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一张一张羊皮卷翻阅过去，脸上表现出来的却只有如沙滩浪涛般的，一潮接一潮的失望。
这时卡拉也像是心里掂量着个秤砣一般，七上八下地。
看安娜的表情，恐怕这五卷卷轴都是些垃圾，那自己为了召唤术开脱而找的理由也就站不住脚了。
如果说这么几张羊皮卷上记载的是高阶龙语禁咒，那强制请来安娜还算说得过去，若只是几张废纸，就算有安娜父亲的同意，卡拉面子上也挂不住。
虽说这不过是个用来搪塞蕾贝塔和其他知情者的理由，就如同新收藏的高价东方瓷器要请鉴定师来一辨真假一样，如果五件都是妥妥的赝品，这收藏家的面子可就无处摆放了。
当然，卡拉费尽心机将安娜从远隔万里甚至跨越半个位面地召唤过来，也不单纯地是为了找个龙宠挂在身上有面子。她自然是另有所图的，不过那个“所图”的初衷，在这么短短两日里发生过如此多事以后，也只能暂时往后搁置。
终于，在蕾贝塔的好奇目光与罗薇的一脸茫然中，安娜看完了全部卷轴。卡拉直觉得头顶有个水桶悬着，不知道里头是饭店里发酸发臭的泔水还是贵族浴室里飘满樱花的温泉水。
“安娜，怎么样？”
祭司小姐第一个忍不住出声问道，猩红色瞳孔呈现出偷看女孩子洗澡般的针眼，是极度紧张的表现。
要真像卡拉白日做梦般所想，这五卷都是龙语禁咒，那破译以后对于卡巴拉教会，卡巴拉魔法学院，乃至于全大陆的魔法研究进程，都是一大全新的发现，不，助力。
普通禁咒魔法卷轴在拍卖行里都常常能卖出八九十万金币乃至上百万金币的高价，龙语魔法的运行模式向来在人类的六芒星体系以外，又以数量极少而著称，五张龙语禁咒卷轴，其价值肯定远远超过了安娜方才折断的圣物。
就算是普通的龙语魔法卷轴，龙族在这个大陆上的最后一次出现还是六百年前，只要把这小道消息往外一放，古老而神秘的龙语魔法必然能为卡巴拉魔法学院吸引来大量的优质人才，以后恐怕神殿的收入光靠学院提供都不用愁了。
卡拉想到这些种种利好，嘴角的涎水都要滴到衬衫上了。
她就像个已经all in的赌徒，就等着翻开最后一张牌了。
在三人满怀期待的希冀目光中，安娜缓缓地摇了摇头，眉目低垂。
卡拉顿觉头顶的水桶倾斜得厉害，已经能闻见泔水呼之欲出的臭气了，自己却动弹不得，像具木偶。
“这些卷轴的确是用龙语写成的。”
安娜不疾不徐地道，面部表情没有太大波动。
她本以为在人类世界还能遇到龙岛的老乡呢，这回着实有些失望。
卡拉心里一喜，看来结果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坏嘛，即便光是龙语写作的书信，往黑市里一摆，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水桶里装的是什么水已经不再重要，卡拉已然基本能猜出安娜后面要说什么了，无非是些没有魔纹的普通龙语书信，自己当时怎么没能发现上头没有魔力痕迹呢？
“但既不是龙语魔法卷轴，而且用的语法也很怪，甚至掺杂了不少你们人类的用语，更像是初学龙语的外行人写就的东西。”安娜像翻垃圾一样地翻动了一下桌面上的几卷卷轴，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轻蔑。
一旁毫不知情的罗薇眉心皱成川字：少女你谁啊，还你们人类，你自己不算人吗？女导师想起自己班上那几个自诩反人类的中二病学生，心想这么标致美好的小妹妹，不会也有这么一颗叛逆的脑 残心吧？
罗薇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罢了。
卡拉“嗷”地一下抱住了脑袋，蹲到地上，像放了气的气球，蔫吧了。
祭司小姐心里一颤，头顶上水桶里的液体飞流直下，迎着地心引力就一泻数米，无色无味，没有樱花也没有剩菜，只是单纯地冰冷地浇透了卡拉的衣服和头发。不至于是臭泔水，也远远并非温泉水，不过是一场无情的冰桶挑战。
这种盗版龙语卷轴在识货的卖家眼里一下就能识破了，即便运气好能卖出去几张，也远远不如真龙语书信的价值。
这真不是卡拉贪财成性，最近几个月的金库实在是周转困难，都拿来给她挪用公款去实验召唤阵和言灵魔法了，甚至还小小地欠了点金行 的贷款，下个月要是拿不出来，她可真就只能去拍果照还贷了。
哪怕加上碧翠丝那几万金币，也只是杯水车薪。
“老师？你怎么了？”蕾贝塔很是不解地看着卡拉的过激反应，这打击有那么沉重吗？
“没什么。”
卡拉依旧像朵枯萎的牵牛花一样软趴趴地蹲着。
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安娜，卷轴里都说了些什么？”
最终， 关注到重点的还是局外人罗薇导师。
龙小姐有气无力地坐到转椅上，扶着桌角转过九十度，面对眼镜妹。
“前四卷都是无关紧要的日记。”
“日记里都说些什么？”蕾贝塔打断了安娜。
“打猎捉到几只山鸡，这几天下了几场雨，还有一些奇怪的人名，看起来是在八卦谁谁谁喜欢谁谁。龙族就没有这种爱嚼口舌乱谈私生活的习惯，而且行文很不流畅，还有不少方言和古龙语。”安娜叹了口气，我们龙族可没有这么丢人的家伙，连字都识不全。
蕾贝塔听了却若有所思。
她转过身将卡拉从冰冷的地板上拉起来，问道：“老师，你听说过龙裔吗？”
“就是千年以前追随龙族然后被抛弃的那批人类吧？”开口的不是卡拉，而是一旁的黑框眼镜女罗薇。
龙裔？又是安娜从未听说过的名词。
她史书看得很少，对这种不知道哪个年代冒出来记录了一两句的人类追随者肯定是一无所知。
蕾贝塔点头。
“他们不是销声匿迹了几百年了么？”罗薇推推眼镜。
“不，据我所知，现今还有少数几支龙裔部落生活在大森林里。”蕾贝塔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