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他……”
林茵茵再次归来，一切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变化，完好无损，只是那双眼睛中少了平时的呆萌，多了一分凌厉。
“你说这话真的好吗？现在不是你在抓着我？”
张灭仇惊讶于林茵茵名副其实的“凭空出现”，以至于都忘记了胳膊上传来的疼痛。
“……”林茵茵竟然真的放开了他，但这并不是饶恕。
“呼……呼……”张灭仇握着自己的胳膊，感觉骨头都要被抓得裂开了，他不是没有想要去挣脱，只是发现完全动弹不得，被放开之后整个胳膊都在颤抖。
“对、对，还有你……我差点都忘了，林茵茵……”
看着自己颤抖不止的胳膊，张灭仇笑了，一边笑一边点头，疯子一般：
“之前让我跪地求饶，差点死在荒山野岭里的人，还有你一个啊……”
林茵茵转过头去，正看见黎冰凡跪在地上，哭喊着自己的姐姐，但无论如何，她姐姐的眼睛都无法再睁开了。
“那是……黎队长……”林茵茵的眼皮在跳，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什么，但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张灭仇张开双臂，两条胳膊都在颤抖，他在害怕，他也承认自己在害怕，但越是害怕，自己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既然我还能再一次站在这里，我不想再像过去那般可怜了，一个谁都不在乎，谁都瞧不起的小人物。”
自己是在害怕林茵茵吗？或许吧，但自己更希望这份颤抖是来源于兴奋，还能够站在这里的兴奋；能够得到即使不是很强大，但也依然是自己企及不到的力量的兴奋，以及，自己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兴奋——
“我是不可能做到流芳百世了，那我宁可遗臭万年！”
双臂渐渐放下，随即又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林茵茵。
不知不觉间，身体的颤抖已经消失了：
“林茵茵，之前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小毛贼，甚至连伤害到你都做不到，你甚至都不会用正眼看我；但现在，我杀了你朋友最重要的人，我能让你感受到愤怒，我现在能做到这些。”
现在的张灭仇能够感受到灵力，因为他吃下了那颗由人命炼制的丹药。
“我杀人再也不需要用刀了，随手就能杀掉一个人，这就是你们眼中的天下吗？我真是太羡慕了，喂！让我也加入你们吧？”张灭仇看着沉默的林茵茵，声调越来越高：“我也像你们这样了，我也可以随随便便就杀掉一个普通人，但他们的攻击对我们来说却像是挠痒痒，对吧？所以我们是同伴吧？没什么不同……”
“跪下……”过了许久，林茵茵低沉着嗓音，终于开口道。
“为什么？”
“因为你杀了人。”
“谁？太多了。他对我们来说都是蝼蚁，没人走路的时候会在乎地上有没有蚂蚁吧……唔！”
张灭仇嬉皮笑脸的话还没有说完，林茵茵的拳头便已经直抵他的面门，顿时天旋地转，血花染红了自己的眼睛，也染红了自己眼睛中的天空。张灭仇感觉自己像是在往天上倒，上下左右完全分不清，只能清楚的看到一个女孩带着恐怖的表情，拳头不停地在往自己脸上挥舞，前几下还是十分疼痛，但后面却越来越麻痹。
“咕、咳！”嘴里感觉有东西在咕哝，是自己的牙吧，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牙床上还有牙齿了。视线也从红色变成了黑色，是自己的一颗眼球被打爆了吗？也许是吧，只剩一只眼睛已经分不清距离感了，拳头总在忽远忽近地打在自己的脸上。
“打得好！打得好！”
张灭仇失心疯一般的喝彩，还连连拍手叫好：
“林茵茵，你最好杀了我，不然的话，我会杀了你身边所有的人！李熙然？夏侯望？黎冰凡？我肯定打不过你，但从今往后，你走路的时候要小心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拐角，那里都有我的身影，我会偷偷跟在你们的身后，杀了你身边所有人的人，让你杯弓蛇影，就像个疯子一样！
但你能吗？你能杀了我吗？你不能，这样只会证明你和我一样，就是个用自己的本事杀人的混蛋，一个怪物！哈哈哈哈——”
明明拳头都已经打在这个混蛋的脸上，但为什么，心中的愤怒和苦闷却一点不见消散呢？林茵茵的视线也模糊了，终于，她站起身来，拳头化作掌刺，对准张灭仇的胸膛。
“师姐！”
但谁知，自己的师弟却拦在了自己的面前，不顾自己差点没有收回的攻击，一把抱住了自己。
“别听他的……”
第一次，师弟将自己拦在身后，手上不知何时拿的桶，扣在了奄奄一息的张灭仇的脑袋上。
“这是……什么？”
“灯油啊，从掌门住处拿的。”
夏侯望点燃了一根火柴，用手指弹到了张灭仇的身上，顿时火光四溅，哀嚎声响彻了整个山顶。
“夏侯望……果然，你……”“下辈子做个哑巴吧。”
丢掉火柴后，夏侯望转身第一时间捂住了师姐的耳朵，甚至不想与他再对视一眼。
“啊啊啊啊啊！”张灭仇急切地寻找能够扑灭火焰的地方，一头扎进山顶瀑布的源头，但却被湍急的水流直接冲到了瀑布下面。
“这么高的高度，肯定摔死了，就算不摔死，也会被瀑布压死。”夏侯望轻轻放开师姐，但却被她反抱了回去。
“望哥哥……”
“别听他的话，他都是在放屁而已，你做得没错。”
“但是，你杀人了。”
“这个人留不得，他做出这种事情，罪有应得罢了。”
这一次，这一系列复杂的事情，终于是真正的结束了。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好的事情。
“望哥哥……”
林茵茵哭了，她流下了眼泪：
“我真的、真的是一个，一个怪物吗？”
“你自己觉得你是吗？”
夏侯望生气了，出生以来为数不多的生气，他狠狠地双手捧住师姐的脸，不允许她的视线移开自己：
“好好想想一直以来你是为了什么才战斗的，你觉得你做错了吗？过去的战斗里，有觉得让你‘输了更好’的情况吗？”
“但是，我刚才……真的想要……杀了他。”
“但你没有，如果你想的话，第一拳他的脑袋就已经爆了。”
夏侯望不确定，但现在只能这样说。自己从出发旅程以来，在战斗方面一直都是个没用的累赘，甚至在师姐不在的时候会手足无措，但如果可以的话，夏侯望希望能够一直这样。
地上还留有残余的火焰，夏侯望也将其踩灭。
自己只跟师姐说了这次路途中会遇到的奇闻异事，但却从未跟她说过这一路上还有可能人心叵测。这些都是她没有必要知道的，她只要保持着现在这一份纯真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没本事的师弟来解决就好了。
人永远只是人，或许可以通过努力改掉许多毛病，但有些东西却是深深刻在内心的，无法改变。
“咚隆！”
一声巨响，也算是为这一切都划上了一个句号。
“飞仙阁，这是要开始往下落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