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江卓说了他和沈墨苏不会再见面了,但两人却一前一后去往了南岸花园。
不会真这么巧吧,难道还能再见到?江卓在心中想着。
如果能再次邂逅沈墨苏的话,江卓不会在意,当然即便不能他也不会强求。
他只是单纯喜欢好玩的缘分,喜欢和形形色色的人邂逅。
于是下了车之后,江卓不禁探头探脑,看看周围有没有提着鱼的女人。
提着鱼的女人,有倒是有,不过却是两个头花花白的老奶奶,四周没有沈墨苏的踪迹。
也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两个老奶奶左手拎着鱼,右手拎着葱,江卓路过的时候,听见她们正窃窃私语说着隔壁老南头的闲话。
嗯,老南头。
这巧了,正好和江卓要去拜访的南岑瑜老先生一个姓。
江卓撇了撇嘴,然后悄无声息地倒了回去。
他不是傻子,不会觉得南岸花园正好住着两个姓南的老爷子。
南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至少江卓这一辈子,也就知道两个人姓南。
一位是书法大家南岑瑜,一位是南岑瑜的孙女南景凉。
有爷爷,有孙女,中间还差了个老-子辈。
南景凉不是孙悟空,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一定有爸爸。
反正她说她没爸爸,只有爷爷疼的时候,南岑瑜老先生挺生气的,满屋子追着她用藤条抽屁股。
可当小景凉哭着闹着说要爸爸的时候,南老先生却只嗫嚅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仿佛在南家,南老先生的儿子,南景凉的爸爸,是个不能说的禁忌一样。
江卓前世很受南岑瑜喜欢,因为他小嘴抹了蜜,会哄人欢喜,况且书法天赋不错。
他曾被南景凉撺掇着,去南岑瑜那儿旁敲侧击她爸爸的信息。
可江卓就是那么提了一嘴,老先生当即怒发冲冠,一把把心爱的砚台砸在了他的脚下。砚台粉粉碎,他叫他滚。
当时江卓心脏都吓停了,他想着这哪儿是个安静写字的老爷子,分明是执钢鞭在手的敬德老英豪,要打人的。
于是自那之后,江卓便不多敢过问南老先生的家事了。
回过头来仔细想想,江卓发现自己好像真对老先生的家事不了解多少。
他只知道他有一个孙女,然后两个人相依为命一起住在A城的南岸花园。
所以,在路上听见有人谈论南岑瑜老先生的事情,江卓不禁好奇地停住了脚步。
他有点想听听
在他印象中,南岑瑜老先生应该蛮低调的啊,不应该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南岑瑜在书画界是泰斗一样的存在,但那也只是局限于书画界里。不关注这方面的,倒是没几个人认识他。
他平常闭门写字,偶尔指定一下后辈,在好几所大学里任职特约讲师。
南岑瑜先生不缺钱,却生活得低调,他只是在普通的小区南岸花园买了一户普通的房子。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一天到晚穿着宽松长袍的老爷子,实际身份是个身价过亿的富豪。
至少,在南景凉这小丫头成年之前,她一直都以为家里只有一个爷爷,生活来源应该是低保,穷得要死,要省吃俭用。
回想着在南家的往事,江卓露出了微笑。
那儿,是他第二个家。
两个老太太依旧在聊着,一点没注意到混入其中的江卓。
江卓看她们手里拎着的鱼都不跳动了,猜测她们已经聊了很久。
“诶,花姑,你听说19栋那家老南头了吗?”
“咋了?我上次去遛我家花花的时候还见过他,他在楼下打太极。我看那老头笑得挺开心,就上去问问看。你猜怎么着?原来他家那孙女在运动会上拿了第一名。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以为这老头那么开心是有什么喜事呢。不是我说,张姐你说一小姑娘那么野性子干嘛?从小能看到大,她前几天还把我家小孙子打了,长大后一定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我说一句,你能给我叨叨叨好十几句,老豁牙子婆。别说他家那野孙女了,咱小区挨过她打的小伙子还少?花姑我和你说,我最近可是听到了老南头一点不得了的消息——”
“什么消息,快和我说说。”
被称为花姑的老婆婆看见张姐那一脸神秘的表情,顿时八卦起来。她看了看四周,把脸凑了过去,要张姐给她讲讲。
花姑望过来,江卓马上低头玩手机,装作不认识路在用导航的模样。
张姐咧开那满是褶子的尖腮嘴,和花姑说了起来。
“你还记得同样也是19栋的宋婆?”
“当然记得啊,她年轻时候和我住一个村,一个村头一个村尾,顶有名的俏寡妇。后来拆迁了,我就和她一起搬过来了。对了,说起老南头,不是有人说宋婆看他孤寡老人一个,想要和他搭搭伴凑一对吗?”
“就是这个,宋婆不是喜欢老南头吗——”
“那老婆娘那算是喜欢?她就是不孝儿子不养她,想找个人对付对付过下半辈子。”
“花姑你别打断我,你听我说。”
“你说你说。”
于是,张姐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了起来。
“其实啊,最近宋婆和我说,她老是看见一个大丫头蒙着脸去敲老南头的门。”
“那有啥?兴许是人家的侄女外甥女呢?”
“侄女外甥女也不用天天去吧。”
“那就是钟点工?张姐你知不知道,这老南头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有几个小钱。你猜他天天戴的表多少钱?嗬,我上去跟我儿子旅游的时候在商场见过,要万把块呢。”
“不可能是钟点工。你猜怎么着?你猜那小姑娘几时上门?”
“几时?”
“半夜三更,呆到早上才走。”
“啧啧啧,那这是......”
“还能是啥?人老心不老呗。我算是明白了,难怪人老南头看不上宋婆,感情他喜欢细皮嫩肉的小丫头。”
花姑和张姐两个老太婆相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
她们笑得很开心,而江卓在旁边气得直发抖。
这两个老太婆算是怎么回事?将一点点道听途说的消息添油加醋,然后去诋毁别人?
江卓和南老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他知道这位老人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严厉却又慈祥,嫉恶如仇却又和蔼可亲。
江卓仍旧记得,南岑瑜连在电视上看见战乱地区死去的难民,都要叹息着关上电视,为他们抄写心经。
少年曾嫌弃他做作,因为在背后帮别人抄写心经根本没什么实际用场。
可后来江卓才知道,从几十年前开始,南岑瑜先生就化名孙思邈,一直进行着慈善事业。
他至今忘不了,当时南先生的祈愿。
南先生说:愿他们来世性善,无病无灾。
南先生讨厌战争,他觉得如果每个人都善良,世上就不会有战争。
这样的南先生,会做刚才那两个老太婆口中的龌龊之事?
至少江卓是不信的。
恩师被人说成这样,江卓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那两个老太婆现在是站着的,不是躺着的,江卓可不怕她们。
他偷偷了掏出了瑞士军刀,冷笑着朝花姑和张姐走去。
他要对方付出代价。
瑞士军刀是刚才在五洲城买的,倒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江卓单纯觉得很好玩。
他把刀藏在手掌后面,用中指抵着锐利的刀尖。
他走近了,他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花姑的身旁。
两个老太虽然看江卓的动作有些奇怪,但也没去多想,只当他路过。
江卓深呼吸了一口气。
做这种事情,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那都是头一回。
他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因为一旦出手就没了回头路。
为了一句闲话,这样做值得吗?
江卓在心中叩问自己的心灵。
很快,他就回答了自己。
他想,这一切都值得,因为有人侮辱了他的恩师。
以牙还牙,加倍奉还。
不仅仅是南岑瑜,如果有人说江沁釉的闲话,他也会做出今天的选择。
江卓面目狰狞,他快速冲向了花姑,举起了自己藏着瑞士军刀的那只手。
万事皆虚,万事皆允。
江卓把军刀刺入了其中,再狠狠地划开。
他下手极狠极快,一点也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得手之后,江卓不再看花姑一眼。他收起了瑞士军刀,大步离开,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知道,等对方反应过来后,他就走不了了。
果然,没走几步路,他的身后就传来张姐凄厉的喊声。
“花姑!花姑!花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破了!漏出来了!”
“花姑,你的袋子破了!鱼掉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鱼!”
“我的新裤子!花姑你快抓住你的鱼啊!跳我脚上来了!”
原本失去了活力的鱼,接触到地面时候,绝望地蹦跶了起来。
它在燃烧最后的光辉。
鱼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冥冥中那瞬间,江卓像是被触动到了。
他回过头,看着鱼,鱼也看着他。
“请收下我最后的水溅跃吧。”
江卓觉得鱼好像在这样和他说话。
然后下一瞬间,鱼就被花姑用花坛旁边的砖头砸晕了。
“谁谁谁!是谁干的!”
“我看见了,是那小子!”
“追得上我就来追我啊!两长舌妇!”
江卓哈哈啊哈地笑着,撒腿就跑。
妈的,划完袋子就跑真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