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诞生的那天，大约是46亿年前。
而有生命迹象时，已是10亿年后。
35亿年间，从单细胞生物起似乎就拥有意识了。
时而作树饱经风雨，时而作兽自由奔放，看尽数百年的沧海桑田，也体会过朝升夕落般的转瞬即逝。
一代又一代的更迭，记住的很少，因为忘记得太多太多了。
如果非要给这35亿年来一段总结的话，也只有“生命竟然是如此的坚强而又脆弱”。
仰望着几乎与地球相撞的白色行星，我暂时忘记了手中的农活，让思想沉浸于刚才的幻想中。
“仁，你又在发呆了哦？”
妹妹略带担忧的声音把我带回了现实。
“再怎么盯着看，爸爸和妈妈也不会跳下来的啦。”
白色的彗星，人们管它叫“洁塔西”，据说每过百年就会与地球对接一次，滞留大概一个月，期间带走地球上大部分优秀人才。而我的父母在前天“洁塔西”造访时便悄然失踪，我猜他们肯定被“洁塔西”给掳走了，就对妹妹谎称是被“洁塔西”邀请过去了。
如果你们真的在那边，又在做些什么呢……
“莲你知道吗？人脑容纳不下35亿年份的记忆，不然整个人会疯掉的。”
“你突然在说什么呢？”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与你不是第一次生活。还有，差不多该把称呼换回‘哥哥’了吧？”
“才不要，仁就是仁嘛。”
我抚摸着年仅12岁的妹妹的小脑袋，看着面容消瘦的她露出的笑容，我也得振作起来才行。
从土里刨出了不少土豆，妹妹负责把它们装进箩筐，之后播下新的种子再好好整理，今天的工作勉强在日落前结束了。
“今天就到这里，回家吧，莲。”
“嗯！”
各背着满载的箩筐，我把锄头往肩上一扛，踏着前人留下的石板路返程。
在农田的旁侧，是老化得几乎退化成农村的镇子，到处都是无人修缮的痕迹，颇有点贫困地区的感觉。
在回家前，我们先去了一趟腿脚不便的老奶奶家里，因为我们约好了今天帮她进行收获。
“这些都放这儿，我们只要几个就够了。”
“霍呀呀，多拿几个嘛，我一个老人家也吃不了这么多。仁啊，无论如何得让妹妹吃饱肚子，绝不能让她饿着了。”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
报酬是半框土豆，比我预想的要多不少。
回到破旧而熟悉的家，已是日落之时，我们点起了炉子，往锅里放入洗净的土豆，煮了大概半小时后就分着吃了。
我们过着简朴而单调的生活，可“洁塔西”为什么非得夺走我们身边的人不可？
并没有为父母的失踪而发狂的我，变得只会珍惜眼前的人，我内心发誓会用一辈子去珍爱她。
姑且饱腹了今日，妹妹累得先躺床上了。
“仁，再给我讲那个故事吧。”
“你不是听过很多遍了吗？我都能背出来了。”
“那你背给我听。……不行？”
“行行，听你的。”
那是一个不算古老，却荒诞至极的故事。
A子是一位传说级的时间旅行者。
有人说，A子不断尝试着帮助人们进行时空穿梭。
看看每天消失了多少人，能找回来的又会有多少人。A子大概让他们去到了他们想去的地方了吧。
有人说，A子只是为了实现他的一己私利。
A子购买了彩票，赚取了不少金钱。A子还将重要的情报卖给需要的人，世界正不断的以跳跃式改变着。A子或许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有人说，A子正在掌控世界。
A子是未来的罪犯。A子带来了许多灾难，他让许多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A子或许是世界上最恶的人。
有人说，A子正在拯救世界。
世界上的灾害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多。A子在灾害来临前拯救了不少人。A子的心地十分善良，他可以称得上是救世主。
有人说A子是男人。
有人说A子是女人。
有人说A子是创世神。
有人说……
还有人说，A子是“洁塔西” 的主人。
故事到此结束……事实上，还没有人证实过A子的存在。
莲在我的故事中熟睡了。我把她的手搬回被子里，一边打着哈欠，估摸着自己也该睡觉了。
可好巧不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是哪位？”我隔着门问。
“开门，我们是洁塔西的人。”回应我的是个女人中性的声音。
一听到“洁塔西”这个词，我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他们带消息过来了？
打开门，门外站着与我身高接近身着宇航服的人，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比我们高出一个头的人，同样穿着宇航服。
我瞥了眼她的臂章，上面绘制着一颗白色的星球，球体交叉围绕着两道星环，毫无疑问这是“洁塔西”的国旗。
“小子，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诶？”
“失礼了，我叫莱姆，你呢？”
“仁，就叫仁。”
“仁啊，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什么意思？”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似乎不是来传达父母的消息的。
这位自称莱姆的女性装出挠头的姿势，语气中透露出些许不耐烦。
“马特，雷达指的真是这里吗？”
“大概。”
“这都第五代了！能不能让技师把精度调更高点？等回去了全部开除！”
“我…我觉得他们已经尽力了。”
“那好吧，剩下的交给你了。”
莱姆把位置挪了挪，让她身后的人与我面对面。
“你们到底是……咳啊！……”
没等我说完，我的腹部结结实实吃了一记重拳。
好痛，好难受，感觉胃在翻腾，好恶心，好痛……
在我趴在地上呕吐之际，后颈随之也吃了一记攻击，我便昏死了过去。
……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映入眼前的却只有一片白色。
而我坐在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身体和双脚也被固定住了。
我尝试挣扎，却无法撼动这牢不可破的束缚。而且……
我的妹妹正坐在我的左侧，同样被绑在椅子上。
“莲！”
“仁……这里是哪里……？”
“大概……是他们的船，来自洁塔西的。”
“那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吗？”
我愣住了，是说实话，还是继续欺瞒，恐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此刻妹妹全身正在发抖，眼珠子溢出了泪水，我却不能摸着她的头安抚她。
“嗯，能见到的。”
“是呢……”莲把脸别了过去，“总觉得自己经历过这种事，无数次，无数次。仁，我好像能稍微理解你老是说的那些梦话了。”
不合时宜的玩笑话，妹妹的笑容，一瞬间让我在她脸上看到无数张重叠的面容。
门开了，进来一个人后就又关上了。
是个穿着便服，拥有着苗条身材，爽直短发的年轻女性。她的脸上戴着口罩，似乎是不太愿意闻到我们的气息。
“已经清醒了吗？”
“这个声音，你是莱姆。”
“看来已经清醒了，那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不经意间瞄到她腰间挂着枪套，里面确确实实是一把枪。
“在那之前先解决我的疑问，我的父母在哪里，你抓我们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别随便对我……”
一击右勾拳迎在我的脸上。
“……发问……”
接着是一击左勾拳。
疼痛之余，我能看到从嘴里溅出的血液在空中缓慢飞散的景象。
接着是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
“……救救你了，别打仁！”
只能听到莲的声音，攻击也停止了。
“行吧，时间还算充足，我就回答你这几个问题。第一点，我不管所有人的去向。第二点，管理洁塔西的‘MOTHER’生命快耗尽了，而你们其中一人能给她提供生命力。第三点，我只想找出谁才是新的燃料。”
“……洁塔西难道不是乐园吗？”
我勉强抬起头，看到她正擦拭手上的血迹。
“哼，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会知道比地狱更像地狱。‘MOTHER’如果死亡，洁塔西就会陷入停摆，然后如多米诺效应般瞬间垮塌。而且时间已经不多了，在这事解决前洁塔西也不能远离地球。假设洁塔西真不行了，无非回到地球寻找新的‘MOTHER’创造出下一个洁塔西。”
莱姆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我不禁咧起了嘴角。
“如果那个人是我的话，能请你放了莲……放过我的妹妹吗？”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
“从生命诞生之初到现在，我有35亿年的记忆，大概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如果是真的话，那可太棒了！”
“那我妹妹……”
“莱姆长官……验血的结果出来了……”
室内的扩音器打断了我的话。
“是男的。”
“那女的就不要了。”
如同牛仔般快速的拔枪，只在一瞬之间，枪响过后，莲的脑浆随着子弹飞出。
鲜血染红了半片白色，也填满了我空白的脑海。
莱姆……把莲给……
“……杀……”
“你说什么？”
任由莱姆抓起我的头发强行抬起我的脑袋，我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
“……杀了你，一定……”
“呵呵，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副狰狞的面容，与嗤笑深深烙在我的心里。
而这是我在这染血的房间里见到莱姆的最后一面。
…………
两名身着蓝色工作服的人推着小车走进房间，小车上满是清洁用具。
将尸体装进裹尸袋里，随后清扫着现场。
“真是残忍，我都差点看不下去了。”
“有时我真的受不了长官的恶趣味啊。呕！居然连小孩都不放过。”
“行了，这话你最好别让她听到，会被打死的。赶紧打扫完走人就是了。”
清扫工作正常进行着。
其中一人望了一眼还绑在椅子上的男性，看着他臃肿的脸，心里冒出一阵寒气。
但是他马上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喂，你看看这个人。”
“怎么了？”
“他的皮肤原本是这样子的吗？”
椅子上的男性皮肤变成了黑紫色，完全不像是常人的肤色。
“仔细一看，这上面是不是发霉了啊？”
“……唔……”
只见一人捂着喉咙倒地，身体时不时发出抽搐，把另一个人吓了一大跳。
“喂！你怎么了！喂！”
大概半分钟后，倒地的清扫员像是睡了一觉，颤巍巍地撑起上半身，席地而坐并打了个哈欠。
“什么啊，别吓我啊。”
“抱歉抱歉，最近有点睡眠不足。”
“先不说这个，你过来看看，这男的好像死了？”
“那赶紧报告给莱姆长官吧。”
“也是。”
将裹尸袋搬上清扫车，一人在前头拉，我在后面推。
轮子在吱呀吱呀响个不停，我的内心却无比平静。
我曾经祈愿不会再有打扰到我家人的存在。如果实在不可避免，那就用我的双手去终结这一切。
因为这股仇恨唤起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在地球的上方，洁塔西里有能让我回到过去的存在。
下一次再见到莲，无非是35亿年后，不算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