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够选择，你真的愿意成为女王吗，索菲亚......
“不……我想，我不愿意……”
靠着船舷睡着了的索菲亚，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突然，身边的风景变得扭曲模糊，爱丽丝的脸也瞬间变得虚幻。最后只看见爱丽丝身着单薄的衣物，独自矗立在茫茫雪原之中。她面色惨白，蜷缩着身子战栗不止，很快便被漫天积雪吞噬，最后只留下一句空洞的回响：
为什么不救我呢，公主殿下......
顿时，索菲亚从儿时的回忆中惊醒，眼角挂着泪水。刚才那声空洞苍凉的声音，还在脑中响个不停。
她坐直上身，茫然的四处张望，就像是想寻见些什么。不过周围只是一片漆黑的浓雾，只有这艘小船在河面上安静地滑行着，留下悠缓波动的水纹。冰冷的西北风，发出的呼呼的响声，就像幽灵的哀嚎。
看不见对岸，似乎这船会永远在黑暗中飘荡。
惊慌失措的公主赶紧用袖子擦拭眼角，以免被同行的薇尔看见。
她茫然四顾，发现自己的身上正披着一件黑色的棉外套。索菲亚清楚，这是行李中唯一的御寒物件。而原本应该坐在自己身边休息的薇尔，现在正站在船尾，面无表情地摆动着船桨。
那女兵站的笔直，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前方，似乎可以看穿浓雾而找到正确的航向。头上依旧缠着白色丝带，身上穿着已经破败的灰白色骑兵甲。虽然天气已经很冷，但薇尔也没有添置更多的衣物。
看上去真是单薄啊，但薇尔就那样站在船尾，在寒风中没有丝毫动摇，就像是一尊铁人。
一把还算漂亮的宝剑挂在腰间。不过现在她可有件不得了的武器，那就是可以随时召唤出来的精灵长弓。是在森林时，永恒愿送给她的。不过索菲亚从没见薇尔射过一箭。那把长弓可以变成一把银枪，而那似乎才是薇尔最顺手的兵器。
“为什么是你在划船呢，薇尔？”索菲亚的头脑因为冷风清醒了一些，她有些不解地问道，“船夫？”
“被我杀掉，推进了河里。”薇尔语气冰冷，似乎没准备解释太多，当看见索菲亚公主一脸惊愕的表情时才尴尬一笑，接着说道，“那个家伙趁我们睡着想杀人抢劫，辛亏被鲁鲁克发现，所以我才杀了他。”
索菲亚感到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毕竟这一路上比这凶险的事情多了去了。她这才注意到，船舷边上那些黑色的污迹，原来是血呀。
而小妖怪鲁鲁克，此时正蜷缩在另一边，表情略显痛苦的对自己微笑着。索菲亚发现他的右臂上正缠着粗布条，不过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红。
当自己睡着的时候，这艘小船上都发生了什么已经一目了然。索菲亚从自己的衣物里掏出丝质手绢，靠近鲁鲁克的身边，准备为他重新包扎一下。
“不用了公主殿下，薇尔夫人已经为我处理过啦！”
“这布条也太脏了吧，伤口会感染的！”说着索菲亚瞪了一眼薇尔。随即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毕竟历经战斗的女兵，身上已经找不出更干净的东西啦。
索菲亚自顾自地帮鲁鲁克重新处理好了伤口，让鲁鲁克受宠若惊，憨憨傻傻的笑个不停。这副好容易得意的模样让公主又想起了另外一只妖精，那个丑陋的、但自己却最喜欢的追求者……
已经离开森林多久了？又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离开的？
关于这些问题，索菲亚竟一时说不清楚。只记得伊莱塔的城墙垮塌，记得妖精图巴的死亡和坟墓。还记得森林里那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世间最美丽的生灵被屠杀殆尽。自己只能在薇尔的保护下狼狈出逃。自己是南国的公主，必须得活着。还得回国面见女王和朝臣，以后还得去继承那高高在上的王位......但那又如何，这安排的如提线木偶般的命运。
自己终究做不出任何选择，终究只有别人规定好的命运可走。英灵盾，简直像是一个被诅咒般的姓氏。
回想起精灵面对布道者时那从容的态度，战争前悠闲的庆典，索菲亚这才明白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原来他们早就认清了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的种族难逃一死。接受了那样的命运，知道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所以才能如此坦然。
原来这世间，不管哪里都充满着这样的无奈。
“也许我也应该像精灵一样，任由命运安排也罢......”
内心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个熟悉的问题又在心中回响起来：如果能够选择，你真的愿意成为女王吗？
“爱丽丝......”
公主心窝一阵绞痛，竟一时咬牙切齿般的低声说出了这个名字。不过一本正经的薇尔，和正哼着小调的鲁鲁克都没有察觉到。
她再次抬头看向四周，现在比刚才又要亮了一些，不过浓雾还没有马上散去。
这条河被称为‘恩泽河’，东西走向，是提拉尔王国和帝国的边界。从这过去，便就要踏上南国的领土了。
“一路上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不过总算又近了一步......”
这是船尾薇尔低沉的话语。她目光中正燃烧着希望之火。索菲亚知道那女人正在想些什么。如果薇尔真的见到了自己的女儿，那么就会离开自己了吧......
“那可是提拉尔王国，才不是匪盗横行的帝国呢！”索菲亚交叉着手臂，用一脸骄横的神情掩盖着内心的某些不安，“我们的人民可都安居乐业的很，不会再有人要害我们啦。”
“那......那样到是最好......”薇尔顺从地笑了笑。
周围变得更加明亮起来。河流向东方流淌，平缓而又安静。初阳的光辉透过雾气，显出隐隐的昏黄。
“终于还是回来了啊，提拉尔王国……”索菲亚心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幻觉，她仿佛看见了一只蓝色蝴蝶。它正穿越层层雾霭，迎着晨光翩翩然然，飞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