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苍蓝暗影其十七
自离开摄政大臣宅邸与莱娜分别之后又过了几天，艾丽安日常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耐心与急切相交替的等待中度过，虽然在此期间她也没有中断对“原始恶意”的调查，但是取得的成果只能说是微乎其微。
被艾丽安认定是“苍蓝之人”的朵兰兹基本上每一天、每一天的，都是毫不掩饰的在进行各种政治投机，现在的这位女性在艾丽安的眼中跟过去在学校时的印象已经判若两人，她完全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操弄权术的政客,她与蛰伏于这个时代的“原始恶意”存在有关联，艾丽安到现在都依然怀疑在她的体内是否也存在有“恶意”的萌芽，只不过还没有取得确切的证据罢了。
至于另一位已经确定为“原始恶意”的对象——韦菲利特……由于经历过之前的直接冲突，艾丽安对恶意气息之间的相互感知有所顾忌，未免打草惊蛇，她至今为止都基本上只能依靠先知之力“化身”以飞鸟的形态盘旋于大防壁的外围高空鸟瞰观察，然而看起来黑骑士的行事风格就跟其疑团重重的本身一样，低调到了神秘的程度，至少是在艾丽安每次的观察期间，那个男人都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帅帐一步……
不过……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在头天夜晚的某个时间点吧，正伏案规划近期日程的艾丽安，突然是没来由的经历了某种体验。
那就象是自己忽然被冷彻的黑雾所笼罩，紧跟着是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都急急坠入一团巨大的漆黑漩涡之中，在那漩涡的中心，隐约可以看到一颗混沌而浑浊的巨眼正锁定了这方，放射出夺目又妖异的猩红邪光。
那只眼睛……绝对不会认错……是恶意！
一时间，仿佛心脏被紧握的压迫感伴随着透彻骨髓的恶寒一道袭遍全身，但是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在下一个瞬间，无尽的黑暗散去，一段老照片般泛黄褪色，却又总觉得明亮温暖的景象浮现在眼前。
在那景象中有明艳的阳光，和煦的微风，还有一座气势雄伟的城堡。
啊啊，好怀念啊，应该是帝国王都还没从“圣辉城”更名为“蔷薇十字城”的是时候吧，这座城堡也还保留着未改建前的面貌。
迈开脚步，进入城堡，沿途遇见的每一个人根据身份不同或是正式的鞠躬行礼，或是简洁的颔首致意，就这样穿过好几条长廊，最后来到了城堡花园，放眼望去，可以看见草坪的中心，君王宾克斯·布拉索尔正手把手的指导着艾利奥鲁王子进行剑术训练，别看王子的年龄尚幼，那握紧木剑摆出的架势也是有模有样了，而在距离练剑的两个人稍远的一处树荫之下，坐姿端庄的洛莉雅王后脸上的正带着母亲所特有的慈爱表情。
视野移动着，将焦点投向了王后怀中，好巧，在那怀抱之中的小公主也正往这边投来目光，她露出了笑容，阳光般天真无邪的笑容……
……
咦？眨眼之间，所见之景已然变幻。
在应该是办公场所的某个房间中，白色衣袍打扮得跟神官几分相似得青年男人正襟危坐，望着这方。
这个青年人是菲力奥斯没错，可是等等……他随手从桌上台历撕去一页，下面出现的那个新日期……咦！难道当前之所见并非过去式，而是现在进行时？
“这么说……阁下其实并不清楚我的底细吗？”菲力奥斯朝这边说着，脸上的表情略显惊讶，他稍作思考，应该是组织好了语言，“卡加迪亚帝国的内战应该是人尽皆知吧？”
“在内战结束之际，由于主帅的爱莲女爵行踪成谜，本人隶属的‘坦桑石’直属部队群龙无首，最后只得解除了编制，宣告解散。舍妹患有一种相当罕见的恶性疾病，这点想必阁下是知道的，而那时候财政方面捉襟见肘的政府所发放的那点遣散费用根本无法维持舍妹高昂的医疗开支，因此没过几天，家财耗尽却又求业却无门，迫不得已本人只能重操旧业，做起了过去穷困潦倒时干过的一些小偷小摸的行当。”
菲力奥斯稍作停顿，自嘲的笑笑。
“果然是‘技术退步’了，偷偷摸摸的干了几票，结果没得到多少钱，反倒是很快就被抓到现行扭送入狱。”
“那你……”这方的视野做出了发言，那多种声线混合的发音听起平平淡淡的，似乎不带感情，“你身在狱中，那令妹又该怎么办？”
“是啊，呆在监狱里我每每想到无人照看的妹妹，还有妹妹那得不到医治日益恶化的病情，就不由得心急如焚，度日如年……而就在那个时候，‘苍蓝之人’出现了。”
“……”
“那个人对我说‘你的档案资料我已经大致查阅——行动力出色，处事老练而且精于变通……你算是个可用之才，我很欣赏，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当下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
“所以你们之间就进行了交易？”
“要说是交易倒也没错，‘苍蓝之人’承诺只要我答应替她做事，她就会想法让我从这些铁栏杆后面出来，而且在这之后还能带着妹妹顺顺当当的前往邻国布拉索尔，让她接受优良的治疗。
“形势所逼，本人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也当然是不假思索的全盘接受，就这样‘苍蓝之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满意的离开，不日便兑现了她的承诺。
“在我被释放之际她给了我一封介绍信，看过介绍信的费罗夫将军尽管是一脸怀疑，不过依旧是在班师回国的其中一支部队里安排了位置，让我们兄妹二人顺利来到布拉索尔帝国境内。在那之后，妹妹在专人的协调下住进布拉索尔国内顶尖的医疗设施……当然……我自己在那以后则是被发放了‘蝠翼狮鹫’的纹章，在其手下为其效力。”
“原来如此。”这边发出的声音依旧是绝缘体般的漠然。
菲力奥斯则是叹息似的垂下目光，继续说道：“长久以来，我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倍感压力，我被分配的工作是负责操控舆论风向……呵呵，说难听点就是一台谣言制造机器……为此我被包装成一个为自由民主而战的勇敢之人，一位替民众争取权益的精神领袖……而事实上一直以来我只是个傀儡，只是按照上头的指示做事，断章取义，以点盖面，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等等，总之就是利用自己在民间不断提升的影响力，向外界散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各种思想或者情报，目的则是诱导甚至煽动舆论，从而制造出对幕后操控者们有利的局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伴随着自己话语的分量越来越重，我发现因为自己的语言所造成的后果也越来越可怕，平稳的社会开始出现动荡，阶级矛盾趋于尖锐，部分受到煽动的人们丧失了平和的心境变得戾气深重，甚至引发极端的事态……现象都被我看在眼里，我不能做到使自己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我的良知无时无刻不在备受煎熬。”
“是吗……我记得朵兰兹说过……一直以来你为了妹妹什么事情都是愿意做的……”
“一直以来是这样，但是这次的议会枪击事件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底线……那已经是……已经是战争才有的残酷场面了！我不能再只为了一个人而忍气吞声沦为帮凶了！”
“即使以后再见不到令妹？”
“此言差矣！整整三年时间，朵兰兹一直都从中作梗让我无法探视妹妹，说不定这次反而是个机会，一举扳倒朵兰兹，没准我还能与妹妹再见面！阁下您不也是因为无法认同朵兰兹那些独断专行的行为所以才主动联系本人，甚至还提供了有关枪手的线索，不是吗？”
“……”
“事情能进展得如此顺利，提供支持的阁下可谓是功不可没。”菲力奥斯边说着边郑重其事的拿出一份公文，“就在今天稍早的时候正式以政府名义发来的邀请函已经送到了奋进会。说是前几天逮捕的议会枪击事件嫌犯已经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因此打算邀请本人共同出席新闻发布会，届时将会由嫌犯亲口揭发策划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
“是吗。”
“只要阁下到时候主动划清界线，那么想必失去依仗的朵兰兹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不过彻底与自己过去的靠山决裂……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我已经决定了，一切都是为了那些相信我的人民！”
……
“艾丽安——喂——有没有认真听人家在说什么呐——艾丽安——”
艾丽安的思绪在莱娜那几分不满的声音中回归现实，这位蓝发少女敷衍的表示自己有在认真聆听，又掩饰性的晃了晃刘海，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啜饮一口，她发现桌对面的莱娜正在向这边展示那只信封，竟然与自己昨晚在那奇异体验之中所见相同，不由得稍有些惊讶，同时也大致能够猜出对方刚才在自己开小差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