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之前，在林知白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便牢牢记着一句话——
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人不能惹，有些地方不能去。
那时的林知白，还只是太白剑宗的一名外门弟子，实力很弱，却相当谨慎。
林知白看过不少书，知道一些基本的套路。
他知道，像是师姐师妹这种存在，自然是能别搭理就别搭理，好看的女孩子要远离，以免引发什么奇怪的支线剧情。
同理，像是什么后山啊，藏经阁啊之类的，也是剧情多发地，想活得安稳就得离远点。
自然，小黑巷子也是如此。
林知白听着从巷子里传出的各种声音，忽然沉默了下来。
夜晚、雨天、暗巷、求救声……
这段剧情，林知白觉得好像有点熟悉。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的白玲珑。
这丫头，好像也是他在巷子里捡到的吧？
而少女此时还是一脸懵逼的表情，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啊”地轻呼一声，下意识地便缩到林知白身后。
“怎，怎么办？”
白玲珑小手抓着林知白衣角，紧张兮兮地问。
林知白轻轻在少女头上拍了拍当做安慰，他思索片刻，然后说：“修道之人一般不会干涉人间界的事。”
这话听着不像正派该说的，但林知白一直这样想。
自然，林知白不是怕惹麻烦，他已经成就剑仙，现在还能让他觉得麻烦的人，一般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林知白只是觉得不应该。
可白玲珑不这么想，她自己自然没有能力去救里面的人，可她还听到了林知白话里的某个词。
一般。
有一般便有例外，况且，白玲珑自己本身便是一个意外。
所以少女下意识觉得，公子也应该把里面那人给救出来。
可林知白在巷口并未停下来，他只淡漠地往里看了一眼，然后便打算离开。
白玲珑连忙拉住了林知白。
“公，公子？”少女的表情有些意外，“公子你不去救她吗？她叫的好惨……”
确实，巷子里传出的声音相当凄惨，饶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动起恻隐之心，想着要帮她一把。
可林知白没有。
白玲珑仰头看着林知白，微雨之中，少女的眸子有些湿润，映着远处的千家灯火，看着很温柔。
林知白知道她想说什么，便先少女一步说道：“这世间悲惨的事情有很多，恶人坏人自然也是，杀不干净，也帮不完全。”
“可，可是……”少女眉头深皱，她很少见地反驳了林知白的话，语气有些不满：“公子……那难道我们就该装作看不见吗？”
“眼不见为净。”
“那如果看见了呢？”白玲珑追问道，语气竟然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此时的白玲珑，哪还有平常那种怯懦的样子，她站在林知白身前，笨拙地说着自己的观点，却是据理力争。
林知白笑着，在白玲珑脑袋上轻拍一下，他并不为少女的质问而生气，甚至还有些开心。
“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是如果我们不救……诶，诶？公子你说什么……”
白玲珑下意识地反驳，话说到一半，她却突然愣了下来，眨巴着眼睛，表情有些疑惑。
林知白看着少女的眼睛，很清澈也很好看，带着些许迷茫，和对整个世界满满的温柔。
“呐，小玲珑，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觉得修道者为什么要修道？”
林知白伸手帮少女整理被风吹乱的青丝，很平静地问。
这下轮到白玲珑发愣了，她甚至没注意到，林知白的手偶尔会擦过自己的脸颊。
少女沉思片刻，然后给出答案。
“是……为了长生不老？”
这是许多凡人心里的看法，白玲珑也是这样想，因为她记得，那个人总是把修行与长生放在一起，仿佛修行只是为了长生。
白玲珑紧张地看着林知白，想知道他的答案。
林知白摇了摇头。
少女悄悄地松了口气。
白玲珑有不得不修行的理由，但事实上她不喜欢修行，也不想长生，满脑子便只有热饭暖茶，和林知白看书时的样子。
一万年太久，她只争朝夕。
“那是什么？”
白玲珑好奇地问，她不希望问题的答案是长生，自己却又想不出更好的内容。
“是为了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林知白回忆着那时，那个人对自己说的话，她说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果这都做不到，那她修行还有什么意思。
林知白对此一直深以为然，而很多年过去之后，那位也确实成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人。
至少在这片大陆上，极少有人能违背她的想法。
便是林知白也不行，他打不过她，但她也打不死他。
白玲珑眨巴着眼睛，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笨了，公子说的话自己又没听懂。
但少女大概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她深吸几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然后冲着林知白大声说：“我想救她。”
林知白没说话，只是手里多出一柄剑，塞给了白玲珑。
白玲珑不解地看着林知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是你想救她，不是我想，所以这事应该由你去做。”林知白平静说道。
白玲珑表情有些茫然，她接过剑，声音略微颤抖：“我该怎么做？”
“把剑丢出去。”
白玲珑果然这么做了，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那柄剑没有落在地上，而是一瞬间破空而去，穿破雨幕，划出一道不详的白光。
巷子里的声音骤静，紧接着便是女子惊恐的叫声，和几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林知白没有想到，白玲珑出剑会是如此干脆利落，而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杀人。
少女的手在不住地颤抖，林知白在她头顶上摸了摸。
白玲珑抬起头，她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恐慌而迷茫，但对上林知白的眸子，她却安静了下来。
“做得很好。”
林知白笑着，笑容很温暖，他这样安慰白玲珑说。
林知白轻轻握住白玲珑的手，想让她从恐惧中脱离出来。
“公，公子……”
白玲珑不断地深呼吸，此时少女的身子已经不再颤抖，语气又是怯怯的。
“公子……公子当时是为什么要救我？”白玲珑很小声地问，像是有些害怕，“也是因为自己想做……吗？”
林知白看着白玲珑，他觉得这事倒没什么必要隐瞒。
“因为你是玲珑。”
你是玲珑道体——
也是白玲珑。
“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