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7月25日 冲突爆发第八日 11:27 国防军地下指挥室“鹰巢”
张文博一人独自呆坐在办公室内，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对面的大屏幕，上面正播放着从塔哈上空的卫星传来的实时图像，图像中从距离塔哈50公里外的峡谷中忽然出现的M24武装直升机已经飞抵塔哈城中心，其中两架停在了转播中心的停车场，剩下的四架则在盘旋一阵后朝着转播中心分散开来，而就在转播中心附近的街道上，蝮蛇正和黑兔子部队激战，原本略占上风的黑兔子立即就被赶来的武装直升机压制，一时间战况陷入了胶着状态。
张文博重重地吸了口气，将视线从大屏幕上移到了旁边的另外一块屏幕上，用红色标记上的东欧维埃阵线陆军已经集结在了边境线上，正朝着最后通牒时间不断跳动的数字正预示着一场战争正在逼近。
“还不是发生战争的时候……”
“还不是时候，这个国家还没准备好……”
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焦虑的神色，张文博抬起头看了看悬挂在办公室墙壁上的国旗，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个人，究竟能不能相信？”
张文博此时心中不停地反问自己，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完全处于自己掌控的范围了，先是核弹确实存在的情报被意外泄露，然后围捕泰伦长老会的精英部队被神秘人全灭，最后直到自称神谕者的朱莉·安非斯特的出现，一系列预料之外的情况让原本的计划出现的偏差，这些偏差甚至让自己借助着民族冲突而精心策划的0302号行动被逼迫到了败露的边缘。
低下头，张文博凝视着眼前这份被标记着绝密的行动计划书，他的双手微微颤抖，这是张文博从军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所谓的0302号行动，其实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扫荡一直以极端民族主义在国内实施恐怖活动的泰伦和库伦两族。泰伦和库伦两族虽然相互敌视，但他们所信仰的宗教派系其实殊途同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本属同根的信仰让他们找到了入侵这片土地的共同敌人，也就是那些踏上这片曾经被他们所征服土地的移民者。依靠矿山暴富起来的库伦族，人口基数庞大的泰伦族，再加上宗教影响下的极端民族主义，随着这个国家移民程度的加大，只针对移民的恐怖袭击逐渐扩大为了无差别袭击，同时因为政府颁发对于少数民族采取柔性政策的缘故，国防军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来防范可能发生的恐怖袭击，这样的状况一直让国防军内部鹰派耿耿于怀，迫于保守派和舆论的压力一直不敢实施动作。直到这次民族危机在东欧维埃阵线的暗中操作下逐步升级，以至于政府不得不采取媒体管制来转移民众注意力，同时跳过民族柔性政策要求国防军直接实行干涉，这正好给了国防军鹰派和那些反对柔性政策的政客们彻底铲除后患的机会。
利用东欧维埃阵线在入侵阿汗突厥国陷入泥沼不能自拔之际，故意制造假象让其确信让泰伦族人口占多数的西部边境地区独立时机已到，同时派出特种部队控制泰伦族领导层，摧毁库伦族财富聚集地，以民族冲突为掩护切断恐怖袭击的根源，最后以核弹存在的证据逼迫东欧维埃阵线妥协作为尾声，平定西部边境的同时钳制东欧维埃阵线，这就是0302号行动的全貌。
可是原本不存在于预期中的因素一个个接连出现，张文博精心策划的剧本被全部打乱，不单损失了精锐部队，还把干涉民族冲突的证据留给了泰伦族，作为第三潜入者的隐匿者希姆莱不知为何也没有干掉斯托克和罗可涟，甚至连自己也被神谕者所钳制。
张文博明白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掌控着致命情报的罗可涟随时可能将情报散布出去反咬一口，希姆莱也在袭击斯托克等人后失去了联系。如果一切没有转机，那等待自己的就是来自军方和政府内部的清算。
壁虎舍弃的尾巴，用这个来形容张文博现在的窘境再贴切不过了。
但是，完全依赖不可预知的未来来拯救自己绝对不是张文博的作风，利用手中所能利用的一切，直至打出最后一张牌，这才是张文博一贯的行事风格。
张文博重重地吐了口气，几次深呼吸后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他捏了捏自己因为紧张而颤抖不已的手，拿起了桌面上的电话。
“我是张文博，帮我接通‘鱼鹰’。”
几秒钟后，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了回应。
“长官。”
“执行‘命运之戟’，坐标将以密文的方式传达。”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片刻，回答到：“长官，这项命令是需要总统和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授权才能执行的。”
“授权很快会随着行动指令一齐下达，让战机待命，完毕。”
未等对方回应，张文博挂断了电话，他抬起头，将视线聚焦到了墙上的屏幕上，地图上一个红色的光点正缓缓朝着塔哈的方向前进，光点下方被标记上了神谕者的字样。
“我就如你所愿吧，神谕者。”张文博眯起眼睛，慢慢地说到，“让我看看你向我展示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嘻。”
随手理了理被狂风吹乱的头发，身处国防军直升机上的朱莉似乎看到了张文博下达命令妥协时那惨淡的脸色一般，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嘲笑的神色。
“你终于理解命运是不可抗拒的了呢，将军大人。”
朱莉抬起右手从自己的影子上划过，一把闪亮的匕首好像变魔术一般出现在朱莉手中。
“接下来要做的，仅仅是测试预言是否属实。”
朱莉脸上又一次绽放出冷笑。
“混沌的时代，将从今天诞生。”
赶来协助蝮蛇撤退的鹿式直升机拖慢了黑兔子部队的进攻节奏，双方在临近转播中心的街道上展开激战，同时盘旋在转播中心上空的两架鹿式直升机也开始下降高度降落，蝮蛇部队的成员立即开始往这两架直升机上搬运伤兵和设备，一时间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斯托克，必须赶快了，他们说不定会带走核弹。”罗可涟此时已经将绳索利用弩枪固定到了转播中心的侧楼上。
“我知道。”斯托克知道时间已经不多，立即拿起滑索，同时拉下面罩启动幻象迷彩准备潜入侧楼。
“等等！”
斯托克正要一跃而出，却被罗可涟叫住。
“怎么了？”斯托克不解地看着罗可涟。
“你的衣服！”罗可涟指着斯托克说到。
顺着罗可涟所指的位置，斯托克低下头看去，这才发现幻象迷彩正不断变幻着黑和白两种颜色，好似失控了一样。
“这怎么回事？”斯托克大惊，幻象迷彩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问题。
“不对，这不是故障。”罗可涟瞪大眼睛说到，“两种颜色交替出现，而且中间的间隔也不一样，这是……”
斯托克猛地意识到一种可能。
“摩斯电码！”斯托克和罗可涟异口同声说到。
眼睛死死盯着变换的颜色，罗可涟脑中快速将电码转换成讯息。
“命运之戟？”
“命运之戟？”
斯托克并不知道‘命运之戟’代表着什么，但能远程干涉幻象迷彩的只可能是无名运输机上的露易丝一人，而能想到利用摩斯电码来传达信息的也就只有和露易丝呆在一起的斯坦。在通讯被完全隔绝的情况下采用这种方式联络也正好印证了斯托克之前的不安，自己和罗可涟已经被抛弃，等待着身处高空的斯坦也是同样的命运，而这个命运之戟，则一定是用于在当0302号行动彻底失败后补救方案。
一道闪光掠过斯托克脑海，想到这次行动的制定者是什么人，他大概猜到了所谓的命运之戟是指的什么。
看到脸色煞白的斯托克，罗可涟也猜到了命运之戟的含义。
能够让全世界臣服的力量，一个国家最后也是最强的力量，这就是命运之戟。
怎么办？
该怎么办？
要怎样才能挽救这片土地？
斯托克心中不停地反问自己，他看向远方，阳光正突破乌云的阻碍，努力将光明洒向这个已经遍体鳞伤的城市，但乌云也在拼命袭来，挤压着这唯一的缝隙。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要想救罗可涟，要想救露易丝，要想救斯坦和运输机上的人，要想救依赖着这片土地的所有人，斯托克不得不选择最坏的打算。
之前在下水道里罗可涟曾经提到过自己的友军，那时斯托克已经猜到了所谓的友军是什么，斯托克并没有立即表示赞同或者反对，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些罗可涟的友军将会干什么，而且后果将不是他所能预料到的，但此时箭在弦上，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必须让其他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斯托克捏住罗可涟的肩膀，大声说到。
“现在看来我们还算挺幸运的。”罗可涟并没有显得多焦虑，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步，她指着转播中心的卫星天线说到：“我会赶到那里，然后按我的方式来处理。”
斯托克看着罗可涟，郑重地点了点头。
“别死了。”罗可涟苦笑到，将头往外歪了歪，示意斯托克快走。
将面罩拉下覆盖在面部，幻象迷彩再次启动，斯托克的身形再次变成一团模糊的轮廓
正要一跃而出的斯托克突然停住了，因为一双手从自己的身后抱住了自己。
“我很自私吧，明明知道已经是这个时候了。”罗可涟将脸轻轻地贴在斯托克背上，小声地说到。
“罗可涟……”
“这下放开手可能不会见面了呢，再给我5秒钟记住这个感觉吧。”
“还会见面的吧。”斯托克沉默了半响，慢吞吞地说到。
“但愿吧，如果那时你还觉得罗可涟还是罗可涟。”
“嗯？”
“时间到了。”罗可涟一把推开斯托克。
“别回头，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千万别放弃了。”罗可涟大声说到。
正要回头的斯托克猛地停住了。
“嗯。”斯托克沉默了良久，小声回答到。
“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了。”罗可涟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
在罗可涟的注视下，斯托克一跃而出，借助着滑索朝着对面滑去。
罗可涟重重地叹了口气，坐在地上将身子靠在了墙壁上。
“看来我真是自作自受啊，从那个坑跳到了这个坑。”罗可涟自嘲一般地笑了起来，将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这次，还真是被坑到家了。”
用手指轻轻卷起刘海，罗可涟抬起头，迷离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命运之戟吗？”弯曲手指比划出三叉戟的样子缓缓从自己眼前滑过，罗可涟收起笑容，慢慢闭上眼睛。
“我可不会让你轻易砸下来的啊，因为我对现在这个名字有些留恋了。”
悬在距离地面将近二十米空中的斯托克借助着滑索快速朝着侧楼的墙壁滑去，就要触碰到侧楼外壁的一刻，他不自觉地朝着之前伊瑟拉看到自己的地方看去，他只是想看看那个心里满是创伤的雪拉是不是还在哪里，雪拉不是敌人，她只是只受伤后寻找着寄托的小鸟，至少斯托克是这样认为的。
手掌接触到了外壁，本该立即松开滑索进入侧楼的斯托克靠在外壁上停了下来，他看到了已经站起来的雪拉，而雪拉那双隐藏在鸭舌帽帽檐下的眼睛，也死死盯着被幻象迷彩覆盖的斯托克。
即便是任何一丝微小的破绽都逃不过雪拉的眼睛，这件融合了现代最先进技术结晶的幻象迷彩也是如此，并非扭曲光线而是依靠模仿来欺骗视觉的幻象迷彩不能算上完美，斯托克在和雪拉第一次遭遇时已经见识过了雪拉那惊人的洞察力，也深知这件幻象迷彩在对付雪拉这种人时有多么无力，本该立即逃离雪拉视线的斯托克并没有立即作出动作，因为从雪拉眼神里并未透出敌意。
雪拉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连掉在地上的武器也没有去捡起，双手无力地垂在两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斯托克微微皱起眉头，他想起了雪拉之前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仁慈救不了任何人。”雪拉的声音在斯托克耳边轻轻回荡，斯托克一时间想起了自己从明白自己是孤儿之后那些灰色的日子。
打架，抽烟，盗窃，那时斯托克几乎沾染上了所有恶习，这也导致了斯托克被送到了少年感化院，在那里日复一日遭到教官和同龄人毒打的日子反倒让斯托克更加变本加厉，直到那位为斯托克带来名字的女性出现。
“我也曾经是这样认为，或者说那时对现实已经感到绝望而自暴自弃的我早已放弃了继续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下一步应该踏向何处，所幸的是有人拯救了我，也教会了我应该如何去接受世界，世界本该如她所言的那样简单。”
“所以你看着吧，所有人都会得救，哪怕踏进地狱我也会那样做！”
斯托克回过头，手腕往上猛地一拉，将腾空而起的身体缩成一团，撞破了窗口的玻璃进入了转播中心侧楼。
“这是最后的战斗。”
斯托克快速站起身来，端起步枪紧贴墙边朝着侧楼和转播中心主楼的连接桥移动。
转播中心的侧楼是一栋作为办公区域的大楼，整个建筑一共有2个连接桥可以通往卫星天线所在的主楼，考虑到这两处很可能被重兵把守，所以斯托克并没有被解除幻象迷彩，同时刻意避开了天花板上能够发现的监控探头，尽量不去暴露被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对他来说越晚被发现引起蝮蛇的警觉，越能让自己顺利靠近目标的存放位置。
斯托克无声无息地朝着连接桥靠近，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不断有蝮蛇部队的士兵不断往保持着启动状态的鹿式直升机上搬运箱子。看到蝮蛇士兵小心翼翼地搬运箱子，斯托克不由得心生疑惑，那些被完好密封起来的箱子里装得似乎并不是武器，而应该是某种贵重物品，不过斯托克无暇去顾忌这些，他眼下的任务就是通过连接桥进入主楼，然后按照之前计划好的路线赶到卫星地图上被标注上核弹的房间。
整栋侧楼内安静得可怕，斯托克甚至开始怀疑这里究竟有没有人，直到他距离连接桥只有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走廊的另一端终于传来了一丝异响。
斯托克赶紧紧贴在墙角慢慢蹲下，贴近地面伸出折光镜，小心地查看走廊另一端的情况。
两名拧着手提箱的士兵正一边小声交谈着一边快速通过连接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穿着迷彩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从相貌上看这人太过文弱，和身上那套简练的迷彩作战服格格不入。
斯托克集中精力去辨识士兵谈话的内容，可是距离实在太远没法听清，为了进一步查看走廊的情况，斯托克把折光镜再往外伸出。
不知道是不是斯托克的这一动作引起了年轻人的注意，突然年轻人将头转了过来，虽然视线并没对着斯托克的方向，但强烈的压迫感让斯托克感觉大大不妙，雪拉那种让人惊叹的感知力让斯托克心有余悸，说不定蝮蛇部队里也存在这种人。
年轻人在连接桥上站立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之后才跟在其他两人后面离开，斯托克等待了一会，确认连接桥上已经没有其他人后，这才离开墙角快速走向连接桥。
窗外正是转播中心内的停车场，两架鹿式直升机已经离开地面准备撤离塔哈，巨大的轰鸣在隔音玻璃的阻挡下只能听到微小的嗡嗡声。
刚一踏上连接桥，一丝异响让斯托克立即拔枪瞄准了对面。
“斯托克·伊格纳兹，对吧？”
出现在桥对面的正是那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他双手插在迷彩服的衣兜内，露出好似看到老朋友一般的微笑。
看来刚才斯托克已经被发现了，不过这人似乎并没有告知其他人，单独折返回来了。
幻象迷彩并未接触，但连接桥两端的距离不到10米，站在对面已经能够看到斯托克那模糊的轮廓。
此时继续开启幻象迷彩已经没有意义，解除伪装的幻象迷彩迅速恢复成黑色，斯托克拉开让人感到沉闷的面罩，露出标志性的银色头发。
“这就是黑星军事工业的幻象迷彩吗？”年轻人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正被斯托克瞄准，居然往前走了一步，“还真像回事啊。”
“别动，否则我就开枪了。”斯托克警告对方。
“呵呵。”年轻人淡淡一笑，“我可是非战斗人员。”
说完，年轻人转动一周身体，示意自己身上并未携带武器。
“你可不能开枪，枪声会引来其他人，那样你就没法去找你要找的东西了。”年轻人笑到。
斯托克愣了愣，眼前这人不但知道自己的名字，甚至连自己所执行的任务也一清二楚，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乘着斯托克的片刻犹豫，年轻人突然大步上前朝着斯托克冲了过来，正准备扣动扳机的斯托克猛地制止住了条件反射下就要扣动的扳机，这短暂的迟疑反而让年轻人进一步接近斯托克。
年轻人腾空一脚踢向斯托克，斯托克赶紧抬起双手护住自己，年轻人重重地踢在了斯托克双臂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斯托克后退了好几步，直接退出了连接桥，而遭到冲击的右手再次隐隐作疼起来。
“斯托克·伊格纳兹，国防军隐匿者部队成员，雪拉口中那个让她无法理解的男人。”年轻人摆出一副怪异的架势，五指伸直为掌，手臂好似拨动空气一般移动。
“拳术？”疼痛让斯托克不禁咬紧牙关，遭受冲击的右手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
“伊瑟拉小姐口中能够只身杀入敌阵而且生还的战士，看来你能够走到这里绝非运气。”年轻人说到，“来和我打一场吧，满足我的好奇心，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能开枪，身后更无退路，斯托克不得不接受挑战。
“我叫阿一，蝮蛇部队所属！”年轻人大声说到，再次朝斯托克发起攻势。
阿一的拳速并不快，只见阿一由掌变拳朝斯托克扫过来，斯托克下意识采取格斗术中格挡反击的套路来应付，只要将阿一的这一击挡住，借助着身体姿势和位置的优势，斯托克就可以轻易反手击倒对方，但阿一非常谨慎，每一拳并不使出全力，这让一直在寻找机会的斯托克颇为忌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斯托克意识到继续消耗下去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于是斯托克故意露出一丝破绽，阿一果然抓住这一机会挥拳袭来，斯托克顺势举起左手去格挡阿一的这一击，同时抬起右手开始蓄力，准备在阿一因为被格挡出现短暂硬直的时候给予重击，可是当自己的左臂触碰到阿一的瞬间，斯托克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整个身子顺着阿一攻击的方向倾斜。
“怎么回事？”
斯托克赶紧调整身体重心，但是阿一的动作突然变快，拳掌交加在斯托克胸口又是几记重击，同时配合着灵巧的脚步紧逼斯托克，丝毫不给斯托克脱离的机会，虽然斯托克穿着具备优秀抗冲击性的幻象迷彩，但阿一在短短几秒内爆发出的力量还是让斯托克感到胸口一阵剧疼。
“最后一击！”看到斯托克被自己的连击打得完全失去了平衡，阿一大声叫到。
阿一抓住斯托克的手臂，猛地往前一拉，同时自己的身体微微后倾，双拳全力轰在了斯托克小腹上，看似文弱的阿一凭借这一击硬是将斯托克推出好几米，把斯托克重重地钉在了墙上，跪倒在地。
猛烈的撞击让斯托克胸口一闷，立即低头吐出一口鲜血。
这种独特的发力方式，让斯托克立即想到了一种流传了千年之久的古老拳术。
“太极拳？”
斯托克大口喘息，不顾口中还回荡着鲜血的味道，看着阿一说到。
“不完全是太极拳。”阿一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双手相互捏了捏说到，“应该说借用太极拳原理的六合拳，这是在我逃亡期间琢磨出来的，算是自创吧。”
六合拳本是寺庙中强身健体的拳法，后来经过数代武僧的完善才形成了六合拳这一实战拳系，斯托克对此并不陌生，但阿一这种融合了太极拳以柔克刚，以静制动，借力打力，引劲落空特点的六合拳则是第一次遇到。
仔细回忆下阿一刚才的那套连击，拳速并不快力量并不大的阿一能让斯托克失去平衡，应该正是借用了太极拳引劲落空的原理，击向斯托克的手掌以适当的角度和力度化解掉了斯托克聚集在左手的力量，然后乘着这个空档多次发力借力打力破坏斯托克的身体姿势，让斯托克整个人处于没有发力点的状态借机多次连击，目的就是为了让斯托克没法作出防御姿势，最后把斯托克拉向自己，用尽全力重创了斯托克。
未等斯托克站起身来，阿一又将跪倒在地的斯托克拧了起来，回身一脚踢在了斯托克身上，斯托克飞出几米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哼，你应该不会是站不起来吧？”阿一看着大口喘气的斯托克，用轻蔑的语气说到。
“还以为你能让我感到不那么无聊呢，真是让人失望啊”阿一慢慢走近斯托克，在距离斯托克只有1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玩。”斯托克深吸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阿一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斯托克会这么快就重新站起来，正当他感到一丝迷惑的时候，他猛地发现斯托克的右手有些不正常。
“这家伙右手错位了吗？”阿一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仔细地观察着斯托克的右手。
觉察到阿一已经注意到刚才为了挡住回身踢而已经脱臼的右腕，斯托克强忍着疼痛，立即将右手按在了墙上，咬紧牙关用力一压，强行将错位的关节压回了原位。
“哈，真是毫不犹豫啊。”看到这一幕的阿一不禁打了个寒颤，显得既惊诧而又兴奋。
“速战速决吧。”因为疼痛而脸色苍白的斯托克喘着气说到，同时挑衅一般抬起左手，对着阿一勾了勾手指。
“这么说你是没有认真的么？”阿一瞪大眼睛，明明处于逆势的斯托克居然作出了挑衅的动作，这让阿一感到了莫名的兴奋。
“难道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乐子的吗？”斯托克拖延着时间，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哈哈哈哈哈。”阿一捂着额头大笑到，“这个世界太过无聊了，大家都遵照着老套的规则行事，这对于我这种天生不安分的人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在没有获得足够颠覆规则的力量前，我只能拼命寻找能让自己提起兴趣的事。”
“闯入西太平洋联邦的战略导弹指挥网络，尝试去获得洲际导弹发射权，只可惜那帮家伙切断了物理链接让我功亏一篑，不过这也让我踏上了令人欢愉的逃亡之旅。”阿一兴奋地说到，“当我在非洲大陆遇到了艾德里安，觉得蝮蛇更加有趣，于是我就加入了蝮蛇。”
“还真是随心所欲呢。”斯托克苦笑到，不过斯托克更在意的是阿一提到的这个艾德里安。
“来吧，拿出你全部实力，在我感到无聊前和我痛快打一场，作为回报，我会在你死前告诉你蝮蛇的一些秘密。”阿一再次摆出进攻的姿势。
“你相当地自信，但此时我对蝮蛇没有兴趣，不过我会如你所愿，因为被你浪费的时间太多了。”斯托克放慢呼吸，慢慢站直了身子。
“嘿嘿。”阿一裂开嘴角冷笑到，“那来吧，让我在看到利刃坠地前，品尝点开胃菜吧。”
说罢，阿一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抬手对准斯托克的脑门就是一掌，斯托克在之前已经体验过了阿一这套自创功夫的厉害之处，采取格挡的方式来应付阿一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于是斯托克急忙扭动身体闪避阿一的攻势。
疼痛袭来。
斯托克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地闪避阿一的攻击，一系列剧烈动作让受伤严重的右手又开始剧痛，为了躲避炸弹的气浪而使用幻象迷彩作出极限跳跃造成关节的超负荷运动也在此时显露出来，斯托克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迟钝，甚至有些不听使唤了。
阿一的拳掌变换袭来，攻防转换之快让斯托克根本无从下手，即使自己找到机会出拳，已经没法确保命中的攻势也会被阿一以太极拳的手法化解掉，并且一旦自己冒然进攻，如果出拳角度不对，阿一就会以引劲落空偏转斯托克的出力方向来制造空档。斯托克自知即便有幻象迷彩吸收冲击，但以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没法再硬抗一轮阿一的连击，更何况阿一拳法中的多重发力根本不是幻象迷彩那种被动防御能抵挡的，斯托克只能不断催动越发迟缓的身体去尽力闪避，攻防一体的阿一就像只朝着自己滚来的刺猬，斯托克对此毫无办法。
“动作太迟钝了太迟钝了，这样子根本赢不了我啊！”
阿一抓准斯托克停顿的刹那，一掌击向斯托克胸口，没法回避的斯托克只能匆忙抬起双手交叉在胸前，以这样一种极其被动的方式去抵抗阿一的这一击。
果不其然，斯托克的防御再次被阿一轻松化解掉，以刚劲来对付融合太极原理的六合拳无疑是自寻死路，在阿一看似无力的一掌面前只能勉强站稳的斯托克再次被从阿一以一记肘顶打退，已经无路可退的斯托克被撞到了墙上。
身体无力地往前倾倒，摇摇晃晃的斯托克已经到了极限了。
“看来你只能走到这里了，斯托克。”阿一喘着气大声说到，刚才的一系列攻势似乎消耗了阿一不少的体力，但阿一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箭步再次冲向斯托克。
阿一挥动拳头朝着斯托克深深埋下的头部打去，眼看这致命的一击就要打在斯托克太阳穴上，阿一的拳头却在距离斯托克只有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混蛋！”阿一大声咒骂到，拼命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没有用。
阿一打向斯托克的那一拳被斯托克的左手牢牢钳住，整个左臂被膨胀起来的幻象迷彩所支撑，交织在一起的仿生纤维让手臂变得狰狞可怕，幻象迷彩的力量正通过这些仿生纤维源源不断地聚集到斯托克的左手上。
“我必须往前走……”
斯托克慢慢地抬起头，遮挡在银白色头发下双眼迸发出令人窒息的寒意。
和这阴冷眼神对视上的一瞬间，阿一的内心突然咯噔一下被恐惧所占据。
会死的，再不离开会死，会被这个男人杀死！
阿一发出西斯底里的大吼，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斯托克的束缚，但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没法挣脱斯托克的左手，即使用另一只手死命地攻击斯托克钳住自己的左手，也被在斯托克意识操控下的幻象迷彩不断调节力度的幻象迷彩轻松化解，而自己手臂传来的剧痛已经预示着斯托克马上就会捏碎自己的右手。
以抵消和偏转为攻防手段的拳术，那最简单有效的破解方式就是让对方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抵消和偏转。
意识到斯托克马上会对自己造成致命一击的阿一惊恐地叫了起来。
“无论路的尽头是什么。”
“我这样的人，只能走这样走下去啊！”
斯托克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大吼到，猛地昂起头颅，一记头槌砸在了阿一的脑门上，触不及防的阿一捂着头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袭来的眩晕感让阿一失去平衡，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已经没法再支撑住身体的斯托克也在阿一倒地后靠到墙上，一点一点地坐了下来。
“居然，居然用这种方法……”阿一捂着头，痛苦地说到。
“是你太大意了。”斯托克喘着气回应到，“为了追求最大的伤害，把所有细节都暴露了出来。”
“混蛋，混蛋！”阿一懊恼地骂到，撑起身子想要重新站起来，但强烈的眩晕感让他根本没法让自己的膝盖往前挪动，反倒是让鲜血顺着头发和眼镜的镜框滴落了下来。
先对力的大小和方向作出大概判断，再以多次发力的方式分解力，只利用对自己有利的力，剩下的则抵消或者偏转减少对自己的影响，这就是阿一的拳法套路，而斯托克正是看破了这一点，以幻象迷彩的力量强行封住阿一的攻击，用头槌一击重创了阿一。
斯托克非常清楚，自己能抓住反击机会只是碰巧罢了，如果阿一对自己的招式能够稍作保留，或者不急于结束战斗，只怕自己已经倒下了。
“幻象迷彩原来还藏着这样的杀手锏，果然应该耐着性子看看那几百页的说明书。”阿一自嘲地笑出声来。
斯托克愣了愣，阿一之所以对自己的信息了如指掌，可能在行动开始之前蝮蛇就已经入侵了国防军和黑星军事工业的网络，所以才会有前两次斯坦所指挥的部队被全灭的结果。
0302号行动是由国防军高层直接制订的，能够知道整个行动的细节只有那些参与了行动制订的高层人物，这么说的话，蝮蛇早已渗透进了国防军的指挥系统里？
“告诉我，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斯托克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拼命阻拦国防军获取情报的蝮蛇究竟有着什么目的。
阿一转过头，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斯托克。
“为未来开创另一个可能性。”
“什么？”
“具体是什么你就去问艾德里安吧，这个问题必须由他来回答才有意义。”
“回答我，这是什么意思？”
“哼，用你的眼睛自己去看吧，为新世界创造出的一种可能性，这是对世界的爱，也是对命运作出的一次反击。”
斯托克愣了愣，疑惑地看着阿一。
“艾德里安，他是继承了蝮蛇先辈遗产和欢愉者遗志的战士。”
艾德里安，脑中闪过这个存在于蝮蛇部队资料中的男人面庞，斯托克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他是欢愉者的学生？”
“看来不用我多讲了。”阿一笑了笑，收回视线，迷茫地看着有些昏暗的天花板。
欢愉者，二次世界大战秘密战线的英雄，现在各国军队所使用的特种作战技战术很大一部分是由这位代号为欢愉者的女性所执行的任务分析而来的，她是将传统军事思维扭转的先驱之一，军队的教材中更是将她称作特种作战之母。
“艾德里安……”斯托克紧咬嘴唇，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欢愉者被终结在了东欧的某片密林里，从那时起艾德里安就认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于是他加入遭受背叛的蝮蛇，随着蝮蛇的先辈们在世界各地征战，所等待的就是现在。”
“那你也认同他的理念吗？”
“哼，我只认同让我觉得有趣的东西，艾德里安算是有趣的人吧。”
斯托克知道继续问下去也不可能从阿一嘴里问出有价值的情报，目前已经被阿一拖延了不少时间，很快就会有人发现阿一不见踪影，所以自己抓紧时间缓过劲来，尽快离开。
两人之间的战斗就这样告一段落，安静的侧楼内只剩下两人沉闷的呼吸声。
“哈，为什么呢？”不知道过了多久，阿一虚弱的声音打破了回荡这沉重呼吸声的安静。
“嗯？”斯托克一动不动，微微抬起头看了看仰躺在地满脸是血的阿一。
“为什么要这么搏命。”阿一使劲咽了咽，吃力地说到，“你应该知道你的上级已经放弃你们了，你在这里的行动会被视作抗命，不会有好下场的。”
斯托克没有回答，他知道现在阿一已经迫近昏迷的边缘，这时候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了。
阿一抬起颤抖不止的手，费力地将鼻梁上已经碎裂的眼镜拿掉，用颤抖的声音说到：“为什么你要这样拼命，以你的能力明明可以逃的。”
“你到底在追寻什么？”
“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强？”
“能让我如此迷惑？”
“我不懂啊……”
“你是在捍卫这个虚伪的世界，还是爱着这个世界？”
阿一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任凭鲜血顺着手掌的缝隙流淌。
“连已经把自己变成绝壁的雪拉都被动摇了，你究竟是什么人，斯托克？”
“我什么人都不是，我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斯托克小声回答到，他并不指望阿一能听到自己的话。
阿一睁开眼睛，隔着指尖的缝隙看着正借助着墙壁慢慢站起来的斯托克，被鲜血扭曲的视野让阿一甚至看不清斯托克的样子，只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扭动着身体一点点地占满自己的视野。
心中得到了答案，阿一苦笑起来，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不，你不是。”
阿一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那你究竟是什么？”
阿一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已经接近停顿的思维再次运转起来。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仰躺在地的阿一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和艾德里安一样，一样啊。”
“被困在冰封的海里，不断吞噬自己，依然妄想把整个世界裹在怀里的蛇。”
喘着粗气的斯托克看着阿一，沉默了片刻，头也不回地朝着连接桥慢慢走去。
“洛基和安格尔波达孕育出的怪物啊，你真的看得到怀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阿一的声音越来越小。
“现实，可跟所想的不一样啊。”
“在吞噬光自己前，快点睁开眼看清楚吧……”
“斯托克·伊格纳兹……”阿一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种能够让所有人屈服的力量，不是你能够挑战的，快逃吧。”
“他已经快到了……”
阿一失去了意识，而斯托克则早已消失在连接桥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