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我,在干什么?】
“第二幕!落难海外,鲛姬为伴。”
三弦琴阵阵响,趁着海涛把人带入梦乡。
灯光聚顶,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出于临场培训的反应,月白色短发的少女闭上眼,清丽的歌声就此响起:
“紫海泛着云的裳,泡沫把珍珠樱如霜,这杀人鲸与白鲨环绕的孤岛,便是我家乡。”
她伸手拂过蓝色的丝带,就如同拂过海浪。
纤细的手掌上覆盖着的鳞片,她微微侧头,享受着海风的怜爱,如珊瑚一般的小巧可爱的尖角显出角色的野性和身份。
“昨夜是一场狂风与怪浪,是谁招惹了海之王?九头龙的威名早远扬。不论外来的船长,或将相,都要低头向它降。”
曲子泛着一丝惊悚,少女双手搭在胸前,钴蓝的双眸透出担忧。
她轻轻把歌儿唱,舞台的机关变换,投下来橙色的霞光,照在海一样的丝绸上。
“我那父亲是老船长,撑着鲸骨船儿向深航,怎知他可否安康?不差些许周详?”
提琴的声音奏响,悲鸣般的音调衬着少女的歌唱,在海岸边回荡。
少女四下打量,突然惊讶地叫道:“呀?那是什么?”
她提起裙角——这团海藻点缀着海星与玛瑙,足以看出鲸骨船长对女儿的疼爱。
舞台的机关再次运作,少女赤着足尖,在沙滩上小跑着。
一个黑衣的骑士趴在岩石上,浑身湿透,丢盔卸甲,只有宝剑系在腰间,还能完好。
四名‘海鸟’叽里呱啦地围绕着骑士,哑声叫嚣:
“咕哈!咕啊——我们是海鸟!海鸟!紫海强盗!”
“我们是海鸟!海鸟!浑身是宝!肆意狂笑!”
“长着翅膀,恨比天高。”
“咕哈咕哈!越飞越高!”
“我们是海鸟!海鸟!坐上船吊!呼唤风暴!”
“死了多少,都进胃囊!”
“咕啊咕啊!越多越好!”
“我要切开他的喉咙,吸血为药。”
“我要叼走他的眼珠,藏在窝囊。”
“我要打开他的肺腑,看看这负心人为何抛弃家乡,敢来紫海远航!”
海鸟怪笑,他们转着圈,挥着翅膀大叫:
“我们是海鸟!海鸟!别被我们遇到!否则天涯海角!都别想跑!”
“哈!是你们这群坏蛋海鸟!”
少女到来一边跺脚,皱起好看的眉梢,便开始唱:
“你们这群呆鸟莫乱叫!小心我叫父亲举起矛!他从百里外投标枪,深海的鲸鱼都遭殃!”
“咕嘎咕嘎!我们是海鸟!海鸟!她同那父亲却是蔑种的海鲛!”
海鸟们慌了张,一退再退把头晃,头鸟硬撑着向前一挺,纲举目张,叽里呱啦叫啸:
“区区女儿何足惧!你那父亲去捕鲸!朝发暮归已落定。胆敢教我晃虚名?”
说完,他一阵怪笑,自己信了自己,和他的同伴翅膀勾结,绕着舞台迈步大跳:
“我们是海鸟!海鸟!怕你个吊!你爹乱跑,这人我要!劝你离岛,回家大觉。”
灯关聚焦在少女身上,她低下头,忧心忡忡地开始了独白:
“这海鸟好智机,竟知人中意,虽教海浪未平息,渔船也出百余里。”
“好生我怎不肯着了急?那也是人命,虽非我等未成型,两足行于天与地,何处不文明?何不尽人意?我当即要救这骑士,务须费尽心机。”
她唱罢,钴蓝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露出狡黠的笑意。
少女转过身,随意一撩发梢,掐尖了嗓子,声音更甜腻:
“海鸟!海鸟!紫海的海鸟!是我唐突了各位鹰雕。”
海鸟无不得意,忘形地舞蹈起来。
“这人嘛,请各位多品品。横竖不过是滩肉泥。只是各位海鸟先别急——人就一条命,由谁来夺了去?”
海鸟的头子当仁不让挺起胸膛,高高唱道:“我是海鸟!海鸟!海鸟!我来呼唤风暴!这脑袋当由我啄掉!”
另外的海鸟起了怒意:“我是海鸟!海鸟!海鸟!我来击碎号角!这心脏当给我作料!”
“我是海鸟!海鸟!海鸟!我来追逐船吊!这肥肠要我咀嚼!”
最后一个胖海鸟不怀好意地凑到骑士身旁:
“我是海鸟!海鸟!海鸟!我来白吃白泡!你们尽管吵,我先吃大脑——啊——”
“起开!你这臭肥雕!”
“滚开!你这短喙鸟!”
“死开!你这烂翅膀!”
“安静!我才是领导!”
海鸟们争吵,争吵!各自啄起羽毛!对同袍挥出利爪,血横飞,肉乱跳!
少女随即丢出道具的石块,趁机赶走了这群扮演海鸟的演员。
她叉着腰,得意地翘起下巴,但她随即便意识到,一旁还有人晕倒在沙滩上。
“啊!这是名英俊的青年。”
她轻掩小口,惊讶极了。
伴随着灯光的效果,人们才聚焦到那男人身上:
“他黑色头发黑色衣衫,分明是个骑士老爷。皮肤被海水泡苍白,眉宇棱角分明堪比雕塑般!好生一个俊儿郎,怎么就舍得上船,让海浪把他带到了雾国间。”
伴随着旁白的男低音念诵,少女低下身,抬起珍珠的指甲,戳了戳骑士英俊雄武的脸:
“醒醒!醒醒!莫要死在这海滩。”
少女的呼唤或是戳动起了作用,男人逐渐睁开眼,灰蓝的双眸何其忧郁,带着雪原的迷茫和启明星的灿烂。
黑衣的骑士定睛一看:站在面前的是个妖怪。他连忙退开站立起,灯关聚顶,一脸惊魂甫定便开了唱:
“想我出海会风暴,船儿侧翻桅倾倒。鲨鱼追杀百余里,终在夕阳浮上潮。”
他拔剑,虎视眈眈:“这女人何其怪,少女之身裙穿海带。珊瑚的犄角向上朝,浑身鳞片与玛瑙。那柔荑实白皙,似玉多细腻,指甲却是珍珠质感。周正的模样,骇人的装扮,想必是这雾国的海怪。”
这独白结束,黑衣的骑士剑指女孩,喝道:“莫要向前!我问你,你是什么魔怪?”
少女听了眼神一黯,侧过去,幽幽哀怨:“我好心替你解了围,海鸟来日必把我追。罢了罢了,都说陆地来的人,最是狼心狗肺。”
唱罢,女孩转身便走。
“且慢!”
黑衣骑士察觉自己言行不妥,连忙叫住她道歉:“是我初醒多奇怪,毕竟之前落了灾。看你模样有异同,头生角,目微红,倒是恶魔还是龙?”
“我系雾国蔑种,渔夫罗底之后。父亲扬帆外渡,留我守岛孤独。此岛环绕暗礁,却无猛兽虎豹。你若归家心切,在此先多停歇。待我父亲渔猎归来,乘鲸骨船,渡紫海湾。”
少女眨眨眼:
“骑士又是何人?”
骑士一笑,道:
“叫我奈法沙,生在寒冬家。姓氏凯利文,塞拉尔中人。报效帝皇渡重洋,不料舰队风暴潮。同伴全部遭了殃,且无银两在身旁。多谢女儿收留某,奈何无财可言谢——既已如此,这位少女,可否告知如何称呼你?来日必重金酬谢。”
蔑种的少女浅浅笑着,钴蓝的双眼呈现出友善的信号:
“咱家塞伊娜,举手之劳,无需再提。随我来喝些热汤,驱寒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