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经历过意识飞掉的一瞬间？」
我将书包里的东西一边取出一边问着后面的远山。
「这算什么问题？开玩笑么？」
远山好像根本没有心思回答我的提问，依旧一边吸着牛奶，出神地盯着走廊上来来回回的女生们。
「喂！」
我抓住他的牛奶用力一挤，以发泄我的不满。
哦！效果显著，牛奶从他的鼻子里涌了出来，我想大概是草莓味的。
「今天能亲自实践『嘴跟鼻子是想通的』这一课题，我感到万分的荣幸。」
我对着正猛擦鼻子的远山鞠了个躬。
「为了这份荣耀，我是不是该送你两拳？」
好像生气了，攥紧的拳头在我眼前晃了晃。
「今天早上我总是感觉到自己做过什么事，但是回想起来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好像那段时间的意识被切掉了一样。」
我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
「早晨啊……那能做什么？做梦呗！」
「做梦么……」
可能是吧，我不由得这么想。
「还有一种方法能让人意识在一瞬间消失。」
「什么方法？」
「这个！」
远山站起来，像个拳击手一样，迅速地对着空气一击，那个身形，还真有点货真价实的感觉，让人不由得想到他是否真的练过拳击。
「我可是亲自体验过的，那种悲惨的结局……」
「对啊，仁子姐……」
从远山的眼中我好像真的能看到他被仁子姐用各种摔角技巧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情景。
「远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他拉回现实。
他可能察觉到了我要说的话。
「总有一天我要打败她！我要加入拳击部！你们等着瞧吧！」
好像自信满满的样子，我想「你们」中，没有「我」吧……
＊＊＊
认识远山大概是国中的时候吧。
用大概这个词，我可能就是个随便的人吧。
人是不可信的。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演戏。
不为他人而活的母亲，从来没有回过头看过我一眼，就跟她走的那天一样。
真是冷血，带着面具，写着「此路不通」一样的感觉。
阿姨是我的继母。
那一天，父亲带着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并宣布「这就是你的母亲」。
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因为他死了。
他选择了最懦弱的死法，从海边的灯塔上纵身一跃。
他本以为波塞冬会收留他的灵魂，永远沉浸在大海的怀抱，却不曾想到被渔民的网所捕捞。
真是自私的家伙。
将债务推给无辜的人，自顾自地演着高尚的圣人。
「你要好好地活着……」
父亲的葬礼上，叔叔摸着我的头对着我说。
都是编好的台词，从他们的眼中看不到同情，因为遗传了懦夫的基因。
「我会带着他好好地活下去！」
阿姨挡在我们中间用坚定的目光逼退了他。
国中的记忆里充斥着嘲笑跟斥责。
「哟！一个人么？有个事想请你帮下忙。」
对于突如其来的搭话我只能感到有其他的目的。
我扭头看了看来的人。
远山今野，我是知道那家伙的。好像跟谁都谈得来，快要挡住眼睛的长发下，一张精炼的脸上写着他心里的此刻想要说的一切。
真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家伙。
时不时的扭头看着躲在角落里的两个人，脸上还带着「等着瞧吧」的表情。
对于我这个「丧门星」，大家都会避而远之，生怕霉运会传染到他们，远山来搭话的原因莫过于「恶作剧」罢了。
远山歪着头盯着天花板想了想，我不能保证他的脑子里会不会出现什么微积分的题目来难倒我。
显而易见，以他的智慧还没有达到那种水平。
「其实，我把姐姐的内裤一不小心当成礼物送给别人了，啊哈哈，真是困扰，不知道回去应该怎么交代，也不好意思跟别人要回来。不如你去帮我买一条吧？」
远山故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算什么理由？
会有人把自己姐姐的内裤送给别人么？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只能成为「变态」了。
他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病。
看着他傻笑的表情，「羡慕」，这个词出现在心里。
那家伙的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哪一天我才能像他这样傻笑？
看着他墙角里躲着的两个「损友」，心理起了一丝的嫉妒。
他好像在等待着回答，就像等着告白的答复一样。
告白？男生对男生？
「呜哇，真恶心！」
我不禁脱口而出。
远山好像受了打击一样，身子一震，一脸战败武士般地低着头。而那两个家伙则手舞足蹈，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太棒了，我赢了，赌注3赔1，给我300円。」
果然是这样啊。
「喂，远山。」
「啊？」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在头发的阴影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猜一定很怨恨吧，毕竟输钱了。
「我不知道商店在哪。」
「诶？」
他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说『买女性内裤』么？」
我特意大声地提高那几个字的音量，引起了教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恶心！」
女生们议论纷纷，估计会被当做变态二人组吧。
对我来说「变态」比「丧家犬」好多了。
「喂，小声点！」
远山捂住我的嘴。
「有什么不对的？这是事实啊。」
我扯开他的手。
「事实？哦，对对对。所以就别提这个了吧。」
一副「成功了」的表情跑向了他的朋友。
「说好的，给钱给钱！」
「喂，还没有买到，哪里能算你赢了！」
他的朋友好像还不死心。
「你是认真的么？那样会被当成变态的！」
「又不是你去，有什么好怕的！」
远山扭头看了看我，发现我正盯着他们，尴尬的气氛让我决定装傻到底。
「之前不是说了我不知道商店在哪么？那就表示有人需要带着我去那个地方，然后我才能买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向他们摊开手以显示我的无辜。
对于将他「拯救」出来的我来说，做这些傻事也许并不算坏。
＊＊＊
「真的好远啊！我的脚都酸了」
内田抱怨道。
「远山，为了几百块受这种罪不值得，我看就算了吧。」
深户拍了拍他的肩膀。
远山好像并没有想放弃的意思。
「你们要赔钱当然会这么说，那笔钱对你们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对我来说，那可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说不定就此打开了我通向成功道路的门，登上了世界的舞台，从此成为亿万富翁，坐拥半壁江山……」
「面对现实吧。」
「喂！什么意思啊，说不定真有可能吧！」
「不行不行，以你的智慧，这辈子都是难题。」
我静静地听着他们叽叽喳地讨论着那些不切实际的话语，一些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对话却冲击着我的心灵。
这就是朋友么？
在路人眼中，我是否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呢？
我或许只是个被人使唤的道具罢了。不曾被认真看过一眼。
……
「啪！」
玻璃杯被摔得粉碎。
「滚！」
父亲的怒吼在空间里回荡，震得耳膜生疼。
习以为常了，他的这种行为。
在她对面的是已经记不清面孔的女人，啊，那应该是我的母亲吧。
已经四分五裂了，这个家。
「以后请不要找我。」
这是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冰冷得就像极地的寒冰。
父亲站在门口，无神的眼神看着母亲将脚一只只地迈出门槛。
「等……」
苍老的手想要挽留什么，但是他放弃了。
「懦夫！」我在心中咒骂。
不知是在骂他还是在骂我自己。
拍掉身上的玻璃碎片，一道伤口缓缓流出暗红色的血液，洗澡的时候可能会疼吧。真是不走运的一天。
「十日，从刚开始怎么一直盯着手看？」
「啊，没什么。」
「前面就是目的地，看你的了，我通向成功的道路！」
兴致勃勃的眼神。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靠那么近！」
准备进去的时候我准备改变下策略。
「远山同学，我不知道你想要哪种款式，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种『女性内裤』，所以还是请你跟我一起进来确认一下的好。」
「喂！别开玩笑了，谁要进那种……」
远山抬头看了看招牌上穿着内衣婀娜多姿的模特，脸已经红透了。
真是个纯情的家伙，这样也许更有趣。
我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往店里一步一步地走去。
「等……等等！内裤什么的，随便买一条不就行了，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都可以！我不要进去，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放开我！我不要进去，深户，内田，快救我！」
「昨天的电视剧你看了没？松井好帅，一枪就将敌人击毙了！」
「嗯！真的很帅！」
看来他们没有阻止的意图。
为什么看起来像是要去刑场一样，远山叫的像临刑的猪一样。
「没人会救你的，老老实实的进来吧！」
……
盯着收银员蔑视的目光，我挺着胸部将钱递到了收银员的手里，然后指着旁边不知道该看向哪里的远山，大声说「他想要的」。
「你这个……」
「这是事实。」
我打断了他的话。
哑口无言的远山只能继承着收银员鄙视的目光，畏畏缩缩的接过装着女性内裤的纸袋。
「真厉害啊你！」
「没想到你居然为了几百块钱做到这个份上，你是真正的男子汉！」
「我感觉我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过不是挺好的么？一点点尊严换来了通向成功的金钥匙。」
「金钥匙？这个么？」
远山晃了晃手里的纸袋。
「这下算我赢了吧？」
「哎呀，你们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四个人迎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面前是一个散发着「时尚」味道的女孩子，波浪卷发下那张小巧精致的脸总觉得在哪见过。
「糟糕！快跑！」
远山像是老鼠见到猫一般拔腿就跑，就连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都可以不要。
显而易见，还是太天真了。
领口被抓住了，就像提着塑料袋一样吊了起来。
「仁子姐……你好~」
好逊，就像摇尾乞怜的小狗一般。
「我难道就这么可怕么？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令我感到吃惊的是她魔法般的威慑力，用来形容的话……「百兽之王？」
我决定实话实说，毕竟这位仁子姐并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
「其实远山将仁子姐的内裤当成礼物送人了，我不能保证在偷出来的时候远山做了什么，也不能保证得到他的人会拿那个东西作什么，于是我们就打算买一条还给你，在还给你之前，我更不能保证远山会做什么，也不能保证这条内裤会不会再次流入其他人之手，这些话毫无半点虚假，全是远山亲口告诉我的。」
「你是魔鬼吗？」
「额，我们突然想到有事没做，先走了！」
「喂，你们两个混蛋！」
真是会察言观色的两个人。
仁子姐显然已经在生气了，红色渐渐爬上了漂亮的脸。一定很丢脸吧，当着街上大家的面前发生了这种事情。
远山准备找借口。
当他挠头的时候就是在找那些荒唐的「笑话」的时候。
他难道到现在都没有发觉这点么？这个笨蛋。
「哎呀，其实我搞错了，姐姐大人的内裤我怎么敢去动啊，我告诉他们的时候恰好我刚睡醒，可能睡迷糊了吧，嘿嘿~」
「喂，远山，这是什么？」
我指着他手里提着的纸袋。
「……」
仁子姐一把抢过纸袋，当她见过里面的物品的时候，我才真正见识到，「百兽之王」生气时是何等的恐怖。
那只能叫做极刑，远山就这样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下失去了意识。
＊＊＊
「十日，一起去吃饭吧！」
「十日，一起去玩吧！」
「十日，一起去这所高中吧！」
……
樱花飞舞的季节，有点伤感，但也带着一丝的喜悦，我也有朋友。
「哟！」
「高中制服还挺帅的嘛！」
「你也是呢！话说你那个头发该去剪掉了，肯定会被骂的。」
「说什么蠢话，这是我的个性，别人一看就知道，那是远山，这是免费的宣传广告！」
充满傻气的对话。
从那一天起远山便不停的缠着我，他的目的估计是想要整我一次吧，毕竟被我整的那么惨。
有点虚幻呐，这种奇妙的感觉。远山救了我，或许吧。
「谢谢。」
「女孩子很多呐，能不能交到女朋友呢？嗯？你刚刚说了什么？」
「那个女孩挺可爱，要不要试着搭讪？」
「你是开玩笑吧？」
真的非常感谢。
