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段流水。
只要是流水，就会有源头，就会断流，就会干枯。
啪嗒……啪嗒……
克雷兹站在生命的河床上，脚下的水位越来越低，他停驻在原地，冰冷的水从身边流过，不知去了哪里。
“我失败了……”
他抬起手，不甘地握紧。
“我什么都没有做到……不论是维护正义，还是救下克里斯汀娜——结果就是，我没有成功地审判魔女，也没有阻止那个人渣继续犯罪。”
就和他的圣骑士晋升考试一样，不论他的过程多么精彩，最后一步他失败了，于是前功尽弃。
水中时不时泛起波纹——那一闪而过的亮斑是他记忆中的碎片。
克雷兹看见了自己被希洛牵着手进入审讯室，幼年的他就开始学习如何进行对异端的清算。
15岁起他跟着参与过布道讲解经文的工作，有很多人喜欢他这个高大年轻的圣职者，觉得他会让人安心。
他看见了教徒们向他寻求帮助，小到赶走恶犬，大到猎杀邪灵游魂。
他接受过机械神教的委托，所以得到了那具铠甲。
他教训过持枪的混混，把他们送进警局。
“我这短暂的一生中，作为一名圣职者，似乎缺了什么。”
克雷兹思索了很久，最终意识到那个问题。
他没有杀过人。
蔷薇是他第一次狩猎的魔女，在那之前，他打架只是把人打成失去战斗力，杀戮也仅限于与怪物的战斗。
这不是个光彩的遗憾，可对于一名在职的异端审判官来说，确实不负责任的体现。
一个人的生命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你之所以是你，是因为你活在这个世界上，让这个世界和周围的人为你感知。
夺走他人的生命是不公正，也是最残忍是行为，以任何手段伤害他人的生命，不论出于何种缘由，都是种残酷的手段。
不论是否正义。
“嗯？为什么，我会在死后既没有怀念我的信仰，也没有家人，更是没有吾主的伽蓝庭向我敞开大门？”
克雷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反而是……
“对于生命，我似乎多了一些奇特的观点……即使是神学的教授也不一定能够说出这种高度的话语。”
这不正常，他根本没有看过相关的书籍，平时也从未有考虑过生命的问题。
但是——
脚下的水涓涓细流，克雷兹非但没有感觉到自己像是要死亡，或者是消失的样子。
正相反，他的感知越来越清晰，呼吸的频率越来越紧张，周围景色不再是沙漠中的河床，空气变得冰冷，每次吸进空气肺部都在哆嗦。
鲜血浸润了身躯，又被身躯所吸取。
交融，重组。
所谓的生命就是不断的融合、分离和重组。
它起初既没有雌雄也没手脚，来自于水下，在万千的宇宙、星海中，生命就是最伟大的奇迹。
“我……哈……这是怎么……回事……”
濒死的体验丝毫没有，他的胸口，头颅，正不断地传来钻心的剧痛，尤其是左眼，左眼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可恶……看不见了，什么东西卡住了。
他伸出手，伸向自己的眼眶，疼痛让他的手颤抖，寒冷的空气伴随一起丝丝地浸入眼眶。
“呃啊……呃啊啊——”
他的手指伸进眼眶之中，没有任何阻塞，他轻而易举地在里面掏了掏，抓住了什么东西。
圆滚滚……硬邦邦的……金属质地的……
“哈……这是——铅弹？”
克雷兹手一抖，他抬起头，脸上的肌肉生长，溢出的鲜血回流。
周围的环境迅速褪色，寒冷，舞动着夜风的析木林钟楼出现在身旁。
生命的力量在远远不断滋补自己。
他的肌肉不再僵硬干瘪，关节坚韧有力，皮肤变得温暖，面色开始转向红润。
克雷兹甩掉弹丸，摘下手套，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原老茧坚硬，青筋明显，血肉的力量充足。
我这是在……复活？
“怎么回事？”
他空荡荡的左眼眼眶突然浮起一颗雪白的珠子，下一刻，钴蓝的虹膜与漆黑的瞳孔出现，克雷兹眨了眨眼，钴蓝的双眼中荡漾起一阵奇异的光泽。
仿佛你能从这光之中看到世间万物的规则，天地的运行规律，生命的沉沉浮浮，贯穿生与死，虚幻与真实。
克雷兹怔怔地看向这个世界，这个他生活了19年的世界，析木林的天边泛起鱼肚白，破晓之时已到。
这里海拔128米，算得上是低，空气中直径小于2.5的颗粒含量偏高，具体数值是——
等等！
他捂住额头，钴蓝的眼中浮动着诡异的光。
他的视野中，一切事物，完全变了模样。
“手上的茧子用戈蓝花提取物入水浸泡3日就可以消除。”
“我的脚下有四百五十七颗蔷薇种子，它们经过魔化，可只要激活就可以成为优秀的战士——不！不对！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事情？”
克雷兹颤抖着，脑海中庞大的信息量，在他面前却轻而易举地被处理地有条不紊。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呼……
有呼吸！
克雷兹扭头死死盯着视野里黑暗的领域，在四点钟方向，23.45米的地方。
呼……嗬……
声音听起来年轻有力，轻松自如，但是明显经过了剧烈的运动，比如跑步或者爬楼梯，就像是青春期的少年一样不安焦躁。
“年纪不大，出现在这里可能性的只有希洛。”
他眼前浮现起数十个选项，旁边明明白白写清楚了原因和可能性，克雷兹迅速浏览了一眼，想都没想，选中了可能性最高的那个。
他扶着胸甲，缓缓地直立起来，贪婪的呼吸着四周的空气，随后沉寂下来，默默等待着。
没几秒，神父焦急地冲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克雷兹，看他并无大碍后，立刻问询道：
“谢天谢地你没事，动静太大了，你的审判之剑与魔女的法术对拼差点把这附近的玻璃震碎，但我知道，你不会真的伤害那孩子的——话说，克里斯汀娜呢？”
克雷兹闪动着妖异光泽的钴蓝色双眼迷茫地盯着他。
希洛感觉到不对，后撤开一步。
“克里斯汀娜……”
克雷兹眼前浮动着大量讯息，最终，他摇摇头。
“那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