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蔷薇那么美丽，却要长满尖刺？
比起这个问题之前，请扪心自问：
为什么蔷薇那么美丽，却要去触碰她？
砰！
安德鲁修士慌不择路，他撞开连接车厢的大门，展现在眼前的却是被上了锁的另一扇门。
“火车为了避免行驶过程中有人从连接车厢间摔落，特意设置了两层铁门。”
磁性，甚至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安德鲁踩着踏过栏杆，跨到另一边的车厢上，三两步直接爬上火车顶部，顶着时速超过140公里的烈风艰难地爬行着。
那如同恶魔一般致命而动听的声音却如影随形，在他耳边持续低语道：
“没人会帮助你。你的所作所为即使是地狱的魔君都不愿意将你纳入冥河。”
“魔女……他是魔女，那根本不是圣骑士！她是地狱魔君的无数女儿之一的魔女！”
是的！绝对不会错。
当魔女蛊惑人心时，她们的魔眼会制造出虚幻的世界，耳边会响起她们甜美诱惑的低语，动听的声音深入身心，仿佛无数细腻雪白的手掌在灵魂的躯体上，缓缓拂过。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还是说男性也会被魔女污染吗？到底是他魔女寄生了他，还是说……
蔷薇的魔女，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安德鲁修士打了个寒战。
不知是不是错觉，贴身保存着蔷薇的魔女之核心的那份经文，似乎变得无比脆弱，而且不断释放着热度。
“那家伙……在靠近吗？我都窜出去两节车厢了，他怎么知道我到底在哪儿……”
耳边的低语声让他心浮气躁，更加恶寒的是一想到克雷兹那种人竟然会抢先他夺走魔女的力量，让他对接下来能否顺利夺取魔女核心能力感到了深深的怀疑。
“不……仪式不会错，那个人以情报为生，绝对不可能在这种重要的仪式上作假。”
魔女的呢喃变得清晰——她的声线非常特别，他乍一听以为是少女，但是结合着克雷兹特有低沉磁性，每一个音节的起落都好像踩在他的心脏上起舞。
“缔炎的圣女……”
他甚至念诵起了咒文。
安德鲁修士并没有圣骑士以及神父那么渊博，《加拉哈叶如是说》之类的高深神学著作根本没看过一眼。
他念的都是入门水平的短篇——《缔炎的圣女》，《阳光，火炬，雷霆》，《人间七大赞美诗》。
“圣女娅籁，天生失语，脊背弯折，匍匐艰行，十岁天启，火烛倾倒，油入双瞳，终身失明……”
他背了一半，还没背到后面缔炎圣女觉醒心眼，苦练剑与盾的技艺，斩杀深渊恶龙，教化原始野蛮的精灵，令机械泰坦归化，最终却被苍穹的螺旋之矛钉穿脊椎，作为世界的脊骨撑起整个苍穹的事。
并非他不会背，这种不过简单到小孩子都会背下来的骈文罢了——但是他明显听到了一种不协调的声音。
嘎哒——嘎哒——
身下的铁皮火车发出怪异的撬动声。
仔细听下去——安德鲁还听到了一种类似于水泡破裂的声音——
噗——噗——啵噗——
这是种子萌芽破土而出的声音。
沙沙……
这是植物根茎花叶交错的声音。
嘎哒嘎哒——
这是生命面对钢铁压迫，丝毫不屈，将它们打倒掀翻的声音！
结合起来，那就是——
蔷薇的声音。
砰砰砰！
车厢顶层的铁皮被瞬间掀翻，每一颗柳钉都被抛到半空中，狂暴的风压将它们顷刻间吞噬，带到过去的路径里。
修士的身形同样被卷起，尽管他第一时刻念出如影随形的音节，却忘记了一点——此刻是黎明之前，云层厚重而漆黑，天空并不明朗——没有多少影子可以供他栖身逃逸。
于是当安德鲁修士惊魂甫定地脱离阴影时，数百条带着钩刺的蔷薇从车厢上拔地而起，把他托举到数十米的高空。
“该死——她什么时候布置了这么多蔷薇？！”
他努力挣脱着束缚的蔷薇，尖锐的棘刺轻而易举地划破他的衣服与皮肤，鲜红让嫩绿的根茎更加茁壮地成长，这蔷薇丛群仿佛没有极限一般肆意地生长，要爬到天上！
烈烈的风压撕扯着他苍白的脸颊，诡异的呢喃在耳边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仿佛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那种结合着少女与圣骑士特有磁性声线的低语：
——为什么要恐惧？
——为什么要躲藏？
——为什么要逃亡？
啪。
安德鲁修士过敏的神经让他下意识调转枪口，因为过于紧绷而苍白的指关节直接扣动扳机，朝着那声源处打响了黎明的第一枪，
砰！
大气的精灵们狂笑着，每秒钟百多米的风暴卷起弹丸，轻蔑地像扔垃圾一样歪斜丢出数千米。
蔷薇们的重量并没有影响火车高速行进，实际上一个极其不科学的现象正在发生——
安德鲁修士和束缚他的蔷薇正在被火车拖起来，像是风筝一般硬生生地在空中危险地摇晃着，蔷薇那脆弱的根茎，不仅没有断裂或是因为重量将车厢一并掀翻飞出去。
他只是在被速度和蔷薇们折磨！
还有魔女的低语。
相反，安德鲁修士不得不紧紧握住这不断生长的蔷薇，人类天生就不是属于天空的生物，他在时速140公里的247米空中，呼吸水平因为气压骤变缘故低于常值。
就算是受过训练的战斗修士，在这种环境下也只会因为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变得麻木，肌肉紧绷，痛觉减轻，丝毫无法察觉到自己的体液正在迅速流逝。
人体感知系统存在限制，决定了人不能同时感受到多种被认为是痛苦感觉。
所以，早在蔷薇的棘刺划开他的皮肤，而透明的根须深入伤口中时，它们就在不断地**着能量与营养，继续成长，然后伤害供养它们的食物——
不，是她们。
修士看到眼前数条花枝突然延伸出来，它们的花苞超乎寻常的饱满，像是孕妇的肚皮一般，孕育着生命，希望，和未来。
但修士马上就脸色苍白地认识到那是什么：
“魔女的蔷薇战士！”
噗——
花苞瞬间绽放，散发出沁人心脾芳香的同时，花朵也从枝上脱离下来，张开刀片般的花瓣，旋转地扑向修士的面部！
“Dople！（退散）”
修士惊恐地怒喝，不可阻挡的无形冲击立刻将圆锯般旋转的花妖击退。
耳边的魔女呢喃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力施展圣言……
至于神术？
战斗修士又不是圣骑士和神父这样的进阶圣职者，怎么可能沟通到圣明的神主以施展神术！
在古代没发明出枪械的时候，信仰不够虔诚的他们，还不如随军牧师的地位高——至少后者会用钉头锤和板甲顶在前排让人放心。
“果然太大意了——之前能偷袭成功是运气好，克雷兹的圣焰和雷光在和魔女战斗中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他变成了魔女——该死的，他怎么比魔女还强大！为什么他用魔法比蔷薇还恐怖！”
魔女呢喃，操纵魔化植物，折跃之门，环境改造，以及更加强大的近身能力与机动性。
除了因为修士一直避免对视所以没有触发的心灵幻境，基本上下位魔女应该有的能力他都用了。
安德鲁扯开身上的棘刺，同时开枪崩掉靠近的数头花妖——真庆幸它们才刚刚诞生，只是凶残而不强大。
但是修士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他是战斗修士又不是牧师，打光了子弹就只有圣言能作为战斗。
至于他能掌握什么强大的圣言——
开玩笑吧，他要是会那种，还至于要偷袭克雷兹和魔女？
还至于被一路仓皇北顾，慌不择路地追着跑？
退散，勿忘我，如影随形，如履薄冰——战斗修士标配四件套，全世界修士基本一个样。
想靠这些和魔女对抗……脑子抽了吗？
咔嚓——叮铃铃——
弹仓一甩，六颗弹壳被他倾倒出去，修士迅速上弹，他计算着剩余的弹药——远远不够消耗。
而且，他要留着特种弹和退魔弹去对付克雷兹。
既然他表现出魔女的特征，那么对于魔化生物都具备强力杀伤的退魔弹，必然能够重创她。
修士对这个有经验，他射中过两次蔷薇的魔女，只要命中躯干部位，魔女的神经会迅速向身体各处传递出强烈的痛楚信号，身体机能因此受到限制。
机会不多——至少要看到克雷兹后命中他的躯干。
他装填了两颗特种弹，剩下的都是退魔弹，不然无法破开克雷兹那一身坚固的铠甲。
除非他切换到传教士或者殉道者模式。
至于审判官模式——魔女怎么可能继续使用那种神术？
普通圣焰使用要求很低，连他都可以用，点个烟至少没问题。
但是越是魔化的生物，对于神术的反应越激烈。
所以他作出分析以后，认为克雷兹的性格，应该是以正常的护廷者模式出现。
克雷兹是圣骑士，经受了10多年近战训练，他的行为模式早就被安德鲁修士看穿。
圣骑士习惯于用近战的手段作最后终结，而不是以神术与火器确认击杀。
尤其是克雷兹，他的性格特别喜爱像野兽那样用肢体和武器殴打撕裂对方。
为了满足他内心的那种呼唤，克雷兹很大可能会选择能让他发挥出力量并保护他要害的护廷者模式装甲。
当然，那家伙已经把防弹插板全部卸掉了，两发破甲特种弹，近距离10米以内，3公分以下的板甲而已，直接就能被击穿！
以他的枪法还有护廷者模式的机动性，绝对可以补上至少一枪。
如果那家伙是以强化神术或者机动性的传教士，殉道者现身——直接用Dople（退散）震开同时开枪，这两个模式的装甲防御性能不强。
传教士可能还难缠些，因为板甲对圣言还有魔法攻击都有抗性存在。倒是殉道者，那太容易对付，面前半径3米，70度范围内的退散圣言直接让他无法近身。
“来啊！魔女！你这该死的怪物！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敢亲手了结我吗？”
安德鲁修士躲开花妖的扑面，随后一脚把它踢下高空，他一手紧紧握着粗壮的蔷薇枝干，一手挥舞着左轮，在风声中大笑着：
“不敢了吗！？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连单挑决斗都不回应——哦，我忘了！你现在是魔女了！是你最厌恶，亲手杀害的魔女中之一了！”
快出来，你一直容易被挑拨呢！
“说起来我也杀过魔女！我要是把你击杀，那我还是世界上第一个能连续杀死两次同一个魔女的圣职者。功劳，荣誉，都比你强！”
安德鲁修士面色苍白，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没有多少体力，但是此刻气势上不能落后，必须给克雷兹一种他还很能打，能够困兽犹斗的感觉。
这样，对方才会亲自出来！
“哈——你还记得你的前任吗？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她的魔女力量的，但我知道，她被我爆了头，像是刨腹产一样把她开肠破肚！”
激怒他，必须激怒他，他才会现身。
“魔女都是美人！你知道我杀过多少美人吗？13个！算上蔷薇的魔女就是14个。光论容貌她其实是最美的一个，但是真的让人想折磨她！2年前我在纺织厂发现她时，简直都想一枪崩死希洛神父然后上前好好折磨那个小姑娘。”
耳边的魔女呢喃让修士变得越加狂躁，他恶狠狠地说道：
“该说真不愧是家里三个妓女的女孩，你的前任魔女身段和气质都非常欠干！单纯还犯傻，呵呵，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协助我吗？明知道自己会被怀疑，背上黑锅，然后被你猎杀，她还是这么做了。”
他语速越来越快，死亡的逼近，还有高空中风的蹂躏，以及不断从枝干上爬来被他踹开的花妖，让安德鲁修士的理智越来越濒临极限。
“因为她宁可死亡！也不原因被其他人知道她是魔女！她是魔女！一个信仰着圣主教的魔女！真她娘的搞笑！区区一朵活在下水道里的蔷薇，竟然渴望光明？！太蠢了！太几把傻了！我都要笑尿啦！”
“让我重复一遍她当时的说法——我不会杀你，如果你继续犯罪下去，人类的法庭会审判你——蔷薇的魔女如是说道。”
修士翻出回忆，嘲弄地重复道：
“相对的——请不要把我是魔女的事情宣传出去。”
“我会帮你离开……求求你……我不想因为魔女的身份让他们害怕，难过。”
“——她起初还不会控制力量呢，是哭着拜托我呢，最开始跪在地上，哭喊着别告诉希洛神父。”
安德鲁修士感到一阵心慌，他意识到是大量失血后的表现。立刻在心中默念着经文，强打起来精神，集中精力，扫视四下，一旦克雷兹靠近，他能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但是，自由漫步动力铠甲的身形迟迟没有出现在视野里。
安德鲁修士的心慌越来越严重，突然有一刻——耳边突然安静下来。魔女的呢喃，停止了。
他没有轻松，反而瞬间机警起来，人体的感官全面激活，风吹草动变得更加明显。
出来了……他要出来了！
来吧，用你愤怒的拳头殴打我，这样我才能有机会干掉你。
就算失败，这也在我的计划之内，我还有别的底牌在！
伏——
突然间，四周的气压瞬间出现了变化。
安德鲁修士咧开嘴角，紫色的双眼充满了血丝死死盯向面前的空间，同时非常娴熟地提前抬起了手中枪械
你上当了！圣骑士克雷兹——
“呵……呼……”
月白的长发随风舞动，安德鲁修士下意识地避开那钴蓝的魔眼凝视，洞穿世间万物哲理规律的魔眼冷冷扫过他的身体，仿佛从他身上直接剐掉了一层皮肉。
他低下眼，避开了视线的交汇，但是即便如此，安德鲁修士还是看到了那张面孔——
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差点被吓得出窍。
“克——克里斯汀娜！”
他惊恐地尖叫出声。
清秀的轮廓，精致得像是梦幻般的五官，配合雪白的肌肤，结合起来就是惊艳的美丽少女容貌。
这张脸和已经死去的蔷薇的魔女的有八成的相似，甚至于因为五官更加立体，棱角加以分明，整体变得更加美丽。
单薄透着樱粉的双唇翕动，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克雷兹（Crazy）风格的微笑。
“谢谢你，修士。你让我意识到，你都做了什么。”
钴蓝双眼的魔女踩在蔷薇的枝头，尖锐的棘刺不伤她柔嫩肌肤的分毫。
银白的铠甲齿轮运作，自动调节，贴合苗条而纤细的身材。无数蔷薇们漫上她的身躯，依恋地捍卫着她，她们勾勒着铠甲的线条，将破损处的暴露部分完整的补缺。
棘刺和花叶成为最美丽的装甲，一朵大型的蔷薇在左肩绽放，原本应该是绚烂的雪白花朵，此刻却如同鲜血般染上了猩红。
魔女般的圣骑士，披着一身华丽而邪恶的铠甲，她缓缓地抬起头，脸颊两侧的蔷薇花瓣结合绿叶，编织出线条邪恶扭曲的头盔，逐渐覆盖住她清丽的容颜。
“现在……”
呢喃的声音重新响起，这一次，是魔女亲口发出。
“道歉。”
“道歉？！”
修士回应，他的手无法遏制地颤抖着，必须尽量拖延着时间寻找机会。
“向她道歉！”
圣骑士，或者说魔女，亦或者两者都是的克雷兹，她抬起手——雪白的手铠包裹的纤细手指弹出一根猩红的棘刺。
克雷兹笑着，钴蓝的魔眼透过头盔看向修士，并传递出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
“向克里斯汀娜道歉！向每一个被你残害过的女孩道歉！向魔女——”
“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