才弄出来。
“我保证，我绝不害她。”
记得那会儿是这么说的。
时间灵根才半信半疑地跑出来，回到明熙丹田里了。
“小师妹啊，她修为涨得可快了，基础也扎实得很。
还有那位小师弟。
也不知道算慢还是快。”
姬陌儿歪了歪脑袋。
姑且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古安然一瞬间没懂她的意思。
“就是吧······小师弟修行的超慢超慢，小师妹都筑基后期了，小师弟才堪堪摸到练气的门槛。
但是小师弟打架很厉害。
筑基期的弟子都打不过他。”
倒把姐妹俩弄懵了。
越级打架是这么越的？
古安然摇了摇羽扇，笑道：
“五行灵根同级无敌也不只是传说。”
姬仟儿与姬陌儿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师姐在笑。
但······很勉强。
“大师姐······”
“何事？”
姬陌儿犹豫半晌，下定决心。
“我们知道，大师姐只是在强颜欢笑而已。
师姐为这个天下做了太多太多，此次又那么自责······
您太累了。”
古安然微愣，无奈地笑笑，将眼底那抹深埋的疲惫尽数掩去。
“瞎说，本姑娘偷懒摸鱼的惯犯，偶尔出一次力气，哪有那么容易辛苦的道理，对吧？”
她的笑依旧温柔。
只是给了两只深深地距离感。
摊上一个太温柔的师姐也不是好事。
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古安然一拍手心，指向不远处的左丘宁，他正领着内门弟子奋勇杀敌，英姿飒爽，盖世无双，正是多少少女心中的英雄模样。
“我这没事，你们去那吧。”
“可谁来推轮椅呀，二师姐又不在？”
姬陌儿觉得古安然有些不对劲。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只好费尽心神留下来。
可古安然拿定了主意，又怎会轻易更改。
像是赶着两只不愿离家的小猫崽，古安然好一番劝，才把她们劝过去了。
“那······大师姐万事小心啊······”
古安然招了招手。
目送她们远去了。
之前她也去找过叶青风啦。
这位便宜师尊终是露出了严肃的面孔。
领着师娘，协同易剑及他的弟子们。
杀得魔丢盔弃甲。
至于那些死去的修士与将士。
少女的俏脸上显现一抹悲切。
一定会妥善安置好他们的躯体，他们的鲜血的。
不是当下，是在她解决掉那名罪魁祸首之后，风风光光地，把他们葬在灵气最浓，风水最好的地方。
别小瞧她了啊。
她可是一位算命先生呵。
古安然傲然一笑，银光遍布周身。
眨眼间，少女已消失不见了。
只余下一张字迹娟秀的字条。
她的字一直很好看。
······
中域很广。
是最广的地域。
古安绝皱着眉，清点各地上报的损失。
粮仓被烧了向他报备，河流被断了要上书。
这年头啊，也没个太平的地方，都是苦命的人，都是保命的人。
“看着给吧，能应急用的粮食也不多，尽可能多一些。”
做好了决定，古安绝放下了手中的笔。
揉了揉怀里小老虎的脑袋。
她抗不住啦，沉沉睡过去了。
这是今日最后一件事。
将风铃轻柔地抱到床上，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品。
她就是他的宝物，一辈子也别想从他的手里逃出去啦。
替小老虎盖好被子，古安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自从把族长的位子丢给安平后，兴许是第一回如此劳累了。
也不知怎得，今日困意全无，反倒有些心神不宁。
便是有所谓疑难问题，草草一眼就过去了，处理得当否也不晓得。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古安绝伸出手，按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上。
“安静点啊，跳得太快了。”
罢了，也许是连日劳累耳。
······
“安平哥哥······”
古安雅坐在小池塘边。
如翡翠般逛街的脚丫在池子里扑腾，溅起许多水花。
引来鱼儿们的不满，不停地啄她的脚，想把不速之客赶出去。
“怎么了？”
青年声音温润。
提笔四顾心茫然。
听得小妹这一声呼喊，他不想动笔了。
古安雅转过身，看向古安平，原本灵动的双眸失去了应有的活泼，换上一万分的忧愁与苦涩。
“心跳得好快。”
少女小声道，低下头。
为什么呢？她也不懂。
“正常，我心跳也快的。”
古安平起身，坐到少女身旁。
于是乎，池子里的不速之客又多了一个。
索性他们的脚不是臭臭的，鱼儿们不会被熏死。
“可我总觉得心跳太快不是好事。”
就好像要发生不好的事请。
后半句她不敢说。
怕他说她乌鸦嘴。
古安平嘴角挑了挑，向后仰去，靠在石子路上，背有些微妙的痛意。
“能有什么不好？你啊，就是学安绝哥到处乱跑，那些神怪故事听得太多了。”
古安雅没回答的，只是发呆。
他叹了口气，也并不说什么了。
其实，小妹的话很对。
他的心里也是如此。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或多或少会感应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虽然没有安然姐那么恐怖，大至天下局势，小至个人行踪，没有安然姐看不出来的，只是她平日里不喜随意窥探罢。
“全知有什么意思？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她巧笑嫣然道。
他深以为然颔首。
“也不知安然姐现在在做······”
话音未落，古安平顿时感到一阵心悸。
瞪大了眼，有些后怕，他看向身侧的古安雅。
熟料古安雅轻轻喘着气，纤瘦的身躯不住发抖，眼角更是泛起了一抹泪花。
“快······快走！
安平哥哥，我们快走！”
古安平急忙起身。
该死的······
千万别出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