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从天飞舞而降之剑（下）
“阻止战争么，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萨拉特看着熟睡中的撒切尔说，然后抬起头。
“但是，我们用什么来阻止？——把他们都打倒么？”萨拉特眯起眼睛看着唯伊，后者突然后退了一步，大概是自己的目光太锋利了，萨拉特低下了头。
——是想以善报善？还是以恶制恶？——如果是用更强的力量去打倒了别人之后再与人讲道理，那又与神兵的卡本桥他们有什么区别？——去压制别人的力量，难道就不会有牺牲了吗？
对了，我忘记了——你应该不具备与我的思考能力，因为我们根本就不一样，你是恶魔，而我打倒你的神。
“唯伊说，她会尽力劝阻双方的...”矢志奇说。
“那，如果，劝阻失败了，呢？”萨拉特盯着矢志奇说，看着萨拉特那双深邃的双眸，矢志奇看不透他的心。
“……”
“神兵！还有联合军！请你们双方结束这场无谓的争斗吧！”
唯伊几乎是带着哭腔高喊出现这句话来，众人暂时停止了手中的战斗并且远远退开，在保持了安全距离之后，众玩家纷纷看向了空中唯伊的方向，以错愕的目光看着唯伊。
这些玩家有人认出了唯伊。
“那不是...唯伊小姐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据说她已经加入了新的团队...”
“这么说刚才救了默念小姐的那个人...是唯伊小姐的同伴？”
“也许吧...”
“难道你们还觉得，为‘剑之领主’这款疯狂游戏而牺牲的人，还不够多吗？”唯伊好喝，发出自己的心声。矢志奇在这时候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刚才正在海面上拼死拼活战斗的玩家纷纷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握着武器的手，似乎是在思考唯伊提出的问题。
“各位彼此相互战斗的意义是什么——各位在战斗之前，有好好思考吗？”
空中的唯伊有提出了新的问题。
而她的问题让联合军的指挥官默念都有一丝悸动，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握着剑柄的右手，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指挥——指挥别人去杀人？
“会长...那个...”看着默念进入思考的状态，默念身后的FAITH精英部队队长韦森特不安地唤了一声。
默念被这声呼唤惊觉，抬起手对韦森特摆了摆，“我没事，先让大家后撤——看她还要说什么。”
而神兵的指挥官卡本桥双眼微眯，虽然因为距离的缘故卡本桥听不见唯伊的声音，但是他还是可以通过聊天频道看到唯伊所说的话。当他看到唯伊的这番话时，卡本桥脸上不禁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你什么也不明白，也不会明白！卡本桥从心里嘲讽这名从天而降的少女，你什么也不明白！不会明白，完全不会明白！你不会明白我们这些生活在世界阴影下的人的思想！你也不会明白我们的心！
——不用担心。
她会明白的。
“...路易斯，你先别攻击，先看看她想说什么。”卡本桥打开私聊窗口，“我突然很感兴趣。”然后他不等路易斯回复便把私聊窗口关掉了。
“葬。”只见背着空的箭筒的王牌弓箭手欧米茄望着海平面上方的那名少年，轻轻地呢喃到，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下了甲板到船舱里去休息了。
“会长。”一个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卡本桥冷冷地转过身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绿发少年和一名蓝发少年——那是奥雷尔和沙吉，神兵得两名强力龙骑将。
“什么事？”卡本桥冷冷地问到，他的声音与他的脸色一样冰冷。
“如果一有动静，我们就出击，可以吗？”奥雷尔以冷静的表情说。
“好的，去准备吧，要注意别死了——”卡本桥叮嘱他们，少年们嘻嘻笑笑地走向自己的坐骑，卡本桥不再看他们两人，他把目光重新集中在了那名紫发少女身上。
“...各位的战斗理念是什么，难道各位都已经忘记了吗？”
“战斗理念”，是进入游戏填写用户信息时的必填内容。
此时联合军以及神兵的船上鸦雀无声，乘员们动也不动地仰望着唯伊。
——战斗理念么。
是守护，还是杀戮？
在这里的人，都填写了上边两个内容之一呢。
也就是说，不是保护，就是杀戮。
不是守护，就是毁灭。
不是播种希望，就是将希望斩草除根。
“……”卡本桥看着唯伊，面无表情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主菜单中的扩音状态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而启动。
“从天而降的少女，请问您的芳名是什么？”卡本桥的声音引来了所有人的注视。而且他的声音中似乎还带着笑意。
矢志奇在这时眯起了双眼，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啊...我...”也许是卡本桥那突如其来的提问，没有事先准备应对的唯伊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矢志奇的私聊窗口在唯伊的视线框内弹了出来。
“说吧，没有关系。”
唯伊回过头看向了矢志奇，矢志奇对她点了点头，唯伊深吸一口气之后回过头使自己的视线凝聚在卡本桥身上。
“我是‘天启骑士团’的会长唯伊——”
如果劝阻失败了，呢？
你会向他们拔出剑么？
一定，会吧。
“唯伊小姐，能允许我们这样称呼你呢？”卡本桥无时不刻表露出了绅士的风度，唯伊向他点了点头，而这时卡本桥的眼神突然变了——变成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凶恶眼神。
“唯伊小姐，你什么都不懂啊。”卡本桥淡淡地说。
“诶……？”唯伊有些诧异。
“你根本就不懂我们这些人的心思。”卡本桥说，“你们是生活在光明下的人，又怎么能懂我们阴影中人的心思呢？”
“等等……”
“……你怎么可能会懂我们这些所谓‘杀戮者’的心思呢！”卡本桥突然大声怒吼，唯伊被他的这股戾气吓退了两步。
“卡本桥先生……”唯伊的小脸上充满惶恐。
“我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将剑指向他们——那些联合军！我们的心，你怎么可能会懂！”卡本桥抬起左手，“现在我宣布，将唯伊小姐还有她的伙伴列入攻击名单！若有徇私者，杀无赦！弓箭手准备！直击！目标！天启骑士团，唯伊小姐！”卡本桥以冰冷的声音下达命令！
对，就是这样，打吧，打吧。
永无休止地战斗吧。
打吧，杀吧，绝望吧。
然后我就可以清洗世界了。
随着卡本桥的命令，神兵的弓箭手玩家纷纷站上了甲板，整齐流一地搭箭拉弓，伴随着卡本桥的一声令下，神兵船队向唯伊的方向发起了进攻！
近战部队的神兵玩家也纷纷朝着联合军的玩家冲了过去，趁着他们还处在错愕当中将他们击倒，鲜血染红了海面，哀嚎声不断响起。
“喂！你们这些家伙……！”马特呆呆地看着漫天的箭矢，惊觉到费雷特向自己发起攻击，马特急忙应对，“居然搞突然袭击……！”
“本来就是要打你们一个出其不意！”费雷特话语中带着嘲讽，举起巨剑猛击马特手中的巨剑，将他打退了好远。
而海中的娜迦海妖也一同发起了攻击，路易斯将手中的三叉戟一挥，卷起了一阵高大的海浪淹没了无数玩家，然后她突然从海中冲出，以三叉戟贯穿了一名玩家的身体后朝着空中的煌冲去。煌也向路易斯扑去，双方在空中交汇而过，绚丽的火花飞舞在空中。煌转过身一记剑气朝路易斯打去，路易斯俯身冲向海面躲过这一招，她冲起了一阵海浪之后再次回到了海面下。
“迎击！弓箭手攻击！”默念也在下令。
战斗的双方战火再度燃起，这期间不断有玩家因为对方的攻击而落入海中，红色的血从伤口溢出浮向海面。
什么——！卡本桥先生，您在说什么？——事发突然，唯伊感到一阵愕然。
——为什么还要战斗！这样子战斗，究竟有什么意义！
下一秒钟，神兵船队发射的长击箭矢便直冲着唯伊袭来，她身后的矢志奇见势不妙便加速一个箭步挡在了唯伊的身前，他一下子锁定了那些空中的弓箭，外负挂件的炮口喷出火光，耀眼的光芒便那片箭雨扫去！空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爆炸，爆炸的闪光将四周照得更亮了。
“神兵！还有联合军！都住手啊！”唯伊不断在空中发出凄厉的声音，但是已经没有人理会她了，因为大家都在拼死地战斗——唯伊不知所措地回过头看向了矢志奇，“为什么...他们不听劝呢...？”
矢志奇看着唯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卡本桥的攻击命令使得神兵的玩家们展开了全面的攻击，不断有人释放着“踏水”冲入海中与联合军的玩家搏斗，更为惨烈的战斗在这时候打响了。
一头白色的巨龙在神兵的船队当中升起，一名骑士提着长枪，另一只手抓住绕过巨龙脖子的缰绳——那是神兵的龙骑士奥雷尔和他的坐骑蓝冰白夜龙！紧接着又有一只巨大的飞禽从船队中升起并且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影子扑向了联合军的玩家！那是金翅鲲鹏还有他的骑士沙吉！
“你们想得美！”空中的煌.雷扎巴尔鲁躲过了路易斯的牵制攻击之后向这两名龙骑士冲了过去，他打算拖住那两个人的脚步，不然整个战线就会因为他们的介入而崩溃了！
而驾驭蓝冰白夜龙与金翅鲲鹏的两名骑士突然调转方向朝着煌冲了过来，他们似乎是只想与煌交手，与煌缠斗在一起之后就不在去寻找其他的对手，而他们的行为正中煌的下怀。
空中两大一小的身影如同流星一般相互飞来，交错之后又分开。
而娜迦海妖路易斯却已经去寻找了那些联合军的玩家，她从海中发起的攻击令人防不胜防，一时之间联合军的死伤人数逐渐上升。
“你们...”下方的打斗声引得唯伊看了过去，正好看见一名玩家被对方打入海水当中。
——难道这些人都没有想过，手中的剑，会致人于死地吗？
“你们这些人...快住手啊！”
唯伊的泪挥洒在半空当中，此时的她心如刀割，但跟这些失去生命的玩家相比，这种疼痛又算什么呢？
她什么也做不了——以她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这里的人，她眼也不眨地看着这场战斗——这是她目前能做的一件事，这是上天赐予无力的她的一个，小小的“恩惠”。
这个“恩惠”，充满悲痛，以及令人绝望的现实。
少女默默地流着泪，但她无心顾及。
对那些死去的人，她只能做这么多了。
就在这时，矢志奇鼓动羽翼朝她飞了过来，“唯伊——”矢志奇轻轻地呼唤。
唯伊愣愣地转过身，看着他。
“你已经努力了，但是很抱歉——他们听不进去。”
“阿奇……”唯伊抽了抽鼻子。
只见矢志奇对他笑了笑。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现在，这里就叫给我们了。”矢志奇说完，鼓动着羽翼朝前方冲了出去！
他的脸色逐渐冰冷起来，他打开“队伍”的聊天频道发出通讯，“奥尔，史町格！唯伊就交给你们了！”
而早已抵达战场，站在海面上的奥尔和史町格点了点头。
“唯伊，你先退下吧！”史町格对唯伊大喊，“要是你受伤了，矢志奇那家伙会怪我们的！”
唯伊听了他的话之后看了一眼正在打斗的玩家，咬了咬牙转身飞向了岸边。
汇源正在那里等着她，汇源迎了上来，“唯伊，你没事吧……？”
唯伊摆了摆手，目光集中在了矢志奇的身上。
——请你一定要阻止这场战争！
“好，我们上！”史町格叮嘱奥尔，“按照计划，我们只需要破坏他们的武器，或者截去他们的肢体！”史町格说完摘下了捆在腰间呃链剑。
他们的目的是阻止这场战斗，而不是去杀害那些玩家。
“但是我的技术可没有矢志奇那样精湛呢！你们这些家伙，可要小心我啊！”奥尔哈哈大笑拔出了长剑，然后他与史町格分别冲向了不同方向的战线。
矢志奇冲向打斗的玩家，他以惊人的速度切入了玩家之间的间隙，右手握着的七瓣琉璃刃凌空挥起，两名玩家持剑的右臂被切了下来飞舞在半空中！紧接着矢志奇一下子跃了起来，顺理成章地避过了来自身后一名枪使的攻击，矢志奇在空中回旋一斩，那名枪使的枪头掉入海中。
“会长……那些人！”韦森特惊愕地叫起来。
默念看着那名背负外负挂件的黑发少年，只见他冲入玩家当中，接着便是一阵剑刃兴动！默念看不清他的刀路，只见那个人一一剐去了周围玩家的手臂！那个人竟然拥有一瞬间除去玩家们武装的能力，并且在不杀死他们的情况下令他们不得不退下阵去。
默念定神一看，不光是那名少年在这样做，有两名看上去应该是他的伙伴的玩家也在这样做。史町格用链剑捆住玩家后就往后丢，奥尔则如狼似虎地在人堆当中给玩家造成巨大但又不致命的伤害……这些人的行为让默念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人，该不会真的要做‘阻止战争’这种蠢事吧？”
默念望着空中那名黑发少年，芊芊玉手攥成了拳头。
矢志奇再次架起外负挂件的炮门轰去空中的箭矢，反手一招又一招的剑气轰在海面上，将那些缠斗的玩家逼开——矢志奇抓住空隙如同炮弹一般俯冲下去，手中的巨剑直接摧毁了那些玩家手中的武器。
令默念吃惊的是这名黑发少年的战绩！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够了……打到这里就够了！”汇源看着战场，“要是被卡本桥那家伙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就麻烦了！”
而唯伊看着他，“汇源，”唯伊说，“为什么……你要选择逃避呢？”
“……”汇源诧异地看着唯伊。
“难道说，你看到他们自相残杀的这一幕，一点都不痛苦吗？”
“可是……！”汇源咬着牙，“卡本桥那家伙……！”
“如果我畏惧神兵的报复，我就不会在这里了。”唯伊淡淡地说。
这一刻，汇源无言了，他在心中祈祷，祈祷着卡本桥不要在时候找他们的麻烦——因为卡本桥已经知道他们是来自“天启骑士团”的玩家了！
矢志奇仍在空中一下又一下击落飞来的箭矢，然后转身用能量炮轰去玩家的武装。
“这家伙是谁……好厉害！”即使是煌.雷扎巴尔鲁见到了他也不禁赞叹，他一剑挥开了与自己角力的奥雷尔，咬了咬牙朝矢志奇冲了过去并且挥刀砍向了矢志奇。
“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但是煌的对舰刀被矢志奇挡下，煌当即一拳朝矢志奇打去，但他的左拳被矢志奇牢牢地抓住了。
“别打了！你难道也想死在这里吗……！”矢志奇咬着牙对煌大吼。
“什么？！”煌勃然大怒并且大叫了出来，煌外负挂件的炮管翻转了过来对准矢志奇的头部开火！——这一击竟然让矢志奇侧身闪了过去，但是煌的佯攻得逞，他以一记强力的头槌将矢志奇撞飞。煌的对舰刀当头劈下，但是这一招竟被矢志奇闪了过去！矢志奇在空中翻转身体，整个人前冲而去，然后带动七瓣琉璃刃径直朝着煌的腰间斩了过去！
一瞬间武器的冰冷贴近了煌的小腹——躲不掉了！
“呜哇！”煌惊恐地叫了出来！
“……”矢志奇咬了咬牙。
只见矢志奇控制七瓣琉璃刃往下方沉去，矢志奇持剑一闪而过，七瓣琉璃刃的剑气斩去了煌的双腿！
“诶……？”煌并没有感受到致命的剧痛——他愣了一秒。
那名少年已经移动到了自己的身后。
“快点离开吧！别再打了！”少年抬起了右脚一脚踢飞了煌，煌失速朝海面落去，煌砸入了海水当中。
煌勉强睁开被海水泡过的双眼看向空中的那名少年，少年也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其他人冲了过去。
“组长！没事吧？”亚特兰蒂斯的玩家问煌，煌对他草草地点了点头。
……那个人，为什么……
煌想。
他明明有将自己打倒的机会，但他却没有……
难不成他真的是来阻止战争的……？
——战争，是阻止不了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类啊。
——如果人类被消灭了，就没有战争了。
——因为再也没有指挥官，还有士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