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否认还有意义么?
“你喜欢的人竟然会是这样的混蛋,可真是对不起呢。”我直面岸边,让她感受到我话中的讥讽与嘲弄,“这不是正好么,如此一来,你就始终没有违背初心,喜欢着同一个人呐。”
“奈奈,你这算是‘承认’了么……”
“承认了哦,”有一个温柔的法官还真是麻烦呢,“还是说,你需要我给你什么证据么?”
天底下真的会有替罪犯考虑的家伙么,岸边这家伙就算到了现在也还是那么的天真。
这就像是风间所说的鬼神,岸边接受不了的事情,并非就意味着不存在,只是她从未察觉到。
岸边捏住了拳头。
她向前靠了一步。
“奈奈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说明自己的身份呢?”
“‘奈奈’么……”
岸边这人的温柔,真的是没有限量的么……
我“哼”地一声用鼻子出气,高调地进行宣告。
“岸边,如果你是因为我的做法伤害了你的感情而感到不愉快的话,我倒是可以洗耳恭听你的抱怨。但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不仅和你没有关系,我也无可奉告。”
“就算我告诉新月同学也没有关系么,奈奈?”
“……”
我一阵吱呀。
“奈奈你明明对新月同学的事情那么关心,为何不告诉她你还活着的消息?”
“……我家的事情,不需要岸边你来操心。”
这夜色浓烈得可怕,要是埋下的手电要是还在手上,就能够保护自己了。
“每次提到新月同学的事情时,奈奈你总是会有很大的反应。你隐瞒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新月同学吧。”
脖子右侧的动脉跟着心跳一起暴躁地鼓动起来。
“岸边,我不想骂脏话,我已经说了我家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我做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来评头论足!”
鼓动的动脉牵连着脑袋,右侧的太阳穴也随之一阵阵抽搐。
“但是,新月同学那么地牵挂你……”
“够了,岸边!”我咆哮起来。
受到惊吓的奈绪在身后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硬是拦下了我顶上前去的趋势。
“岸边,你给我听好了!不管我对阿月做了什么,对阿月隐瞒了什么,和岸边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过不会喜欢她的么,这样的话你瞎操心个【哔——】玩意!牵挂?关心?你是哪一只狗眼见过阿月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用什么方式表现过她对我的好意!?”
站在身旁的峡山沉默不语,而即便奈绪全力拉扯住了我,我依旧是向前抵出了半步。
我前倾着身子,用我能吼出的最大的音量开口。
“不要再去纠缠我与阿月的关系,如果你真的担心阿月,不想让阿月难过的话,那就在她面前彻底堵上你的嘴!”
我嘶吼着,完全不在乎声带传来的仿佛要将人从脖子处撕裂的阵痛。
“要是你再打算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你就【哔——————】地给我滚!”
我用着粗言秽语向着岸边轰炸,生怕她理解不到我的心中的愤怒。
然而,岸边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直到我再也喊不出声为止。
看着我声嘶力竭的气短模样,岸边她——
莫名地露了笑容。
她攥紧的手舒展开,那抑郁的眼神也有了些微的光彩。
她如此的反应,让我感到如坠雾里。
我明明已经如此强烈地表达了抗拒,为什么,她还能够笑出来呢?
“就算这么痛苦,奈奈你果然也还在为新月同学做着考虑呢。”
岸边她抬起了右脚。
我感到脑袋一懵。
“别过来……”
身体还因为刚刚的发作而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嘴里却滑出了不受控制的乞求。
炸裂的热火到极寒的冰原,内心情绪的转变竟然就发生在这么一瞬间。
这是一个信号。
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的岸边的世界,又再一次向我侵犯而来。
抬起的右脚落地,落后的左脚也跟上前来,这一次,岸边终于与我只有半步之遥了。
“我知道的,奈奈始终还是奈奈这件事。”
仿佛为了让我安心似得,岸边的脸盘勾勒出精美至极的笑容。
“这一次,不管你再如何‘表演’,我都绝对不会从你身边离开了。”
岸边的笑容宛若春花。
“笨蛋……你是在说什么呢……”
岸边前后巨大的反差,让我错失了方寸。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岸边就像一罐冷却剂,将躁动的我淋了个透彻。
“奈奈,我担心的人不是新月同学,而是你。毕竟因为这段关系感到最痛苦的,不正是奈奈你吗。”
岸边和我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她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就算嘴上说着让人讨厌的话,心里却还是在想着别人的事情,奈奈你实在太温柔了。”岸边的笑容在微薄的月光之中,是那么的清澈而柔美,“也正因为这样,无论奈奈你拒绝我多少次,我还是喜欢着你。”
“如果奈奈你不希望新月同学知道你的情况,那么我就不会在她面前说任何关于你的事情。你觉得难过的时候想要有人陪你喝酒的话,只要你呼唤一声我一定随叫随到。想要打架的时候,我也会奉陪到底。”
岸边紧盯着我,诉说着她偏执的爱意。
“或许奈奈你真的忘记了,但是对我来说,我是绝对不会背叛约定的。”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右手,向我的脸颊靠近。
不过是半步之遥的距离。
“奈奈,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脸颊已经能感受到岸边手指的温暖。
“不要……”我发出脆弱的反抗,向后退回了我迈出的那半步。
我与岸边的距离,依旧相隔着半步。
“奈奈……”
岸边面露苦色,无奈地收回了手。
这样一来,又回到一步的距离了。
“岸边,你对我的感情,是不会得到任何回报的……”
岸边是一杯毒酒,岸边是一杯毒酒,岸边是一杯毒酒。
脑袋里,这个暗示就像群蜂飞舞一般嗡嗡作响。
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握住她。
“奈奈,我不需要任何回报……”
“不!”我拼命地摇头,“你根本不明白,就算你仁慈地向我投入感情,也只是丢进无底深渊,永远落不到底。”
“我不在乎,只要奈奈……”
“所以都说了,根本就不是你想得那么轻松简单的事情啊!”
岸边注视着我,眼中写满了疑惑。她求助的眼神看向我侧旁,但奈绪却生硬地别开了脑袋。
这也是自然,要是岸边真的知道所有的情况,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心平气和地与我对话呢?她的余裕,完全就是建立在她审判者的地位,以及她自己的无知之上。
就像奈绪将我的身份告诉岸边一样,只需要提供一个不同的前提,一切事情都会逐渐崩坏。凡是能想到的最坏的事情,那就一定会发生。
所以,我才会讨厌变化的啊……
而我剩下的唯一能够摆脱岸边的手段,也只有这一个了。
“呐,岸边。你难道不感到奇怪吗,为什么我会晕倒在走廊上,为什么我的记忆越来越不靠谱?”
“……”得不到奈绪的响应,岸边只能无助地承认。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奈奈你身体不好的话,我一样也可以一旁照顾你!”
“那如果我说,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我就会死掉呢?”
岸边木讷地睁圆了眼睛。
“如果你这份所谓的‘爱情’只有二十多天的有效期,你还愿意付出大价钱来购买么?”
“……”
那标致的面庞经历了错愕到茫然的过程,最终又变成一幅剧痛的模样。
“奈奈,这是骗人的吧……突然死掉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发生呢?”
“可实际上,我这个‘死而复生’的奇迹不也是轻易地发生了么。”
岸边的眼中写满了渴求,如果我现在大笑着和她说这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的话,她肯定会高兴得高高跳起吧。
但是,我已经没有有关“如果”的选项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终焉急速奔驰着,连靠边停站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
我难道就能够因为岸边而停下脚步么?
“我不相信,这肯定也是奈奈你的谎言!”
真是可笑呢,没想到竟然也会有从岸边的嘴中听到“不相信”这个词。
岸边原本是自由的。就像风一样,她绝对不会因为遇到堵路的石块而暂停思考。
结果,岸边还是改变了。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的湖面,在这之下也因为我的搅动而涌动着暗潮。
如何才能让岸边接受这个事实呢?
“柳叶君说的,并不是骗你的。”
身旁的峡山这么开口了。原本强调着自己处于绝对中立位置的她,又在这关键的时刻站了出来。
我虽然不知道峡山此时开口的初衷,不过,也因为她的这句话,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渡边不会不明白,峡山是不可能配合我去撒谎的。
我的身体状况究竟有多糟糕,这两天她目睹的情况,我想也已经足够作为佐证。想要渡边接受,只需要除了我本人之外任何相关人员的一个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