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碧海上的正义 其十（橄榄石之章完）
仪器发出的微光，将这黑灯瞎火的室内空间中活动的人群映出些轮廓来。
似乎正忙碌着，这些勉强可见的人影们都在穿过来走过去的移动着，偶尔可以听到几句交谈，不过那声量亦是极低极低的，而这室内的空气总体来说，在当前也还算相对安静且井然有序便是了。
不多时，似乎一直守着仪器的某个人影动了。这影子紧走几步，来到另一个明显呈坐姿的人影侧边貌似做了个敬礼的动作，又音量适中的说了声“报告”，接着便身子略略一欠，与“坐姿人影”耳语起来。
“我方确定海盗与卡加迪亚政府军正式接触交战的准确时间，是上午九时零三分，截至当前时间上午十一时四十三分，最新观察结果显示，海盗方面六艘舰船中，已有50米级军商两用船只一艘被击沉，其余船只亦不同程度受损，其中一艘20米级轮船情况尤为严重，目前已经船体倾斜几近颠覆。”
“坐姿人影”的反应不太明显，只是随意“嗯”了声。
“卡加迪亚政府军方面情况又如何？”
“是！准确时间是……”
“不用这么死板，‘大概’就行。”
“是！大概半小时前，海盗船RedOak号（红橡木号）已经与Jormangund号（约尔曼冈德号）进行物理接触，目测已有数十名海盗登船侵入其内部。”
“好，回到自己岗位，继续观察双方战局，对相关数据做好记录。”
“明白！”
简短对答完毕，沉默有序的气氛，便再度于这昏暗室内弥散开来。
……
这是一张Jormangund号内部布局图。虽说怎么瞧都像是以孩童涂鸦的水平手绘而成，不过只需要看看“涂鸦”中那些参差交错的楼阶，又看看那蛛网般“缠绕纠结”的通道走廊，再将这整张图拿到眼前来仔细瞅瞅那些被潦草线条分隔开来的几乎数不清的大小舱室。那想必，是不管任何人，都会为这“巨蛇”体内的复杂程度而咂舌吧。
捏着这张图看过半晌的肖恩，这时是“呵呵”一笑，那笑容看起来与其说是“无畏”，倒不如说“无奈”的成分偏多吧。这大副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比这张布局图要复杂多了，他记得大家成功登船那会儿，胡佛船长部署“正式作战计划”时的情景。
“大约五十人吗？好！那就十五个人左右一组，我们兵分三路！”独眼船长当时说道，“乔治（乔）你带一组人下去‘无限蛇号’最底层，用炸药给本大爷在这怪物肚子上开他几个大洞！哎嘿嘿嘿嘿！哦，等等……站住！”
正“奸笑”的大叔猛然想起一事，赶紧把答应着准备行动的青年给叫住了，“记住，如果中途发现动力室的话……”
“果断破坏？”
“嗯！没错……呃不！错啦！千万不能破坏动力室！珍妮（珍）报告里有提过，那什么‘聚变还是裂变’的新动力系统，据说只是处理时稍有不慎，就会使里面的什么东西泄漏出来，那时候就涉及到什么辐射啊还是什么的高危险因素……呃，具体不管了，总之除了动力室，其他随便哪里都可以！”
满怀担忧的目送青年一行背影渐跑渐远，这连自己都不明白原理的胡佛船长，似乎是犹豫着自己是否该从后面再善意的提醒下这些人，不要像现在这样边走边玩
“抛接炸药”这种危险且无意义的“游戏”，不过最终又像是放弃一般把那“提醒”吞回肚里，转向自己大副这边了。
“这第二组人就跟着本大爷前去压制舰桥指挥室！至于第三组嘛，就由肖恩你带着。你将要负责的，可是最重要也是最艰巨的任务呐！吼吼吼吼……”这拍着大副肩膀的大叔脸上神情爽朗无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真诚下边似总能使人读出那么一点点狡狯的意味就是了……
……
正在回忆，这突然是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儿爆竹似的声响，那张捏在大副手里的涂鸦（布局图）前一秒都还光光生生的，这后一秒的就一下子布满窟窿，变得“透光性”十足了。
“噢不！我恨火铳！”
这时终于明白“帝国特种步兵军团”到底特殊在何处，也终于明白船长大叔那意味深长笑容含义的肖恩，从自己隐蔽的通道拐角后边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来，将这条通道眼下的情形一瞄，那眉头是立时便皱成了一团。这大副眼见着一幅“流弹纷飞，刀剑与火铳刺刀之间你来我往拼杀着，相互搏命”的混乱景象，不由得就哭丧着脸开始呻吟起来。
“噢，不、不！我恨这差事，我恨‘当诱饵’！”这怨声连连的肖恩又想起自己才先真以为要被委以重任时，那腰板挺得笔直表示“坚决完成任务”的满怀期待的姿态，是顿觉一种深深的受骗感袭上心头，这一时间更是悔恨交加“悲愤无比”，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抓狂，这视线中就忽的映出颗子弹的影子朝自己飞过来了。
这大副眼见着子弹在自己周遭墙壁上、地板上弹过来跳过去的到处乱撞，这下意识的就吐了句脏话，赶紧抱着脑袋躲避起来。好在这铁弹最终是惊险的擦着头皮飞过去，嵌进身后两块金属板间的缝隙中去了，不过这位自身精神貌似同时“燃尽”变得“苍白无力”的年轻人，这时也是失了魂儿一般，喘着粗气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了。
……
“时间在流逝……”
这块镶嵌橄榄石的银质怀表，在离开手心被向上抛起的这个瞬间，胡佛船长是切实的感受到了一种“时间凝滞”的错觉，他觉得包括空气的流动在内，Jormangund号指挥室中所有人的动作在此刻，仿佛都变得极缓极慢了。
这保持着持刀下劈姿势的中年人，能够清楚见到面前那个横着火铳准备抵挡自己攻势的政府军士兵脸上的惊愕表情，也能够清楚见到自己手下“喽啰们”围攻那个光鲜军大衣的帝国将军时，被“定格”在竞相跃起的那个瞬间。
一切真的就好像是永恒一般被“凝固”了，除了那只被抛起的银表之外……
“时间在流逝，而大多数人都很幸运……”
独眼船长注视着那怀表在空中翻转着缓缓上升着。
“他们并不知道钟什么时候会停，可惜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
表盘上指针随着“嘀嗒嘀嗒”的读秒声在移动着，船长大叔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大声向那些跳起的水手们提醒些什么，可是他刚一张口，就听见“咔嗒”一声极轻微，在此刻却显得极沉重的声响——那两根长短针在上升至极限的怀表开始下落的同一瞬间，在数字“Ⅻ”上面重合了。
“不能够好好地活。”
“住手！”
错觉消失了，时间“再次”流动了。
在胡佛船长的大吼声中，那不慌不忙摊开左手接住怀表的光鲜军装男人，游刃有余地将右手“小提箱”使劲一振，便拖起那箱子瞬间变成的“紫电之鞭”往自己头顶一轮，这下个瞬间的，便在沐浴在“漫天血雨”连带着身前那受到波及轰然崩塌的海洋沙盘扬起的灰尘中，颇为骄傲的哈哈大笑起来了。
“这是自邻国引进的科魔兵器‘Universal nature（森罗万象）’，可以根据使用者的意志随意变幻成任何冷兵器！”沾血的“橄榄石” 简短解释道，得意的将手中魔方般正不断翻转变形的小提箱一抖，还不等那一柄长剑成形，便迫不及待的朝独眼船长迎过去了。
“欧斯卡，你这个混蛋！”独眼大叔在愤怒的大叫着，操着弯刀一连砍翻好几个阻拦去路政府军士兵，那是以跟自身这高大硕健体态全然不符的俊敏动作，一下子就切入至“橄榄石”身侧，也根本就不管对方手里那是啥兵器的，直接就操起一刀，斜划上去了。
纵斩、横斩、交叉斜斩，再配合着拳打、脚踢、蛮力冲撞……这独眼船长的攻势确实就跟他那性格一样粗犷豪迈。然而这些看似凌厉的攻击被“橄榄石”优雅地尽数闪开了。
“橄榄石”指挥着不断涌进指挥室的荷枪实弹的士兵，朝“海盗船长”发起以多击少的反击了，这年轻将军对独眼龙那“无耻卑鄙”的骂声丝毫不以为意，只是一次次的抓住大叔闪避子弹、隔开刺刀露出破绽的瞬间，狞笑着欺上前去发动袭击。
锁镰、爪刀、钩刺、长枪……各类兵器不断交替变幻着，挑手、斩腿、挖眼、刺心……各种阴险的狠辣招式，更加阴险的从想都想不到的死角盲点诡异攻出。
这明明是一场包含两个希尔玛人间多年恩怨的决战，然而却意外的持续时间并不长。
高喊着“正义”孤军奋战的“海盗船长”最终是没有悬念的，被同样高喊着“Justice（正义）”却人多势众的帝国将军给彻底压制住了，败下阵来。
“原本军队中规中矩的刀法，偏偏被硬揉进去些‘自创搏击术’，结果就变成了这种招式大开大合，力道十足却破绽颇多的‘鸡肋战法’。迪拉米克·胡佛，就是因为你太流于表面，总喜欢‘画蛇添足’，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赢不了我。”
“十分注重表面”的帝国将军在得意的嗤笑着，批评眼前的“手下败将”过于“追求表面”。而独眼船长听着也理所当然的就不乐意了，这身上到处挂彩的大叔将架着自己脖子的刺刀一推，朝“橄榄石”反唇相讥。
“瞎说什么呐？瞎说什么呐！到底是谁赢不了谁啦？！欧斯卡你这家伙这么多些年来也是一直没变啊，还是只会耍些阴险手段，从来就不敢跟本大爷正面对着干！本大爷承认今次确实低估了你小子陆军在海上的发挥，不过这谁胜谁负现在都还未定的！”
“嘴硬是没有用的！” 貌似觉得言语上未占优势，“橄榄石”一下子发作起来，这莫名就恼羞成怒的男人将船长大叔那外套领口一拽，恶狠狠地说道，“是你输了胡佛！你们这群海盗这回彻底完了，你也死到临头了！现在除了奇迹，没人能救得了你！”
“哦，可能真是那样也不定。只是没想到这‘奇迹’来得这么突然呐！”
“咦！”
意识到“独眼海盗”话中有话，“橄榄石”是闻言猛一回头，见着了那个大叫着正从舷窗口撞进指挥室的“银白色奇迹”，这当下是瞳孔一缩，正欲提剑上前，又突然听得耳畔疑似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响成一片，就连脚下船体，亦在其兀自惊愕之际，剧烈摇晃起来了。
……
“报告！准确时间是中午十二时二十一分，Jormangund号上传出数声巨响，船体随之多处开裂并出现明显火情。”
“恩，那黑钢战舰目前情况如何？”
“是！据我方观察员回报，截至当前时间十二时三十五分，推测受到内外夹击的Jormangund号已经损伤严重，丧失大部分作战功能，目前虽无沉船之忧，不过从其动向来看，应该是打算突破海盗船包围，返回港口了吧。”
依旧是这黑灯瞎火的室内，现在有明亮的电灯，一盏盏地亮起来了。那白色的冷光，在照亮了这与黑钢战舰舰桥几分类似的指挥室的同时，也照亮了一侧隔墙上那面绯红的旗帜。
之前一直保持坐姿的舰长，这时终于从自己位置上站起身来，边活动着筋骨，边同伺立身侧的大副交谈起来。这顺利完成使命的白胡子老人，此时觉得自己就跟年轻了十岁一样，真的是神清气爽。
“黑钢战舰数据收集得比预想的还要详细，朵兰兹将军阁下这回一定会满意。”
“是的，舰长！”
“除开黑钢战舰跟‘海盗船’，与我舰之前在火山岛附近海域遭遇的那支舰队动向如何？”
“是！截至目前，对方并无异动。”
“好，那就不管他们，通知全舰准备返航罢。”
“但是Jormangund号呢？那上面的战斗应该仍旧在持续。”
“那是他们自己人之间的事儿，就让他们自己人之间解决吧。”
“明白！那么属下这就去传令返航！”
目送大副离开，又对这次取得的成绩，自我肯定似的点点头。这白胡子舰长便把双手往身后一背，这是在满怀骄傲的自语着，将自己那长盛不衰的祖国赞美一番，同时亦是十分自豪的，将墙上那面绯红国旗上金线绣着的“缠绕剑盾的蔷薇”瞻仰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